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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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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維克多·亨利的印象最深刻的,是希特勒的堅定不移的態度、他的顯然深信道義在自己一邊、他對歷史的寬闊眼界以及他那種自以為是德國民族化身的神態……什麼「因此我把萊茵區歸還德意志帝國……因此我使奧地利回到它的歷史歸屬……因此我使波希米亞高原局勢正常化……」等等。他在黨的群眾大會上裝出那副狂呼亂叫的煽動家的姿態,顯然只不過是因為他認為德國人需要這樣一個群眾偶像。他使人深深感受到他個人的力量,這種力量亨利上校只在兩三個將軍身上曾經看到過。至於報刊上對他的描繪——把他刻畫成一個咬地毯的、歇斯底里的查理·卓別林式的政客,帕格現在覺得,那是一些心地狹小的人物對他的歪曲,這種歪曲已經把世界引入災難。 「我也和總統一樣,希望和平,」希特勒說,他現在開始象演說時那樣做手勢,雖然動作幅度沒有那樣大。他的眼睛很奇怪地明亮起來,亨利心想那也許是自己的幻覺,但它們似乎放出奇異的光彩。「我渴望和平。我作為一個普通士兵在前線打過四年仗。而他作為一個出身高貴、富有的人,有幸擔任海軍助理部長,坐在華盛頓的辦公室裡。我懂得什麼是戰爭。命運給我的使命是建設而不是破壞,誰知道我還有多少殘餘之年去完成我的建設任務呢?但是英法領導人要求摧毀『希特勒主義』(他以輕蔑帶諷刺的口吻講出這個外文詞),作為和平的代價。我也可以說能夠理解他們為什麼恨我。我使得德國重新強大起來,這不合他們的胃口。但是這種憎恨如果繼續下去,必然會使歐洲遭殃,因為我跟德國人民是不可分割的,我們是一個整體。這本來是一個簡單真理,但是對英國人來講,恐怕需要一次大的考驗來證明它。我相信德國有力量最後以勝利者姿態出現,如果不是這樣,我們將一起沉淪下去,那時候我們所知道的那個歷史上的歐洲將不復存在。」 他停了一會兒,面色一沉,突然提高嗓門說:「他們怎麼能夠這樣無視現實?一九三七年我在空軍方面取得了平等地位。從那時候起,我從來沒有停止過製造飛機、飛機、飛機,潛艇、潛艇、潛艇!」他尖叫著,緊握著拳頭,揮舞著那兩隻伸得筆直的僵硬手臂。「我堆積起來的炸彈、炸彈、炸彈,坦克、坦克、坦克有山那樣高!這對我的人民來講是一種浪費,也是一種沉重的負擔。但是那些大國又何曾懂得過別的語言?我是因為感到自己的力量才提出和平的。我被拒絕了並且受到蔑視。他們提出要我的腦袋作為和平的代價。德國人民對這種可憐的荒謬要求只覺得非常可笑!」 當他祈禱似地高聲喊叫「飛機……炸彈……潛艇」時,他的兩個拳頭一再掄到下面用力敲打地板,由於身子彎得很低,那綹著名的頭髮耷拉到臉上,這時看上去更象在新聞片中常見的那個街頭宣傳鼓動家的樣子,而那紅紅的臉和尖叫的聲音的確也還是那種瘋狗似的形象。突然,富於戲劇性地,象一個樂隊指揮一樣,他又恢復了安靜的有控制的聲調。「讓火的考驗來臨吧。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在歷史的審判面前,我是問心無愧的。」 希特勒沉默了一會,然後站起來,準備退出的樣子。他的眼色憤怒而冷淡,嘴唇和口角向下彎著。 「我的元首,」戈林說,笨拙地站起來,長靴咯吱咯吱地響。「我的理解是,在您對現實情況作了如此清楚的闡述之後,如果總統堅持,您將不反對薩姆納·威爾斯先生前來訪問。」希特勒猶疑了一會,有些困惑,不耐煩地聳了聳肩說:「我不想用無禮對待無禮,也不想以不識大體對待不識大體。我願為和平作出一切努力。但是在英國要摧毀我的願望本身遭到摧毀之前,通向和平的道路只能通過德國的勝利獲得。