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最後的莫希幹人 | 上頁 下頁
九二


  偵察員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又點了點頭,仿佛說:「我懂得你的意思了。」接著,他用稍響但不見得更清晰的聲音說:

  「那孩子不見以後,你也可以想像得到,我就轉身朝休倫人撲了上去。我和幾個掉隊的敵人廝殺了一陣,不過這無關緊要。總之,我把這幾個鬼子打死以後,就毫無阻礙地悄悄來到這營地附近。也是我走運,剛好走到了這部落裡一個最出名的神官在化妝的地方,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準備和魔鬼來一次大鬥法——不過,我怎麼能把這看成是自己走運呢,現在看來,這是上帝的特意安排啊!於是我便不輕不重地在他頭上敲了一下,使這個騙子暫時昏了過去,我又在他的嘴裡塞了個胡桃木的嚼子讓他咬,免得他瞎嚷嚷,然後把他綁在兩棵樹之間。這樣,我便擅自穿上了他這套漂亮的服裝,把自己打扮成一隻熊,以便能夠繼續活動。」

  「你扮得像極了,真的熊見了也會自愧不如哩。」

  「我的天哪,」受到恭維的森林居民回答說,「少校,像我這樣一個在荒山野地裡對野獸做過這麼多年研究的人,要是連這種動物的動作、脾性都學不像,那真是個蹩腳學生了。即使是一隻山貓,甚至是一頭大黑豹,我要是學起它們的動作來,也值得你一看哩。裝扮一隻這種笨狗熊,那根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本領,儘管,說起來這只熊也許我裝得過火了點。是的,是的。並不是每個模仿的人都懂得,模仿得過火點容易,要做到恰如其分難。噢,咱們的一切活兒還在後頭哩。那位溫柔的姑娘在哪兒?」

  「只有老天爺知道了。這營地裡的每座棚屋我全仔細找過了,在這個部落裡一點也沒發現她的蹤跡。」

  「你聽到那歌唱家離開我們時說什麼了嗎?——『她就在附近,在等著你!』」

  「這使我不得不相信,他指的就是這個不幸的姑娘。」

  「這傻瓜嚇懵了,連個消息都傳不清啦。不過他的話裡有更深的意思。你瞧,這兒有這麼多的牆,夠把整個殖民區都隔開哩。熊是應該能爬牆的,那就讓我爬上去看看吧。在這些石壁裡,說不定還藏著蜂蜜罐哩。你知道,我是一隻熊呀,當然想吃甜的囉。」

  偵察員學著狗熊笨拙的動作往隔牆上爬,一面還回過頭來對自己的誇口笑了笑。但當他一爬上牆頂,立刻就朝海沃德做了做手勢,要他別作聲,自己則飛快地滑了下來。

  「她在這裡,」他悄聲說,「你從那個門進去,就可以看到她了。我原可以說句話安慰安慰這個不幸的姑娘的,可是又怕我這野獸模樣會把她給嚇著。不過,少校,說起來,你自個兒身上畫成這副樣子,也不見得挺雅觀哩。」

  海沃德本已急急忙忙朝前奔去了,聽了他這兩句使人洩氣的話,便又立刻縮了回來。

  「這麼說,我的樣子真的很難看?」他懊惱地問道。

  「你的模樣雖然不會使狼大吃一驚,也不會使衝鋒的駐美英軍嚇得後退,但是我見你從前要比這漂亮得多。眼下你這張畫滿花紋的臉,在印第安女人看來並不難看,但白人姑娘還是更愛看和她們膚色一樣的人的。瞧,」他朝一個地方指著補充說,那兒有一股從石縫中流出的泉水,在沒有從近旁的另一處石縫流出之前,在這兒形成了一小眼晶瑩的清泉。「你可以很容易地先把大酋長給你畫的花紋洗掉,等你回來時,我再給你畫上新的就是啦。一個神官改換他的花紋,就像殖民區裡的花花公子換件衣服一樣,是件很普通的事哩。」

  那從容不迫的森林居民,正在考慮尋找更好的理由來強調他的建議。可是沒等他說完,海沃德卻已奔到泉水邊洗了起來。只一會兒工夫,他便已把臉上所有可怕的花紋洗乾淨,恢復了他那天生的英俊容貌。這樣做好和情人會面的準備後,他匆匆地和同伴打了個招呼,便循著指點給他的通道去了。偵察員高興地看著他的背影,一面點頭,一面悄聲地祝福。等他一走,偵察員便十分沉著地檢查起休倫人的這座倉房來。原來這個山洞同時也是他們用做貯藏掠獲物的地方。

  只有一線暗淡的微光,指引著海沃德的道路,可是,這一線光明對這個情人來說,作用卻如一顆北極星。靠了它,他才得以進入這朝思暮想的密室。這只是山洞裡的另一個小房間,現在專門用來單獨幽禁這樣重要的一個俘虜——威廉·亨利堡守軍司令的女兒。房間裡胡亂地堆著許多從那不幸的堡壘裡劫掠來的東西,就在這亂七八糟的屋子裡,海沃德找到了他要找的人——蒼白、憂慮、恐懼,但照樣那麼可愛。大衛事先已經告訴過她,因此她對這次會見已經有了思想準備。

  「鄧肯!」她喊了起來,聲音中帶著顫抖,仿佛被她自己的喊聲給嚇著了。

  「艾麗斯!」他回答著,不顧一切地從那些箱籠什物和武器中間跳過去,來到了她的身邊。

  「我知道你決不會扔下我的,」她抬頭看著他說,鬱鬱不樂的臉上泛出一絲紅潤。「可你只有一個人呀!感謝你這樣記得我,但我希望你不是真的一個人。」

  海沃德見她顫抖得幾乎站立不住,就溫柔地勸她坐下,同時給她敘述起我們已經知道的那些重要事情來。艾麗斯全神貫注地傾聽著。儘管海沃德只是輕描淡寫地談到她那遭到不幸的父親的憂愁痛苦,並且還小心不讓聽他講述的人傷了自尊心,可這姑娘還是淚如雨下,那淚水多得仿佛她過去從未哭過似的。最後,在海沃德的溫存安慰下,她最初那種感情上的激動,很快平伏了下來,雖然心中仍很不安,但她注意地聽他講完了這一切。

  「現在,艾麗斯,」他接著說,「主要得看你啦。在我們那位能幹老練的朋友——偵察員的幫助下,我們也許能從這些野蠻人手中逃走,可你一定得拿出你最大的勇氣來啊。你要記住,你這是要逃回到你父親身邊去,他的幸福,還有你的幸福,全在這一舉啦!」

  「父親為我歷盡了千辛萬苦,我還能不這麼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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