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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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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可能的,」埃利斯說,一邊不停地在護士辦公室裡走來走去。「絕對不可能。他手術才兩天——一天半,他不可能離開。」 「他離開了,」珍妮特·羅斯說,「而且他用他能用的唯一辦法離開了。他換上了護理員的制服,然後他很可能是走到下面六樓,再乘電梯到大廳。不會有人注意他的,護理員進進出出沒有固定時間。」 埃利斯穿著禮服和一件有褶邊的白襯衫。他的寬領帶鬆散著,嘴裡叼著一支煙。她以前從沒看到他抽煙。「我還是不相信,」他說,「給他用了大劑量的氯丙嗪讓他鎮靜下來,並且——」 「根本沒服用,」羅斯說。不願相信本森已經走了,他這是抗拒事實,頑固不化。 「他給一個朋友打了電話,」羅斯說,「大約在十一點鐘的時候。」她看看莫裡斯。「你記得是誰帶假髮來的嗎?」 「一位漂亮的姑娘,」莫裡斯說。 「你記得她的名字嗎?」羅斯帶著一絲譏諷的口氣說。 「安吉拉·布萊克,」莫裡斯脫口而出。 「看看你是否能在電話簿裡找到她,」羅斯說。莫裡斯開始查找。這時電話鈴響了,埃利斯拿起電話,聽了聽,接著一聲不響地把電話遞給羅斯。 「喂,」羅斯說。 「我作了計算機預測,」格哈得說,「結果剛出來。你是對的,本森移植的計算機正處在學習圈裡。他的刺激點與預測的曲線完全一致。」 「這大好了,」羅斯說。她一邊聽,一邊看著埃利斯、莫裡斯和警察,他們用期待的目光注視著她。 「和你說的完全一樣,」格哈得說,「本森顯然喜歡這些電擊,他發作的頻率正越來越高,曲線陡然上升。」 「他什麼時候會垮下來?」 「很快的,」格哈得說,「假設他不打破循環圈——我懷疑他不會——那麼他將從早上六點零四分起受到幾乎是不斷的刺激。」 「你的預測確切嗎?」她皺著眉頭問。她看看手錶,已是十二點半。 「沒錯,」格哈得說,「連續刺激從今天早上六點零四分開始。」 「好吧,」羅斯說完掛上電話。她看看其他人。「本森和他的計算機已進入學習發展圈。預測他在今天早上六點崩潰。」 「天哪!」埃利斯說著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六小時都不到了。」 房間那頭,莫裡斯放下電話簿正在和問訊台講話。「那麼試試洛杉磯西區,」他頓了一下說,「看看新名單上有沒有?」 警察停止記錄,露出一臉疑惑。「六點要發生什麼事嗎?」 「我們以為是的,」羅斯說。 埃利斯吸了一口煙。「兩年了,」他說,「我又回到這上面來了。」他小心地撚滅煙頭。「通知麥克弗森了嗎?」 「已給他打過電話。」 「查查沒列出來的號碼。」莫裡斯說完聽了片刻。「我是大學醫院的莫裡斯醫生,」他說,「是緊急情況。我們必須找到安吉拉·布萊克的去向。聽著,如果——」他惱怒地扔下電話。「婊子!」他罵了一聲。 「怎麼樣?」 他搖搖頭。 「我們甚至不知道本森是否給這位姑娘打過電話,」埃利斯說,「他很可能打電話給別的什麼人了?」 「不管他給誰打電話,那個人在幾小時後會遇上大麻煩的,」羅斯說。她打開本森的病歷表。「這夜看起來真夠長的,我們還是開始幹吧。」 第12章 高速公路上擁擠不堪。高速公路上,總是擁擠不堪,哪怕是星期五淩晨一點。她盯著前面連成一條的紅色尾燈,車燈像一條憤怒的蛇向前延伸,有幾英里長。