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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謝爾皮林知道方面軍司令到來,心裡並不高興。在戰鬥馬上就要開始的時候,方面軍司令在這裡兜來兜去,也許會發現什麼事情不稱他的心,或者,更糟的是,他會突然想出什麼新的主意。這種情況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不過,他心裡倒沒有責怪巴久克今天到這裡來。如果他自己處在這種地位,他也可能會忍不住,跑到這裡來的。這裡畢竟是擔任主攻的地方。巴久克當了方面軍司令,還是第一次指揮這樣的戰役。難怪他坐不住了。

  謝爾皮林不想急急忙忙地去迎接首長。相反,他從電話裡得知巴久克命令不要打擾集團軍司令之後,就仍然按原計劃行事:先到前沿的一個團去,接著到第二梯隊一個師的師部去,然後到重炮陣地去。他和炮兵們不談炮火準備的情況,不談戰鬥開始的情況,而是談進攻第一天結束時的情況:估計要用多少時間,才能變換陣地,跟上步兵。

  謝爾皮林從炮兵陣地又乘車到坦克部隊,就是捱過他一頓批評的少校技術副旅長所在的那個卡拉切夫旅。每到一處,他總是把自己下一個要去的地方預先通知各個部門,而他們就打電話告訴他,方面軍司令現在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

  這樣,他也順便檢查了通信聯絡的情況。通信聯絡正常,沒有故障。

  如果方面軍司令從基爾皮奇尼科夫那裡出來,不再到集團軍司令部來彎一彎,直接到右鄰部隊去,那麼庫茲米奇會回來報告,他們巡視了哪些地方,有些什麼意見。如果巴久克回去的時候經過集團軍指揮所,那麼,為了防備萬一他要留下吃飯,在用作軍委食堂的帳篷裡面,午飯已經準備好了。

  謝爾皮林早晨在幾個部隊裡兜了一圈,回來之後,感到下面的人也象他一樣,抑制著內心的激動,等待著明天的到來。但是沒有忙亂的現象。他們沒有在首長面前手忙腳亂地轉來轉去,他們神態自若,舉止從容,他們已經意識到,他們完全準備好了,只待迎接自己的決定性的時刻。

  謝爾皮林今天不急於巡視更多的部隊,只在幾個部隊轉了一圈,想摸摸部隊的士氣,有所選擇地檢查情況,不僅檢查準備進攻的情況,而且還檢查進攻之後下一步的準備情況。部隊很多,進攻路線圖上箭頭密佈。對這次戰役的某些細節,他今天也作了檢查,在炮火準備得手之後,即使能一下子突入縱深很遠,還不能算大功告成。突入縱深之後,還可能會甚至肯定會產生許多錯綜複雜的情況,這些情況事先必須估計到。

  現在,回來之後,他想起那個坦克旅的技術副旅長,就打了個電話給汽車裝甲坦克部隊司令斯維裡多夫上校。他先對斯維裡多夫說,他已經到卡拉切夫近衛坦克旅去過了,坦克旅旅長加爾喬諾克上校第一次見面就給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然後,再要求斯維裡多夫注意該旅的技術副旅長少校工程師佈雷金在未來的戰鬥中的表現,等這次戰役結束之後向他報告。

  斯維裡多夫在電話裡只說了個「是」,他沒有問打這個電話來的原因,顯然他猜到了——謝爾皮林有一個癖好:他希望凡是犯過一些錯誤的人,以後在戰鬥中會表現得出人意料地好。

  「司令同志,集團軍檢察員來了,」辛佐夫報告。

  「讓他進來。」

  謝爾皮林看了看表;十五點正。檢察員沒有到別的地方去,他準時來了。

  雖然在進攻前夕好象已經擠不出時間來接見檢察員了,可是謝爾皮林還是擠出了時間。他想解決掉檢察員為此而來的那個嚴重問題,使它不再成為自己頭腦中的負擔,以便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去進行戰鬥。

  「奉您的命令來到。」

  「請坐,」謝爾皮林說。他放下了氣象報告單,抬起眼睛,打量著從門外走進來的這位初次晤面的軍法中校。

  這個檢察員是十天之前來接替波洛茲涅夫的。波洛茲涅夫是這個集團軍編成後就來的,一直在這裡任職。恰巧在謝爾皮林從莫斯科回來的那天,波洛茲涅夫在前沿被彈片打傷了。傷並不是致命的,可是受傷的地方很不巧——叫他坐立不得。

  波洛茲涅夫為人很好,集團軍司令部裡的人跟他相處得也不錯,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大家還是免不了要取笑他一番,說德國人到底把檢察員按軍法懲辦了!

  新來的檢察員一到任,就碰上一件非常特別的案子:副師長茨維特科夫上校在軍事訓練時被一顆可惡的迫擊炮彈的彈片打死了,在他旁邊的團長也被同一顆炮彈的彈片打傷了。

  大家感到這個案子很棘手;因為既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這是預謀,也沒有證據足以證明不是預謀,而案情又極其嚴重,以致必須嚴懲罪犯。

  除此之外,審理這件案子的人聽說,素來沉著冷靜的集團軍司令,得知茨維特科夫上校死亡和團長身受重傷的消息後,怒不可遏,要求嚴加偵查。他對這個確實糟糕透頂的事件非常關心,對茨維特科夫之死感到萬分悲痛,因為茨維特科夫是他還在當師長的時候就跟著他參加過整個斯大林格勒會戰的。

  集團軍司令總是集團軍司令。不管你作出什麼判決,還得由他去批!明知首長要求嚴加懲辦,再要設法根據法律條文從寬處理,那就難了。即使有人要這樣做,也無能為力。在前線,特別是在可能判處死刑的場合,大家往往都希望從寬處理。周圍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因此,很少有人再想通過判處死刑,讓更多的人去死。做這種事往往是迫不得已的。

  審理這個案子也是迫不得已的。犯罪的人立即就發現了,他也不想抵賴。

  案子的詳情是這樣的:在與實戰條件幾乎相同的情況下進行訓練已經是第三天了。在此之前不久,師部捱了謝爾皮林的批評,因為他們在師裡只搞華而不實的表面文章,而不進行認真的踏踏實實的訓練,所以,實際上是沒有做好戰鬥的準備工作。副師長被撤掉了,由茨維特科夫接替他的職務。茨維特科夫一上任,就加倍努力進行訓練,想以此證明他到這個師裡來不是吃乾飯的。他連續訓練了幾天,把大家搞得疲勞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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