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最後的莫希幹人 | 上頁 下頁
一二


  「你看,麥格瓦,」他竭力裝出坦率和友善的樣子說,「天已經在黑下來了。可是我們高威廉·亨利堡,仍比不上離今兒早上出發的韋布將軍的駐地近。你迷了路,我的運氣也不好。不過,幸虧我們遇上了一個獵人——你聽,他正在和那位歌唱家談話哩,他認得這森林裡的鹿徑和小路,而且他答應帶我們到一個地方去,我們可以在那兒安全地過上一夜。」

  印第安人目光灼灼地盯住海沃德的臉,用生硬的英語問道:「他只一個?」

  「一個人!」海沃德支吾著回答說,撒謊對他來說太生疏了,不能不使他露出一副困窘的模樣。「哦,不!當然不是一個人,麥格瓦,你知道,還有我們和他在一起哩。」

  「那麼刁狐狸可以走了,」印第安差役回答說,一面冷冷地拾起放在腳邊地上的小背包。「白臉孔也就可以只看到和自己一樣的白臉孔了。」

  「走?你說的『狐狸』是誰?」

  「這是麥格瓦的加拿大父親①給他取的名字,」印第安差役回答說,對這個綽號流露出一副驕傲的神情。「只要孟羅②在等著他,在刁狐狸看來,晚上和白天是一樣的。」

  ①此處指法國人。一些被白人征服的印第安人,對地位高的白人,尊稱為「父親」。
  ②即威廉·亨利堡駐軍司令孟羅上校。

  「那麼,當威廉·亨利堡的司令問起他的女兒時,狐狸將怎樣給他回答呢?他敢告訴那位急性子的蘇格蘭人說,他的兩個女兒都留在森林裡嗎?一個帶路的人也沒有,而麥格瓦原來答應做嚮導的呀?」

  「儘管那個白頭發首領,聲音很響,胳臂很長,可只要狐狸待在林子裡,就聽不到他的罵聲,挨不到他的打了。」

  「可是,那些莫霍克人會說些什麼呢?他們會要他穿上裙子,吩咐他和女人一起待在棚屋裡,因為他們再也不會託付他去幹男子漢的事情了。」

  「狐狸認識去大湖的路,他會找到他祖先們的屍骨的。」印第安差役冷冷地回答說。

  「好啦,麥格瓦,」海沃德說,「我們不都是朋友嗎?我們之間有什麼好爭吵的?孟羅答應過你,等你完成任務後要給你報酬,我也要重重謝你哩。你歇著吧,打開背包先吃一點。我們還有點時間,別像個愛吵嘴的女人那樣把它給浪費掉了。等那兩位小姐休息好了,我們就上路。」

  「這些白臉孔在他們的女人面前就都成了狗,」印第安差役用自己的土語咕噥著,「她們要吃喝時,戰士就得放下戰斧去侍候她們。」

  「狐狸,你在說什麼?」

  「我說:『好的。』」

  印第安差役銳利的目光盯著海沃德的臉,但當和對方的目光相遇時,立刻就轉向了一旁;他不慌不忙地在地上坐了下來,先小心地、慢慢地朝四周看了一會兒,然後拿出一些原先吃剩的乾糧吃了起來。

  「這就對了,」海沃德接下去說,「這樣,明天早上,狐狸就會有力氣和好眼力來找路啦。」說到這裡,他停了停,因為附近的樹叢裡傳來枯枝的折斷聲和樹葉的沙沙聲,但他立刻又沉住氣,繼續說道:「我們一定得在太陽上山之前動身,要不,我們說不定會被蒙卡姆的人擋在半路,回不了威廉·亨利堡。」

  麥格瓦突然將手從嘴旁放了下來,雖然他的眼睛依然盯著地面,他的頭卻轉到了一旁;他的鼻孔張得老大,耳朵也仿佛比平常顯得更直,顯出一副緊張地注意著的樣子。

  海沃德一面警惕地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一面裝做漫不經心地從馬鐙中脫出一隻腳,同時一隻手伸向腰間的熊皮手槍套。一切要想探出印第安差役的念頭的努力,幾乎都毫無結果,只見他那顫抖的目光,不停地在各種東西上轉,但也可以說並沒有在動。正當海沃德猶豫著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時,狐狸卻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動作是那麼緩慢和謹慎,一點兒聲音也沒發出。海沃德感到,現在已經到了非行動不可的時候了。他一條腿翻過馬鞍,下了馬背,決心要憑自己的勇氣和力量來逮住這個背叛的嚮導。但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驚慌,他依舊保持著一種鎮靜和友好的神態。

  「刁狐狸不吃啦?」他也用了這個他看出最能投合這印第安人的虛榮心的稱號,「他的玉米餅沒有烤好,而且,看來好像已經發硬啦。讓我看看,也許在我的乾糧袋裡,能找到一些他愛吃的東西哩。」

  麥格瓦遞過背包來接海沃德給他的東西。他甚至讓對方的手碰到了自己的手,絲毫也沒有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也沒有改變一下他那時刻警惕著的表情。但當他感到海沃德的手指,在輕輕地移向他赤裸的手臂時,他猛地甩開少校的手,發出一聲尖叫,縱身一躍,鑽進了對面的樹叢。緊接著,欽加哥塗著花紋的身子,像個幽靈似地從樹叢中沖出,穿過小路,迅速地追了上去。接著又聽到了恩卡斯的一聲喊叫,同時,只見森林裡突然火光一閃,偵察員的步槍也隨著發出一聲尖銳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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