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最後的莫希幹人 | 上頁 下頁
九七


  「這事倒不難,」大衛猶豫著答道,「不過我很擔心,你去了只會增加而不能減輕他的不幸。」

  「別多說啦,領我去吧。」鷹眼一面回答,一面把臉遮上,重又恢復成熊的樣子,然後以身作則地立刻走出屋子。

  一路上,偵察員又打聽到大衛曾和恩卡斯見過面;這是大衛利用人家把他當成瘋子的有利條件,同時又得到一個看守人的幫助才得以實現的。那看守人因為懂點英語,被大衛選中作為傳教的對象。這休倫人對他的新朋友的意圖到底瞭解多少,是很值得懷疑的;但不論對一個野蠻人,還是對一個較開化的人來說,特別的殷勤總是令人高興的,因而大衛的努力也就收到了我們剛才提到的那種效果。至於偵察員用什麼機靈的方法,從頭腦簡單的大衛那兒打聽出這些情況,以及完全掌握了必要的事實之後,又對他做了些什麼指示,這兒就不必一一細說了。整個情況,都將在後文中向讀者交待清楚。

  囚禁恩卡斯的那間屋子在村子的正中央,由於這一地理位置的關係,凡是要到那兒去或是從那兒來的人,要想避開人家的耳目,看來比別處更為困難。不過鷹眼本來就沒有打算要躲躲閃閃。他仗恃著自己有偽裝,而且又能裝得很像,便選了最直最平坦的路朝那兒走去。時間也湊得巧,儘管他對這似乎滿不在乎,但實際上對他起了一定的保護作用。孩子們早已睡熟了,所有女人和大部分戰士,也都回到自己的棚屋準備過夜。現在,只有四五個戰士在恩卡斯的囚屋門前徘徊著,小心警惕地看守著他們的俘虜。

  戰士們看到大衛和他們那個假扮成熊的最有名的神官一起走來,都欣然地讓開路給他們兩人過去。但是他們並沒有顯出要離開的意思。相反,他們料到,這兩人的來訪一定是要施什麼神秘的法術,顯然他們對此很感興趣,願意留在這兒看個究竟。

  偵察員由於一點不懂休倫人的土語,所以只好完全信任大衛去和他們談話。大衛雖然頭腦簡單,卻能很好地執行給他的指示,甚至還大大地超過了老師對他的期望。

  「特拉華人全是女人!」大衛對一個稍微懂得一點他的話的土人大聲說道,「英國佬——我的那些愚蠢的同胞——吩咐他們拿起戰斧去砍他們的加拿大父親,他們竟連自己是男是女都忘了。我的弟兄們要不要看看綁在柱子上的快腿鹿當著休倫人的面,要求穿上女人的裙子和哭哭啼啼的模樣?」

  「謔!」的一聲表示贊同的叫喊,表明這個土人非常樂意親眼看到一個他們又恨又怕的敵人當眾露出怯懦來。

  「那就讓他們走開一點吧,好讓法師對這狗東西作法!把這話告訴弟兄們!」

  那休倫人把大衛的話向自己的同伴做了解釋,那幾個蠻子聽了感到十分高興,他們對這種極為陰險刻毒的殘忍行徑很感興趣,這本是意料中事。於是他們就從門口退開了一些,一面打著手勢叫被信以為真的神宮進去。可是那只熊卻不聽他們的話,依舊坐在原地吼叫著。

  「法師怕他作起法來會連累到他的弟兄們,把他們也給嚇壞了,」大衛按照鷹眼的暗示進一步發揮說,「他們還得站遠一些。」

  休倫人心裡想,要是真有這樣不幸的事,那可是落在他們身上的最大災禍了,於是便一齊退到了一個地點,從那兒雖然仍能看到屋子的門口,但屋子裡的聲音卻一點也聽不見了。偵察員裝出對那些休倫人的安全問題表示滿意,然後才站起身來,慢慢地走進屋子。屋子裡冷寂、陰暗,裡面只有恩卡斯一個人,而且只靠那堆用來燒飯的篝火的餘燼,發出一絲微光。

  恩卡斯遠遠地靠坐在一個角落裡,手腳都被堅韌刺痛的枝條結結實實地捆綁著。當這只可怕的野獸出現在面前時,那莫希幹青年看也不屑朝它看上一眼。偵察員把大衛留在門口,為了弄清是否有人看到,他認為,在判明確實沒有其他人之前,自己還是繼續保持偽裝為妥。因此他一言不發,儘量裝出狗熊的可笑模樣。那年輕的莫希幹人,起先也以為敵人放進一隻真的狗熊來折磨他,試驗他的膽量。可是,在那些在海沃德看來十分逼真的動作裡,他卻很快就看出了破綻,發現這原來是假扮的。要是鷹眼知道了機靈的恩卡斯,把他的扮演水平估價得這麼低,他很可能還會不服氣地多表演一會兒哩。但年輕人眼睛中那種輕蔑的表情,卻可以有多種解釋,這就使得可敬的偵察員無法得知恩卡斯的想法,也就得以免去了一些煩惱。因此,當大衛發出了事先約定的信號後,屋子裡響起的已不是熊的大聲吼叫,而是蛇的低微的嘶嘶聲。

  恩卡斯原來背靠牆壁坐著,而且閉著眼睛,似乎不願看到這個可鄙可厭的人物,可是一聽到蛇叫的聲音,他立刻站起身來,向周圍打量,低頭朝四面八方探索著,最後他那對銳利的眼睛還是停留在那只毛茸茸的野獸身上,仿佛著了魔似的,盯著它一動也不動。同樣的嘶嘶聲又響了起來,顯然是從熊的口中發出的。年輕人的眼睛又朝屋子裡打量了一會,然後又回頭看著那只熊,壓低嗓門叫了一聲:

  「鷹眼!」

  「鬆開他的綁!」鷹眼對剛好走到跟前來的大衛說。

  聖歌教師照他的吩咐做了,恩卡斯的四肢獲得了自由。在這同一時刻,熊身上那張幹皮格格地響著,偵察員很快站起身來,現出本來面目。莫希幹人看來已經憑直覺領會到他朋友這樣做的意圖,因此,無論在言語上或者臉色上,都沒有再流露出絲毫的驚訝。鷹眼簡單地把幾條皮帶一松,那張毛茸茸的獸皮便從身上脫了下來。接著他又抽出一柄長長的閃亮的獵刀,交到恩卡斯的手中。

  「那班紅皮膚的休倫人就在外面,」他說,「我們得做好準備。」

  同時,他又把手意味深長地按在另一柄相同的獵刀上,這兩柄獵刀都是他今天晚上憑著自己的勇武從敵人那兒搞來的。

  「咱們走吧!」恩卡斯說。

  「去哪兒?」

  「去烏龜族,他們是我祖先的子孫。」

  「唉,孩子,」偵察員說的是英語——當他有點心不在焉的時候,就常常會用英語說話的。「我相信,你們的血管裡流著同樣的血液;可是年代的久遠和地域的不同,已經使血色發生一些變化了啊。咱們怎麼來對付門口的那些明果人呢?他們有六個人,而咱們的歌唱家,卻幾乎等於沒有這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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