這麼多人,他們這時候要趕到哪裡去? 珍妮特。羅斯平時喜歡高速公路,有好多次她都是從醫院開夜車回家的。綠色的大路標在頭頂上:一閃而過,高架通道和地下通道像網一般縱橫交錯,汽車的速度快得使人振奮不,她曾經感到奇妙無比,感到豪爽自由。她是在加利福尼亞長大的,從孩提時代起她就記得高速公路的最初模佯,高速公路網是和她一同成長起來的。她既沒把它看作是一種威脅,也沒把它當作是一種邪惡。它是這地方的一部分,它快速,它令人興奮。 洛杉磯這座城市比世界上任何其它城市更依賴技術,汽車是它的重要組成部分。洛杉磯沒有汽車無法生存,就像它沒有從幾百英里外用管道送來的水就無法生存一樣,就像它沒的一定的建造技術就無法生存一樣。這是這座城市得以存在的一個事實,而且從本世紀初開始就已這樣。 但最近幾年,羅斯開始意識到了生活在汽車裡產生的微妙心理影響。洛杉磯沒有路邊咖啡館,因為沒有人步行。你能坐在裡邊看著路人經過的路邊咖啡館不是固定的,而是在車輪上的,它隨著交通燈的每一次變換而變換。人們停下汽車,相互匆匆看上一眼,然後繼續趕路。但生活在一間由染色玻璃和不銹鋼製成的有空調有地毯有立體聲音響的封閉斗室裡總有點不合人性,它壓制了人類心靈深處愛群居,好熱鬧和喜歡相互往來的需要。 當地的精神病醫生發現了一種此地特有的自我喪失綜合症。洛杉磯是一座新移民的城市,因而也就是陌生人的城市。汽車使他們相互間保持陌生,極少有什麼機構來做些工作把他們聚集到一起,事實上沒有人上教堂,勞動團體也不盡入意。人們變得孤獨,他們抱怨沒有聯繫,沒有朋友,遠離家人和故土。他們常常變得自殺成性——自殺最常見的方法就是汽車,警察委婉地稱其為「個體死亡」。你選好一條高架道,踩緊油門,以八九十碼的速度撞上去。有時要用好幾個小時才能割開殘損的車身把屍體弄出來。 她以六十五英里的時速開著車,換了五條車道,在森塞特駛離高速公路,朝好萊塢山開去,穿過在當地叫做同性戀阿爾卑斯的地區,因為那裡住著許多同性戀者。遇上麻煩的人好像都被吸引到洛杉磯來了。這城市提供自由,但它不提供援助。 她駛到勞雷爾坎寧,車胎因為急轉彎發出吱吱的尖叫聲,車燈在黑暗中掃過。這裡車輛稀少,她一會兒便可到達本森家。 從理論上講,她和研究室的其它工作人員都面對一個簡單的問題。六點鐘以前找回本森。假如他們能把本森帶回醫院,他們可以切斷為他移植的計算機,中止發展系列,然後他們可以讓他鎮靜,等幾天再把他同一套新的電極端接通。他們顯然一開始就選錯了電極,這是他們事先接受的一種冒險行為,這是一種可以接受的冒險,因為他們指望能有機會改正失誤。但這種機會現已不復存在。 他們必須把他找回來。問題簡單,它的解決辦法也相對簡單——查看已知的本森常愛去的地方。他們複查過他的病歷表後分頭行動,羅斯到他勞雷爾的家裡去,埃利斯去本森常去的叫做傑克兔子俱樂部的脫衣舞場,莫裡斯去本森工作過的聖莫尼卡的一個自動設備公司。他已給公司的總裁打過電話,總裁將去辦公室為他開門引路。 他們將在一小時後交換意見和進展情況。這是一個簡單的計劃,一個她覺得不可能會有結果的計劃。但除此以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她把車停在本森家的門前,沿著石板路走到大門口。門半開著,她能聽到從裡面傳出的嘻笑聲。她敲了兩下便推開了門。 「有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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