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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難道我們就沒有辦法了嗎?」

  格哈得搖搖頭。

  「一定有什麼辦法。」

  他仍然搖搖頭。「另外,」他說,「很快就會出現環境合體現象。」

  「理論上講是這樣。」

  格哈得聳聳肩膀。

  環境合體是研究室發展部的設想之一。這個設想觀點簡單,卻意義深遠。它發端於大家都知道的一個事實:大腦受環境的影響。環境產生經歷,經歷變成記憶、態度及習慣——這些都是被迫譯進腦細胞神經通道之中的東西。這些通道是以某種化學的或是電的方式固定的。就像一個普通工人的身體是按其從事的工作變化的,一個人的大腦也根據其以往的經歷發生變化。而這變化就像工人身上的老繭一樣,在經歷結束後繼續存在。

  從這個意義上說,大腦吸收以往的環境。我們的大腦便是以往種種經歷的總和——而這些經歷本身早已成為過去。這意味著病因和治癒不是一回事。行為失調的病因可能在於孩提時代的經歷,但我們無法通過消除病因來治癒這種失調,因為病因早已隨著成年而消失。治癒的方法只能來自其它方面。正如發展部的人所說的那樣,「一恨火柴會引起大火,但一旦大火燃燒起來,滅了火柴並不能滅掉大火。問題的關鍵已不是火柴,而是大火」。

  至於本森,他已經歷了由移植的計算機發出的超過二十四小時的強烈刺激。刺激通過提供新的經歷及新的前景影響了他的大腦。總有一個新的環境在被大腦吸收進去,很快就變得不可能來預測大腦將作如何反應,因為它已不再是本森原來的大腦了——它已成為一個新的大腦,成為新經歷的產物。

  安德斯走進房間。「我們準備好了,」他說。

  「我都看到了。」

  「地下室的每個人口我們都派兩個人把守,前門兩個人,急診室兩個人,三架電梯也各有兩人把守。病人護理的幾層樓我們沒有派人去,我們不想在那些地方惹麻煩。」

  你想得真周到,她心裡想,但嘴上什麼也沒說。

  安德斯看看手錶。「十二點四十分,」他說,「我想應該有人帶我去看看主計算機了。」

  「它在地下室。」她說著朝主樓點點頭。「在那兒。」

  「你能帶我去嗎?」

  「當然,」她說。她真的不在乎。她對自己影響事情結果的能力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她意識到她正處在一個不可抗拒的過程的控制之中,這個過程涉及許多人和過去的許多決定。要發生的事情總是要發生的。

  她和安德斯一起沿走廊而去,她發覺自己正想著克雷爾大太。真是奇怪,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想到克雷爾太太了。埃米莉·克雷爾是好幾年前她當住院精神病科醫生時的第一個病人。那婦人當時五十歲,孩子已長大成人,她丈夫厭倦她,她精神壓抑,想自殺。珍妮特·羅斯以一種個人的責任感接收了這個病人。她當時還年輕,急於求成。她像一位正在作戰的將軍,同克雷爾太大的自殺衝動作戰——調集各種資源、制訂戰略部署、修訂和更新戰鬥計劃。她照管克雷爾太太,幫助她度過了兩次未遂的自殺企圖。

  之後,她開始認識到自己的精力、技術和知識是有限的。克雷爾太太不見好轉,她的自殺企圖變得更富心計,最終她還是成功地自殺了。但那時候,羅斯早已——幸運地——脫離了病人。

  正如她現在脫離了本森。

  他倆走到走廊的盡頭,突然,他們身後的遠程信息處理房裡傳來了格哈得的叫喊:「珍妮特!珍妮特,你還在這裡嗎?」

  她回到遠程信息處理房,安德斯好奇地跟了過來。計算機房裡,控制台上的燈忽閃忽閃。

  「請看這個。」格哈得說著指指打印輸出控制台。

  當前程序終結

  程序改變

  05

  04

  02

  01

  00

  程序改變

  「主計算機正在轉向一個新的程序,」格哈得說。

  「那又怎麼樣?」

  「我們沒有發出這個指令。」

  「是什麼新的程序?」

  「我不知道,」格哈得說,「我們沒有發出任何改變指令。」

  羅斯和安德斯望著控制台。

  新程序讀作

  接著,什麼也沒有了。屏幕上不再出現字母。安德斯說:「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格哈得說,「也許另一台分時終端正在取消我們的程序,但這不可能。我們事先鎖定了過去十二小時的終端。我們的終端應該是唯一一台能夠始發程序變換的終端。」

  控制台閃現出新的字母。

  新程序讀作機械失靈

  程序編制

  終結

  終結

  終結

  終結

  終結

  終結

  終結

  終結

  終結

  「什麼?」格哈得說。他開始擊打控制台的鍵鈕,接著又停了下來。「它不接受任何新的指令。」

  「為什麼不?」

  「地下室的主計算機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羅斯看看安德斯。「你最好帶我去看看那台計算機,」他說。

  就在他們望著的時候,其中一個控制台完全失靈,所有的燈全部熄滅,電視屏幕縮成一個逐漸消失的白點。第二個控制台也停機了,接著是第三台。電動打字機停止打字。

  「計算機停止了運轉,」格哈得說。

  「很可能是有人把它關掉的,」安德斯說。

  他和羅斯一起朝電梯走去。

  這是一個潮濕的夜晚,冷颼颼的,他倆匆匆穿過停車場朝主樓走去。安德斯借著停車場的燈光,把槍側來側去進行檢查。

  「我想有一件事你應該知道,」她說,「用那玩意兒威脅他沒什麼好處,他不會對它作出理智的反應。」

  安德斯笑笑。「因為他是一台機器?」

  「他就是不會有反應。假如他發作起來的話,他不會看見槍,不會認識它,不會對它做出適當的反應。」

  他倆從燈火通明的主人口處走進醫院主樓,又走回到中央電梯。安德斯說:「原子能電力盒裝在什麼位置?」

  「在他右肩的表皮下。」

  「確切的位置在哪裡?」

  「這裡。」她說著指指自己的肩膀,劃出一個長方形。

  「就這麼大?」

  「是的,差不多和一盒香煙一樣大小。」

  「好吧,」安德斯說。

  他們乘電梯去地下室。電梯裡有兩個警察,他們都顯得緊張不安,手搭在槍上。

  電梯往下開時,安德斯朝自己的槍點點頭。「你用過這種槍嗎?」

  「沒有。」

  「從來沒有?」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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