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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瑞亞、蒂姆和我準備去酒吧。梅那走了,芭比和貝蒂也走了。我們搖搖晃晃地走進了夜色之中。劇院的那幫畜生從這個酒吧到那個酒吧到處搗亂。梅那大叫著,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那個討厭的丹佛人D·道爾逢人便握手打招呼,「你好,下午好。」似乎不知道現在已經是午夜時分。一會兒我看到他與一位當官的一起走了,回來時卻帶著一位中年婦女在街上與歌劇院的守門人談話。後來他又和我握手沒有認出我是誰,對我說:「新年好,我的孩子。」他並非是喝醉了酒,而是醉於他最喜歡的事——在人群中亂轉。人們都認識他。「新年好。」他說道,有時候又說「聖誕快樂」。他總是這樣可笑地說著。而真的到了聖誕節,他又會對你說:「萬聖節快樂。」

  酒吧裡還坐著一位特別令人尊敬的男高音。丹佛的道爾一直想讓我見他,可我總是在回避。他的名字好象叫德·阿倫佐或別的什麼。這時他正和妻子有些傷感地坐在一張桌子前。酒吧裡還有一個阿根廷人模樣的旅遊者,羅林斯推了他一把要他讓個坐,他轉過身來,對著羅林斯大聲咆哮起來。羅林斯將杯子遞給我,猛地一拳把他擊倒,那人立即逃了出去。

  蒂姆和我把羅林斯拖了出來。外面一片混亂,甚至連法官也無法撥開人群找到受害者。沒有人能夠認出羅林斯。我們又一起去了另一家酒吧。梅那正在漆黑的街道上蹣跚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打架了嗎?只管叫我好了。」瘋狂的笑聲從四面響起。我思忖著這連綿的山脈在想些什麼。月光下我似乎看到老礦工們的幽靈在四處遊蕩,我感到驚奇。在落基山分水嶺的東面,寧靜的夜晚,只有颯颯的風聲和山谷裡隱約傳來的我們的喧鬧聲,而分水嶺的另一側卻是著名的西部大斜坡、大高原,最後是名聞遐邇的大河,這樣依次遞落,把你帶向東科羅拉多州沙漠和猶他州沙漠,當我們這些發了瘋的美國酒鬼在偏僻的峽谷裡發狂、喧鬧的時候,這裡卻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們正站在美國的屋脊,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叫喊——聲音穿過黑夜,向東方的大平原飄去。也許在那遙遠的東方,一位手持《聖經》的白髮老人正向我們走來,他很快就會趕到,讓我們的靈魂在他的佈道聲中安靜下來。

  羅林斯堅決要回到剛剛打架的那個酒吧去。蒂姆和我不願去,但又拗不過他。他徑直朝德·阿倫佐,那個男高音走去,將一杯威士忌潑到他臉上。我們把他拖了出去,這時一個男中音也參加了我們一夥,我們又來到一家正規的中央城酒吧。瑞亞在這裡指著一位女招待罵她是婊子。這下激怒了一大群人,他們本來就非常討厭旅遊者。其中一位說,」我數到十,限你們這幫小子趕快滾蛋。」我們趕緊跑了出來,搖搖晃晃地跑回小屋睡覺去了。

  早晨醒來,我翻了個身,床墊上立即揚起一陣灰塵。我對著窗子伸了個懶腰,發現玻璃已經被打破。格雷還在睡覺。我打了個噴嚏。我們的早餐是喝剩下來的那些走了氣的啤酒。芭比從她住的旅館裡回來,我們收拾好東西便離開了。

  似乎一切都在崩潰,我們正準備上車,芭比滑了一跤,摔得挺重。可憐的姑娘太勞累了。我和她哥哥及蒂姆把她扶了起來。一起上了車,梅那和貝蒂也和我們同車。回丹佛的痛苦旅行開始了。

  突然間我們已下了山,可以俯瞰丹佛海一樣博大的平原,熱浪一下子向我們湧來。我們開始唱歌。現在我非常渴望去舊金山。

  2

  那天晚上我見到了卡羅,使我吃驚的是他告訴我,他和狄恩也去了中央城。

  「你們去那兒幹什麼?」

  「噢,我們去那兒的酒吧裡亂轉,後來狄恩偷了一輛汽車,我們以每小時90英里的速度從山上把它開了下來。」

  「我沒見到你們。」

  「我們不知道你們也在。」

  「噢,老兄,我要去聖弗蘭西斯科了。」

  「狄恩今晚讓莉塔等你。」

  「好的,那麼我就推遲幾天走。」我一分錢也沒有了。我已發了一封航空信給姨媽,向她要五十美元,並且告訴她這是我最後一次向她要錢。以後等我在船上找到工作,就把錢都還給她。

  我去找莉塔·貝特科特,把她帶回我的公寓。我們在前面漆黑的房間裡聊了很長時間,然後我們一起走進臥室。她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可愛的姑娘,純真、樸實,對性生活極其恐懼。我告訴她這是件很美的事。我想向她證明這一點,她允許我向她證明,但我太不耐煩了,以至什麼也無法證明。她在黑暗中歎了口氣。「你想從生活中得到什麼?」我問她,我總是對女孩子提這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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