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最後的莫希幹人 | 上頁 下頁
七八


  多虧他們這麼做了。機敏靈活的恩卡斯不久就在一片青苔上找到了一個腳印,看來是一個印第安人在疏忽中留下的。跟著這個新發現的線索追尋下去,恩卡斯來到了附近的一片矮樹林中,在這裡重又發現了那條路線的蹤跡,這條路線也像他們到達泉水以前的那條一樣清晰明顯。他又發出一聲叫喊,把他的好運通知自己的夥伴們。幹是,搜尋足跡的事也就馬上宣告結束。

  「嗯,這是用印第安人的智慧想出的辦法,」偵察員等大夥都來到恩卡斯所在的地方後,說「能騙過白人的眼睛哩!」

  「我們要不要繼續前進?」海沃德問。

  「不忙,不忙。路線咱們已經知道,但對於整個情況,最好再仔細檢查一下。這是我受的教育,少校,要是一個人不重視大自然這本書,那他是很少能從上天的慷慨賜予中得到什麼的。眼下,一切都已經很清楚,只是那壞蛋是用什麼方法把那兩位女子帶過那段水路的呢?即使他是個休倫人,也要照顧面子,決不會讓她們嬌嫩的腳浸進那溪溝的。」

  「你瞧,這東西能幫你解決這難題嗎?」海沃德指著旁邊一個破擔架似的東西說。這是用樹枝和柳條草草捆紮成的,現在已被馬馬虎虎地扔在一旁毫無用處。

  「全明白啦!」鷹眼高興得叫了起來。「這夥壞蛋為了不讓人知道他們走過的路線,還著實花了幾個鐘頭哩!哼,可是我知道,哪怕他們像這樣花上一天工夫,也是白搭。這兒有三雙鹿皮鞋的腳印,還有兩對小腳的腳印。說來真叫人吃驚,一個人用這麼小的腳居然也能走路!恩卡斯,把那條鹿皮帶遞給我,讓我來量量這只腳的長度。我的天哪,還沒一個孩子的腳長,可她們倆全是身材頎長、美麗俊秀的大姑娘哩!老天爺的恩賜是不公平的,當然也自有它的道理,這一點,我們當中最好的人、最心滿意足的人一定會承認的。」

  「我女兒那雙嬌弱的腿是受不起這種苦的,」孟羅看著他女兒那輕巧的腳印,滿懷著父愛說,「我們要在這荒野中找到她們奄奄一息的軀體啦。」

  「這倒不用擔心,」偵察員慢條斯理地搖搖頭說,「看起來步子雖然輕,但穩健、均勻,並沒有疲勞過度。瞧,她們的腳跟很少著地。再瞧這兒,黑頭發姑娘又跳了一小步,從一個樹根跳到另一個樹根。不,不,依我看,在這附近,她們倆一個也沒累倒。倒是那個唱歌的,現在已經開始腿酸腳痛了,這從他的腳印上看得很清楚。你們瞧,他滑了一下;還有這兒,他的步子歪歪扭扭,走得搖搖晃晃的;瞧那兒,他簡直是像穿著滑雪鞋在走路了。唉,唉,一個隻懂得用嗓子的人,是不會讓自己的腿多加鍛煉的。」

  從這些無可否認的證據中,這位經驗豐富的森林居民獲得了事實的真相,加之他又說得如此肯定和精確,仿佛這一樁樁、一件件全是他親眼目睹,所以他能解釋得這樣頭頭是道,毫不費勁。情況既然這樣簡單明白,大夥聽了深受鼓舞,也十分滿意,因此略事休息並匆匆吃了一點乾糧後,便又繼續上路了。

  吃好乾糧後,偵察員抬頭看了看即將落山的太陽,就加快腳步,往前趕路,他走得這樣快,迫使海沃德和依然壯健的孟羅,用盡全力才勉強得以跟上。眼下他們正行進在我們已經提到過的那片低窪地上。由於休倫人不再掩蓋自己的足跡,因而這夥追蹤的人,也就不用猶豫而拖延時間了。可是走了不到一小時,鷹眼的速度顯然放慢了,他已經不再一直注視著前方,而是猶疑地左顧右盼打量著,仿佛預感到有什麼危險即將來臨。不一會,他索性又停下腳步,等著大夥來到他的身邊。