其他一切都無濟於事。我將仍然誠心誠意地期待著對方在大規模毀滅爆發前一分鐘表現出清醒的頭腦。」他神色激動,也不向客人告別,就大踏步從雕刻著畫面的雙扇門走了出去。維克多·亨利看了看手錶。元首花了一小時又十分鐘和他們談話。就亨利所知,羅斯福總統的問題並沒有得到答覆。他從吉阿納裡蒼白而沮喪的臉上可以看出,後者得到的印象跟他一樣。 戈林和裡賓特洛甫相互看了一眼。胖子說:「羅斯福總統已得到了他所要的答覆。元首認為威爾斯的出使不會帶來什麼希望,但是由於元首仍然尋求一項公正的和平,並不拒絕他前來。」 「我不是這樣理解,」裡賓特洛甫說得很快,語調很生硬。 「元首認為他的出使無濟於事。」 「如果你要元首澄清一下,」戈林指著雙扇門,用諷刺的口吻向他說:「去找他吧,我非常瞭解他,我認為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又轉向銀行家,聲音比較緩和地說:「在向你們總統報告這次會見情況時,告訴他是我說的,元首將不拒絕接見威爾斯,但元首認為不會帶來什麼希望——我也這樣認為——除非英法放棄他們通過戰爭以除掉元首的目的,但這就象要搬掉白朗峰①一樣不可能。如果他們堅持這樣做,結果將是在西線發生可怕的戰爭,這場戰爭將在死亡幾百萬人後以德國獲得勝利而結束。」 ①阿爾卑斯山的最高峰。 「結果必然如此,」裡賓特洛甫說,「恐怕,在薩姆納先生整理文件和打點行裝準備啟程之前,事情就已經發生了。」 戈林兩手挽著兩個美國人的胳膊,突然變得和藹可親,使維克多·亨利想起萬湖的那個侍者。他說:「你們不是馬上要走吧?一會兒還有跳舞,多少吃點晚飯,然後還有從布拉格來的一些藝術舞蹈家的精彩表演。」他詼諧地轉動眼睛表示留客。 「多謝閣下盛意款待,」吉阿納裡回答說。「但是有一架飛機正在柏林等著把我送到裡斯本轉乘飛剪型客機。」 「那我只好不留你們了,但是你們一定要答應以後再來凱琳別墅,我送你們出去。」 裡賓特洛甫站了起來,背向他們,望著爐火。當銀行家猶豫地說了一聲再見時,他咕嚕了一聲,聳起一隻肩膀。兩個美國人和戈林臂挽著臂沿著凱琳別墅的走廊走出去。這位空軍部長身上散發出一種濃厚的洗澡油的味道。他用手輕輕拍了一下維克多·亨利的手腕說:「亨利上校,你到過斯維納蒙台,看過我們生產潛艇的工廠。你對我們的潛艇計劃有什麼意見?」 「閣下,你們工業水平很高,可以跟世界上任何國家相比。加上有象格羅克和普倫這樣的軍官,你們有了很完整的規模。你們的潛艇已經在大西洋取得了很不錯的成績。」 「這僅僅是開始,」戈林說,「現在生產潛艇的速度就象生產香腸那樣快。我懷疑是否所有這些潛艇都將有機會參加戰鬥。空軍將很快決定這場戰爭。我希望你們的空軍武官鮑威爾上校能夠很準確地向你們總統報告德國空軍的實力。我們對鮑威爾一直是很開放的,這是根據我的命令。」 「當然,他已經作了報告,他所獲得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 帕格的話看來使戈林感到高興。「我們從美國學了很多東西。特別是寇梯司①有很出色的設計師。我們曾經仔細研究了你們的海軍俯衝轟炸機,並根據研究結果製成『斯杜加』。」他轉向銀行家,用簡單的德文講得很慢,詢問了一些有關南美礦業公司的情況。這時他們正穿過一間空的舞廳,舞廳頂上懸掛著鍍金的水晶玻璃大吊燈。他們踩在拼花地板上的腳步聲泛起了空洞的回音,銀行家從容他用德文回答,一緊張他就說不了德文。往正門走的一路上,他們都談著關於財政的問題。在大廳內走動的客人們盯著夾在兩個美國人之間的戈林。銀行家臉上的那個老練世故的笑容又重新出現了,臉色也恢復了正常。 ①寇梯司原是美國最早的飛機設計師,這裡指他所開設的飛機工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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