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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斯魯特若有所思地噴了一口煙,眼睛注視著前方。「相當漂亮。頭腦很聰明,很有教養。」他突然看看表,站起來。

  「我一定給您寫那封信,在我寫的正式報告裡,我也會提到您的兒子。」

  「那好。我也問問他布拉赫的那件事。」

  「啊,不用問了,不用了。我不過想舉個例子說明一下他合作得很好。」

  「您沒有跟姓傑斯特羅的姑娘訂婚吧?」

  「沒有。」

  「我本來不願意過問私人的事,不過您比拜倫年長,而且跟他不一樣,我簡直不能想像一個女孩子怎麼能跟各種年齡的人都合得來。」斯魯特望著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帕格於是接著說:「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她跟我們大部分人一起到斯德哥爾摩去了。再見,亨利中校。」

  近午時分,羅達給帕格來電話,打斷了他正在給羅斯福寫的信。「這孩子已經睡了十四個小時了,」她說。「我有點不放心,進去一看,他呼吸簡直跟嬰兒那麼均勻,一隻手托著腮幫。」

  「那你就讓他睡吧。」

  「他需要向什麼地方寫報告嗎?」

  「不用。他最好是睡覺。」

  帕格為了應總統的要求,把信寫得隨便些,他在最後寫了一小段關於拜倫在波蘭的冒險經歷作為結束。他腦子裡產生了各種想法,把他兒子的經歷派了正式用場。他把信投進外交郵袋。回到家裡,他因為越過了正常的上下級關係,又耗掉了一個工作日感到不自在。當然,他也因為能與總統直接聯繫,沾沾自喜,但那不過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他根據經驗判斷,認為這種聯繫很糟糕。

  拜倫躺在花園的躺椅裡,一邊吃碗裡的葡萄,一邊看一本「超人」滑稽叢書。他旁邊草地上大概扔著二十多本這種滑稽書,都是七拼八湊的東西,封面很俗氣。「嘿,爸爸,」拜倫說。「這些寶貝怎麼樣?是弗朗茲收藏的。」(弗朗茲是管家。)「他說這是他多年來從遊客手裡討來或是買來的。」

  帕格一看這情景吃了一驚,滑稽書始終是他們家庭引起風波的一個原因,直到拜倫去哥倫比亞大學才算完事。帕格禁止拜倫看這種書,只要一發現拜倫有這種書,他就把書撕毀或燒掉。但是毫無辦法。這孩子完全上了癮。帕格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沒有講出責備他的話來。他已經二十四歲了。「你覺得怎麼樣?」

  「餓了,」拜倫說。「我的天,『超人』叢書可真了不起呀。看這些書,看得我都想家了。」

  弗朗茲用託盤給帕格端來一杯冰威士忌蘇打水。帕格一直默默地坐著,等管家走開。他等了好一會兒,因為弗朗茲揩完玻璃板檯面,摘了幾枝花,又擺弄了半天通往網球場的門上鬆弛的帷幔。他總喜歡呆在能聽見談話的地方。這時,拜倫只管翻看他的「超人」叢書,把書都收到一起,然後百無聊賴地望著父親。

  弗朗茲回到屋裡去了。帕格松了一口氣,呷著冰威士忌,說:「勃拉尼,你昨天講給我們聽的可真有意思。」

  兒子笑起來。「我想大概因為我又見到您和媽媽,有點暈頭轉向了。而且柏林使我感到很滑稽。」

  「你有機會接觸到一些很不平常的情報。我想,自從戰爭

  爆發以來,大概沒有第二個美國人有機會從克拉科夫到華沙。」

  「噢,我想報紙、雜誌上早都登過了。」

  「那你就錯了。究竟誰在波蘭犯下了暴行,德國人與波蘭人之間一直爭論得很厲害,有少數逃出來的波蘭人還有可能進行爭論。象你這樣的目擊記將是重要的見證。」拜倫聳了聳肩,又拿起一本滑稽書。「也許。」

  「我希望你把這些寫出來。我願意把你寫的材料送交海軍情報部。」

  「唉呀,爸爸,您對它的評價未免過高了吧?」

  「沒有。我希望你今天晚上就寫。」

  「我沒有打字機,」拜倫說著,打了個哈欠。

  「書房裡有一台,」帕格說。

  「噢,那好,我見過。那就這樣吧。」

  以前,拜倫經常隨便敷衍兩句,逃避學校的作業。可是,他父親這次沒有去管他,他傾向于相信兒子在德國人的炮火之下成熟起來了。

  「斯魯特今天來過了。說你在華沙幫了不少忙。往使館運水,等等。」

  「噢,不錯。運水可運得我夠嗆。」

  「還有跟瑞典大使上前線的事。你冒著德方的炮火爬上瞭 望塔,斯魯特把姓傑斯特羅的姑娘藏到農民家裡。他好象對這件事印象很深。」

  拜倫打開一本恐怖漫畫,封面畫著一個獰笑的骷髏,把一個正在驚叫的半裸的少女抱上石階。「噢,不錯。那正是我們穿過無人區之前。我畫了一張路線圖。」

  「斯魯特為什麼念念不忘這件事?」

  「我想,大概因為那是我們離開華沙以前發生的最後一件事,因此他腦子裡就留下印象了。」

  「他還打算給我寫一封信表揚你呢。」

  「是嗎?那好。他提到娜塔麗了嗎?」

  「他只說她去斯德哥爾摩了。你今天晚上就開始寫報告吧?」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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