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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埃利斯說,「我們從許多研究人員的工作中獲知,把ADL綜合症中抑制力的階段性喪失看成通常意義上的發作是不對的。它們或許只是器宮損傷引起的間歇性大腦失靈。不過,這種失靈的出現往往有其獨特的模式,於是為了方便起見,我們稱其為發作。我們知道,對大腦的有關部位實施電擊可以阻止這種發作。無抑制的全面發作需要幾秒鐘——有時長達半分鐘的時間。這期間實施電擊可以阻止發作。」

  他在幾個圓圈上打了一個很大的「X」,接著重新畫了一幅連頭連脖子的大腦結構圖。「我們面臨兩個問題,」他說,「第一,哪裡是電擊的正確部位?就ADL病人來說,我們大體知道,病源是扁桃體,即所謂的大腦邊緣系統的前沿部位。我們不知道它的確切部位,但我們可以通過向大腦移植大量電極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本森先生明天早上將移植四十個電極。」

  他畫了兩條通進大腦的直線。

  「我們的第二個難題是如何知道發作即將來臨,我們必須知道何時實施阻止性電擊。所幸的是,我們用於實施電擊的電極也可用來『閱讀』大腦的腦電活動。發作前腦電活動會出現獨特的模式。」

  埃利斯停頓了片刻,朝本森瞥了一眼,隨後又抬頭望望聽眾。

  「所以說我們擁有反饋系統——仍然用發出電擊的電極來測定即將開始的發作,然後發出阻止性電擊。反饋裝置由一台計算機控制。」

  他在簡圖的脖子上畫了一個小方塊。

  「神經精神病研究室研製了一種計算機,它將監視大腦的腦電活動。當發覺發作即將來臨時,它便會向正確的區域發出電擊。這台電腦像郵票一樣大小,十分之一盎司重,它將被移植到病人脖子的表皮下。」

  接著他在脖子下方畫了一個長方形和幾條同小方塊的電腦連接的電線。

  「我們用一個PP-J鈈動力盒做供電裝置為電腦提供電源,電源盒將被移植在肩膀的表皮下,這樣病人便可完全依賴自己。電源盒能連續供電二十年,不會出問題。」

  他用粉筆敲敲簡圖上的幾個不同部位。「這成了一個完整的反饋環——大腦,到電極,到計算機,到電源盒,再回到大腦。這是一個脫離外部的封閉環。」他轉向本森。本森望著他們的討論,臉上露出了無動於衷、漠不關心的表情。

  「有什麼看法嗎?本森先生?有什麼要說或要補充的嗎?」

  羅斯的心裡在抱怨。她知道埃利斯只是想擺出一副體貼病人的架勢,但在這種怕人的手術前叫任何病人發表看法都是不應該的,他提這種問題就好像病人本人無需經歷手術似的。這太過分了。

  「沒有,」本森說,「我沒什麼要說的。」他打了個呵欠。

  本森坐著的輪椅被推出了房間,羅斯跟了出去。其實她不必送他,可她為他的病情擔憂——也為埃利斯對待他的方式感到幾分內疚。她說:「覺得這討論怎麼樣?」

  「我覺得很有意思,」他說。

  「為什麼?」

  「嗯,討論完全是專業性的,我原以為討論會更富哲理性。」

  「我們是務實者,」她輕聲說道,「處理實際問題。」

  本森笑笑。「牛頓也是,」他說,「還有什麼比蘋果為何掉在地上的問題更實際的呢?」

  「你真的看到這中間富有哲理的內涵了嗎?」

  本森點點頭。「是的,」他說,「你也是的。你只是假裝沒有看到。」

  她隨後停住腳步,望著本森坐在輪椅裡被推到電梯口。本森、莫裡斯和那位警察在走廊裡等待下一趟電梯。莫裡斯急不可耐,死命地按著電鈕。這時,電梯來了,他們全都走了進去,本森最後揮了下手。電梯門關上。

  羅斯轉身朝階梯房間走去。

  「……已經研製出來十年了。」埃利斯滔滔不絕。「起先是用於心臟起搏器的,它需一年左右動一次小手術以更換電池。外科醫生和病人都覺得討厭。現在的原子電源盒完全可靠,使用壽命長。如果本森先生到時還健在,我們可能要到1990年才需更換電源盒,但在此之前無需更換。」

  珍妮特·羅斯輕手輕腳地回到階梯房間。這時又有人提了個問題:「你如何決定四十個電極中哪個來阻止發作?」

  「我們將移植全部電極,」埃利斯說,「把它們和微型計算機接通,但二十四小時內我們不會鎖定任何電極。手術接下來的一天,我們將通過無線電刺激每一個電極,以決定哪些電極性能最佳,然後用遙控器將它們鎖定。」

  階梯房間的高處,一個熟悉的聲音咳嗽了幾聲,說道:「這些技術細節很有趣,但在我看來它們脫離了主題。」羅斯抬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是曼依。曼依快要七十五歲了,是一名精神病學的榮譽教授。他現在很少來醫院,來的時候,人們也常常把他當作一個老態龍鍾、思想陳舊的怪老頭。「在我看來,」曼依繼續說,「這個病人是精神病患者。」

  「這話有點偏激,」埃利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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