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最後的莫希幹人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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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讓他來證明這一點吧,他應該教會他的同族人,怎樣對待我們的新朋友。」 「那麼幹嗎加拿大的首領要把他的小夥子帶到這林子裡來,用他們的槍炮來打這泥堡壘?」狡猾的印第安人問道。 「為了要征服它。這裡的土地是我們的主上的,你的父親下令要把盤踞在這裡的這些英國人趕走。現在他們已經答應開走,所以你的父親也就不再把他們當敵人了。」 「好吧。麥格瓦要使他的戰斧染上鮮血。可眼下他的戰斧還是程光雪亮的。等它變紅了,麥格瓦就會把它埋掉的。」 「可是麥格瓦起過誓,他決不玷污法國的榮譽。住在鹽湖那邊的偉大國王的敵人,就是他的敵人,偉大國王的朋友,就是休倫人的朋友。」 「朋友!」印第安人輕蔑地重複了一聲。「麥格瓦的父親應該幫助麥格瓦。」 蒙卡姆心裡明白,要想在他招來的這些好戰的部落中維持自己的權勢,就得多作讓步而少加壓力,因而也就勉強地答應了對方的要求。接著,那印第安人拉過法軍司令的手指,把它按在自己胸口一個深深的傷疤上,然後神氣活現地問道: 「我的父親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一個戰士還會不知道這個?這是一顆鉛彈打的傷疤。」 「那麼這個呢?」印第安人接著說,他把光著的背脊轉向蒙卡姆。他今天沒有披常披的那件印花布披風。 「這個!我的兒子被人打得好厲害。這是誰打的?」 「麥格瓦在英國人的篷帳裡死死地睡著了,棍子就在他背上留下了這些傷疤。」印第安人奸笑著回答說,笑聲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那使他幾乎窒息的強烈憤怒。接著,他又突然克制住自己,帶著印第安人的矜持,繼續說,「你把和平的消息去告訴自己的小夥子吧,刁狐狸懂得怎樣對休倫戰士說的。」 印第安人沒有再多說,也不等對方回答,便把槍往胳肢窩裡一挾,默不作聲地穿過軍營,朝自己部落紮營的樹林中走去。他每前進幾碼就要受到哨兵的喝問,但他管自繃著臉大步走著,對哨兵的問話絲毫不加理睬。只是因為哨兵們對他的姿態、步法以及他那印第安人的固執兇猛都已熟悉,這才饒了他的一條命。 在印第安人走了之後,蒙卡姆還獨自一人悶悶不樂地在湖邊逗留了很久,想到那個難以控制的盟友的脾氣,感到憂心忡忡。他想起自己的聲名已經受到過一次損害,那一次可怕的情景和眼下的情況十分相似。在沉思中,他對這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冒險發動這樣一股遠非人力所能控制的力量來參戰,深深地感到自己責任的重大。最後,他從沉思中醒了過來,覺得自己在這種勝利的時刻,不該表現得這麼軟弱。於是,他轉身朝自己的營帳走去;途中,他下令發出信號,喚醒那些還在沉睡的士兵。 法軍軍營裡的第一遍鼓聲,在堡壘裡響起回聲,霎時間,軍樂聲響徹了整個山谷,悠長、響亮、激動人心,蓋過了冬冬伴奏的鼓聲。勝利者的軍號吹得這樣歡快、有力,使得最懶散的士兵也來到了自己的崗位上。但當英軍的橫笛也吹起尖聲的信號時,法軍的號聲就停息了。這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當法軍整理好隊伍,等著聽取他們的司令的命令時,太陽已經放出燦爛的金光,把隊列照得閃閃發亮。接著,那個大家已經知道的勝利消息,又在這時做了正式宣佈。幸運地被挑選出來守衛堡壘城門的隊伍奉命出發,在他們的司令面前排成單列縱隊前進。