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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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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赫特果芬』卻害怕『LA—5』飛機!」密列西耶夫惡狠狠地咬牙切齒說。他看著向他逼近的飛機,感到準備就緒的身體裡有一種快樂的輕鬆感和令人神往的狂喜,以至於他的頭髮都豎了起來。 他看清楚敵人了。這是一架「福克—符裡夫—190」強擊殲擊機,是一種有力、敏捷的飛機。它們剛剛投入到戰鬥中就被蘇聯飛行員起了個「前桅帆」的綽號。 它們的數量要比蘇聯飛機多出一倍、它們按照「利赫特果芬」師所特有的最嚴密的隊形飛行著:它們呈梯級排列,結對飛行,後面的每一架飛機都保護著前面一架飛機的尾部。憑藉高度的優勢,費陀多夫帶領他的機隊投入了進攻。阿列克謝已經暗中瞄準了一架敵機,他一邊留神著其他飛機,一邊儘量使那架飛機處於準星之內,朝它沖過去。但是這時有人超過了費陀多夫:一隊駕駛「雅克」飛機的機組從另一個方向繞了過來,迅速從上面向德國人進攻——而且非常成功,一下子就打亂了敵機的隊形。空中開始亂了套。雙方隊形分散成單獨的兩架一組和四架一組的戰鬥隊。殲擊機竭力地用密集的子彈,攔住敵人,然後繞到機尾,從側面進攻。 一對對飛機盤旋著,互相追逐著,在空中跳起了複雜的圓圈舞。 只有經驗豐富的眼睛才能在這種混亂中辨清形勢,就像只有經驗豐富的聽黨才能分辨出從耳機鑽入駕駛員耳朵裡的各種聲音一樣。這時天空中各種聲音都有:有進攻者嘶啞的叫駡聲;有被擊中者可怕的哀號聲;有勝利者洋洋得意的喊叫聲;有受傷者的呻吟聲;有神經緊張的人在陡急的盤旋中的咬牙切齒聲;有沉重的呼』吸聲……有人在戰鬥中快樂地用外語唱著歌;有人像孩子一樣大叫一聲,喊著「媽媽」;有人大概是扣動了扳機,惡狠狠地喊著:「打死你,打,打,打!」 被瞄準的獵物從密列西耶夫的準星裡溜了出去。隨後,他又在自己飛機的上方看到了一架「雅克」。它的尾部被一架雪茄狀的直翼的「前桅帆」緊緊咬住。從「前桅帆」的機翼上已經有兩道平行的子彈線射向了「雅克」,碰到了它的機尾。密列西耶夫火速向上飛去搭救。一眨眼的工夫他的上面又閃過了一個黑影。他竭盡全力把長長一梭子子彈射進這個黑影。他沒有看見「前桅帆」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看到,尾部受傷的「雅克」已經飛遠了。密列西耶夫回頭望了一下:在忙亂中僚機有沒有拉下?沒有,它幾乎是在並排飛行著。 「老夥計,別落後了。」阿列克謝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 耳朵裡鳴響著叮噹聲,劈啪聲,唱歌聲,用兩種語言喊出的得意的吼聲和害怕的叫聲,還有嘶啞聲、咬牙聲、罵人聲、沉重的呼吸聲。聽著這些聲音使人覺得殲擊機不是在空中作戰,而像兩個對手使出渾身的力氣在地上廝打著,滾動著,累得氣喘吁吁、聲音嘶啞。 密列西耶夫觀察了一下天空,想瞄準一架敵機。可是,他突然覺得背後冒起一股涼氣,連後腦勺的頭髮都豎了起來。稍稍下方,他看到了一架「La—5」型飛機和一架從上面向它進攻的「前桅帆」飛機。他沒有看見「La—5」飛機的號碼,但是他知道,他也感覺到這是彼得羅夫。「福克—符裡夫」筆直地向彼得羅夫沖去,連續不斷地向他射擊。彼得羅夫的生命危在旦夕。按照空戰的規則,他們的作戰距離太近了,所以阿列克謝不能飛過去幫助他的朋友。沒有一點時間,也沒有地方可以讓飛機轉彎。但同志的生命在千鈞一髮之際,密列西耶夫不得不鋌而走險。他加大了飛機油門,讓他的飛機垂直沖下去。飛機帶著自身的重量,再加上慣性和強大的馬力,巨大的張力使飛機顫抖著。它像石頭一樣——不,不是像石頭,而是像火箭一樣——一邊用子彈壓住敵機,一邊向短翼的「前桅帆」身上撲去。由於這種瘋狂的速度和急劇的下降,他的意識模糊起來。在向下俯衝的時候,他的模糊不清、充血的眼睛勉強發現,在他的螺旋槳的正前方「前桅帆」被一片爆炸的煙雲籠罩著。可是彼得羅夫呢?他跑到哪裡去了?他在哪裡?被擊落了嗎?跳傘了嗎?離開了嗎? 四周的天空晴朗而寂靜,從遠處一架已經看不見的飛機上傳來了一個聲音: 「我是『海鷗二號』,費陀多夫;我是『海鷗二號』,費陀多夫。向我靠攏,向我靠攏。返航。我是『海鷗二號』……」 費陀多夫大概把他的機隊帶走了。 密列西耶夫和「福克—符裡夫」算完帳之後,就讓他的飛機脫離了瘋狂的垂直俯衝狀態。他貪婪沉重地呼吸著,享受著這到來的平靜,感受著危險已過的快意和勝利的喜悅。他看了看羅盤,想確定一下回去的路線。可是當他發現汽油已經不多了,未必能夠飛回機場時,便皺起了眉頭。但是緊接著他又看到了一件比油量表的指針接近零點更可怕的東西:一架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福克—符裡夫—190」從一團毛茸茸鬆軟的雲裡向他直沖過來。沒有時間考慮,也沒有地方躲避了。 兩個對手迅速地對沖起來。 6 進攻部隊的後備軍綿延不斷地向前挺進。在他們行進的道路上空展開的空戰聲音,不只是坐在作戰飛機駕駛室裡的參戰者才能聽見。 機場上的近衛軍殲擊機團團長伊萬諾夫上校也用指揮所的大功率無線電臺收聽著這些聲音。作為一名有經驗的優秀飛行員,他根據這些傳播在空中的聲音就明白,戰鬥進行得很激烈。敵人強大而頑固,他們不想讓出天空。有關費陀多夫在道路上空進行著艱苦戰鬥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機場。只要能出來的人都從樹林裡來到了林中空地上,他們擔心地望著南方,飛機就該從那裡回來了。 穿白大褂的醫生們從食堂裡跑了出來,邊跑邊咀嚼著。一輛輛身上帶著巨大的紅十字的救護車像大象一樣從灌木叢中爬出來了。發動的馬達顫動著,一切準備就緒了。 起初從一排排樹頂後面突然鑽出了第一對飛機——是蘇聯英雄費陀多夫的「一號」和他的僚機「二號」飛機。他們沒有繞圈就降落了,沿著空曠的田野滑行著。跟在他們後面馬上又降落了第二對飛機。樹林的上空繼續鳴響著返航飛機的馬達聲。 「第七架,第八架,第九架,第十架……」站在機場上的人大聲數著,而且越來越緊張地看著天空。 降落的飛機離開了機場,滑行到飛機掩體裡,馬上就熄火了。但是還少兩架飛機。 等待的人群中一片寂靜。這一分鐘緩慢得令人難以忍受。 「密列西耶夫和彼得羅夫。」不知是誰輕聲說道。 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高興地尖叫起來,傳遍了整個機場: 「飛過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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