  「我聞到有休倫人的氣息,」他向兩個莫希幹人說,「透過樹頂已經可以看到天空,眼下咱們離他們的營地已經很近了。大酋長,你走右邊,靠山那邊走,恩卡斯沿左邊那條小溪前進,我還是試著跟腳印走。要是發現什麼情況,我們的聯絡暗號是三聲烏鴉叫;剛才我看到有一隻烏鴉在空中飛,就在那棵枯死的橡樹附近——這也是一個跡象,表明我們已經接近他們的營地啦。」

  兩個印第安人一言不答,各自分頭去了。鷹眼帶了孟羅上校和年輕軍官,小心翼翼地循原路前進。海沃德很快就緊跟在自己的嚮導身邊,他很想早點看到歷盡千辛萬苦來追趕的敵人。可是鷹眼卻要海沃德先悄悄溜到林子邊等他(林邊像往常一樣長著灌木叢),因為他自己想到附近去察看一下某些可疑的跡象。海沃德照鷹眼的吩咐做了。不一會,他就來到了一處地方,朝外一望,眼前展現出一片罕見的新奇景象。

  在一片廣達幾英畝的土地上,樹木已被砍去;在這夏日的傍晚,這片空地上灑滿了柔和的陽光,和林子中的昏暗形成鮮明的對比。離海沃德站立的地方不遠處,那條小溪好像已擴展成一個小湖,夾在兩邊的群山之中,占去了這片空地的一大部分。湖水像瀑布似地從這個大水塢中流出,水流急徐有度,看起來仿佛並非天然形成,而是出於人工。湖邊排列著幾百間泥屋,有的甚至就造在湖水之中,這附近的湖面似乎特別高,超出了其他地方的湖岸。泥屋的圓形屋頂造得很巧妙,非常適宜於防禦惡劣的天氣,看來比一般土人平日住的家庭更花勞力和心計。至於狩獵和戰爭中住的那些臨時棚屋,那就比它更為簡陋了。總之,這整個村莊,或者是市鎮——隨你怎麼稱呼都可以——不像白人常見的一般印第安人的建築習慣,而是更講究條理以及手法上的精巧。可是,這些屋子看上去像是無人居住似的,至少,有好幾分鐘海沃德是這麼想的。可是最後他仿佛看到有幾個人影手腳著地朝他爬了過來,身後顯然還拖著什麼沉重的東西,他立刻想到,這一定是可怕的武器。就在這時候,屋子裡又探出幾個黝黑的人頭,接著似乎整個村子都活躍起來了,但人們飛快地從這間屋子到那間屋子進進出出,仿佛不讓人有機會看清他們是個什麼樣子以及在忙些什麼。海沃德看到這種可疑而又無法解釋的行為,感到非常驚訝。①正當他預備發出烏鴉叫的暗號時,突然聽到附近有樹葉的瑟瑟聲,這使他的注意力轉到了那個方向。

  ①海沃德看到的並非人住的村莊,而是北美洲一種常見的動物——河狸的集居地。這種動物能伐倒樹木,用樹枝、石頭、泥土等建造小屋,還能築堤、開水道等。

  青年軍官看到離他不到一百碼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印第安人,他不禁嚇了一跳,本能地倒退了幾步。他馬上定了定神,先不發出報警信號,以免招致危險,而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留心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靜靜地觀察了一會兒後,海沃德斷定對方並沒有發現他。那個土人也像他一樣,似乎也在全神貫注地看著村子裡那些低矮的房屋,以及那些居民鬼鬼祟祟的行動。那人的臉上畫著奇形怪狀的花紋,因而難以看清他真正的表情,但海沃德覺得,他臉上更多的是憂傷,而不是兇殘。他的頭照例剃得光光的,只在頭頂留有一撮頭髮,髮髻上耷拉著三四根調萎的鷹毛。一件破爛的印花布披風半裹著身子,但他的內衣卻是一件普通的襯衫,而它的兩隻袖子,則已被改成褲子了。他光著兩條腿,腿上佈滿了被荊棘劃破的傷痕。不過他的腳上倒是穿著一雙很好的鹿皮鞋。總的說來,此人帶著一副可憐絕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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