接著,就發出了他們即將到達的信號,而有關堡壘移交的一切準備工作的命令,也就在被爭奪的工事裡的炮聲下傳達和執行。 在英美軍隊一方,則完全是另一番情景,預告法軍到達的信號一響過,這兒馬上呈現出一片慌慌張張被迫出走的景象。士兵們默不作聲地扛著空槍站在隊伍裡,在不久前的戰鬥中激起的熱血,還在他們心中沸騰,雖然大家表面上都遵守著軍人的一切禮儀,但他們所受的屈辱卻深深刺傷了他們的自尊心,內心只渴望著有一個報仇雪恥的機會。婦女和孩子們東奔西走,有的在收拾著自己僅有的一點財物,有的則在隊伍裡到處尋找著可以保護他們的人。 孟羅來到了緘默無聲的隊伍中間,他雖然堅強,但顯得沮喪。這一次意外的打擊,深深地刺傷了他的心,儘管他還是強打精神,竭力想以軍人的風采來掩飾自己不幸的心情。 看到老人這種緘默不語、內心傷痛的樣子,海沃德深為感觸。他在執行了自己的任務後,現在又走到老人的身邊,問他還能為他做點什麼。 「我的兩個女兒。」這便是他言簡意賅的回答。 「天哪!還沒有給她們做出一點安排嗎?」 「海沃德少校,現在我只是個普通的士兵了,」老軍人回答說,「在這兒的所有人都有權看做是我的孩子。」 這類話海沃德已經聽夠了。他不願白費眼下這種寶貴的時刻,就匆匆奔往孟羅住處尋找科拉和艾麗斯。待海沃德趕到時,她倆已經走到門口,準備出發了。在她們周圍,還聚著許多哭哭啼啼的女人,因為她們本能地感到,這兒是最有可能受到保護的地方。科拉雖然臉色蒼白,神色焦急,但並沒有失去她那沉著堅定的本色;而艾麗斯的眼圈卻是紅紅的,顯然傷心地痛哭過很久。然而,兩人都帶著毫不掩飾的高興心情迎接海沃德的到來。科拉則一破以往的常規,首先開了口。 「堡壘失守了,」她帶著憂鬱的微笑說,「雖然我相信,我們的名譽並沒有受到損失。」 「不,它比過去更光彩了。不過,孟羅小姐,現在已經到了少替人家打算,多為自己做點準備的時候了。軍事上的慣例——自尊心——也就是你最看重的那種自尊心,要求你的父親和我都得同部隊一起再呆一些時候。可到哪兒去為你們找一個合適的保護人,來對付眼前這混亂、危險的局面呢?」 「用不著,」科拉答道,「誰還敢在這種時候來傷害和侮辱這樣一位父親的女兒呀?」 「我決不能讓你們就這樣孤零零的沒人照應,」年輕軍官接著說,著急地朝四周張望著,「哪怕讓我去指揮皇家軍隊最好的團隊,我也不能這樣。你別忘了,我們的艾麗斯可沒你那份堅強的天賦,天知道她還得受多少驚駭哩。」 「你說的也許沒錯,」科拉又笑著回答說,可樣子比剛才更憂鬱了,「你聽我說!我們有幸已經有了一位需要的朋友啦!」 海沃德留心聽著,而且立刻就猜到了她的意思。這時,他聽到傳來一陣在東部省份很熟悉的那種低沉、莊嚴的聖樂聲,於是便循聲來到隔壁一座被原住戶捨棄的屋子裡;他在這兒找到了大衛,他正以自己那已經入迷的惟一方式,在傾吐著虔誠的感情。等到他的手勢停下,海沃德知道他的歌已經唱完了,便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對方注意,然後簡要地向他講了自己的要求。 「正是這樣,」這位頭腦簡單的以色列王的門徒,等年輕軍官說完後便答道,「這兩位小姐舉止大方,又工於音律,而我們曾經共過這麼多患難,因而,在這和平時期裡結伴而行,當然是合宜不過的了。現在我的晨禱只剩下幾句頌歌了,等我唱完,我就去照顧她們。朋友,你也願意和我一塊兒唱嗎?這種拍子很普通,它的曲調是《索思韋爾》。」 於是,大衛又把那本小書舉到面前,重又一本正經地試了試音,接著便唱了起來,他那副堅定不移的態度,簡直沒法加以阻攔。海沃德只得等著他唱完,看他摘下眼鏡,藏起那本小書,這才繼續說道: 「你的任務是要守著這兩位姑娘,不許任何人對她們有任何粗暴的舉動,或者是對她們英勇的父親遭受的不幸,加以侮辱或嘲弄。在執行這一任務時,她們的僕人也會幫你的忙。」 「正是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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