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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浮游(6)


  黃大將未曾想到此處便是大公主的居處。忽覺眼睛一亮,一位身著白羅衫的女子,美貌絕倫,正微露笑唇,閑視著喧嘩弄冰的眾位侍女。她正是大公主。此日酷熱難當,濃密的頭髮略微向前挽起,丰姿綽約美妙。蒸大將想:「我所見的美人不少,卻無如此美麗的。」相形見細,近旁的眾侍女,個個黯然失色,形同樹樁了。他略微定神,仔細觀看。只見一持女,身著黃色生絹單衫,外綴淡紫色裙子,纖手握扇,打扮得格外整齊。她對弄冰的人說道:「你們如此費力,反而更熱了!倒不如放下看看吧。」她微微笑著,眉目傳神,嬌羞動人。蒸大將一聽那聲音便怦然心跳,那侍女正是她朝思暮盼的小宰相君。眾侍女費了好大力,方得將冰割碎,一人手持一塊。一倍女頗為放肆地將那冰塊置於頭頂又直貼胸乳之間」。小宰相君便用紙包了一塊,送至大公主跟前。大公主伸出那雙纖細嬌嫩的玉手,在包冰的紙上指拭了一下,說道:「我不要拿,水滴下來真討厭。」

  秦大將隱約聽得她那聲音,亦覺無限欣喜。他想:「我是在她小時候才見過的,那時我僅是個蒙昧無知的頑童,但偏偏卻能驚悟她那美好動人的模樣。後來我再也未能見到她了,亦未曾聽過有關她的事。多年後於今日卻有緣與她相見,怕是神佛的賞賜吧?會不會又如從前,成為某種憂患的起因呢?」他惴惴不安,呆呆癡癡立於那兒通思。一女僕正于北面乘涼,忽然想起打開的紙隔扇未曾關上,若有人前來偷窺,自己又要遭斥責,忙慌張跑過來。見一不曾認識的穿便袍的男子站著。她心中惶恐,亦顧不得讓外人瞧見,沿著回廊匆匆奔來。黃大將想:「我此種行徑實有些不雅,萬不能被人發現。」便轉身離去,躲藏起來。那女僕極為擔心:「如何得了!帷屏都未這好,從此處望進去一覽無餘!那官人怕是左大臣家的公子吧?陌生人還定不會到此的。若被人知曉,必嚴加追究是何人打開紙隔扇的?幸而他穿著絲綢單衣與裙子,走動時末發出聲音。里間的人該不會知道吧?」黃大將想:「若不是遇見宇治,我道心一定堅定了。如今倒成了百苦交煎的俗夫!若當初早些出家,則已安居深山,悠閒自得了。」思前慮後,不覺心緒煩亂。又想:「我長年來不是一直渴望見到大公主嗎?如今得見,卻反增痛苦。這真是無聊。」

  董大將回至三條院,次日晨起身特早。細看夫人二公主的容貌,嬌美動人。但他想:「二公主的美貌雖不亞于其姐,但細微處畢竟有許多差別。大公主端莊高雅,光豔照人,實在美不可言!但也許是我的成見,或因時地不同吧。」便對二公主說道:「如此大熱天氣,你另換件薄衫穿上吧。女子在飾定要及時更新,方可顯出季節情趣。」又吩咐侍女道:「到皇后那邊去,叫大或為公主縫件輕羅單衫。」眾侍女便猜想:「定是大將欲將公主打扮起來,他好欣賞她的美姿。」眾人均很興奮。素大將仍舊去佛堂誦經,之後回室休想。他午時來到二公主房裡,見侍女已取回輕羅單衫掛在帷屏上了。便對二公主道:「你可穿上這羅衫了,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半透明的著裝也許不好,眼下是在家裡呵?」又親手替她換衣,裙子為紅色,也如昨日大公主所穿。二公主秀髮極其濃豔,長長垂下來,她的美貌確實並不比大公主差。應該說各有所長吧。他又叫人拿些冰來,讓詩文割破一塊送與二公主。此番模仿,自己也覺好笑。他想:『他人皆喜歡將所愛之人寫入畫中,通過看畫以慰其情,她雖不是大公主,然而是其妹,更好替我慰情吧戶轉而又想:「若昨日我亦能如此刻一樣參與其間,忽意欣賞大公主……如此想來,不禁長歎一聲。便問二公主:「你近些時日可曾給大公主去信了廣二公主搖搖頭說:「在宮中往往應父皇之命,我才寫。後來,父皇未說,我便未寫了。」黃大將說道:「僅因你下嫁給了臣子,大公主才不再與你通信,甚是遺憾。你可去拜見母后,訴說此事,且說你怨恨她。」二公主答道:「怨恨?這萬萬使不得了。我不去。」冀大將道:「那就如此,便說大姐常因我是臣下,頗為輕視,因此我也不願給她寫信了。」

  此日轉瞬即逝。次日清晨,袁大將照例前往參見皇后,匂親王一同來到。今日他身著丁香汁染的深色輕羅單衣,外署深紫色便抱,打扮俊逸,神情清爽。其相貌之美,不亞于大公主o他膚色白皙,眉目清秀,且較先前略微清瘦,異常動人。此貌似大公主之人,竟使黛大將頓生愛戀。他想:「萬萬不可!」迫使自己鎮靜下來。惟覺比往日未見大公主前更為痛苦了。匂親王命人拿了些畫。送與大公主。木久,他也去了大公主處。

  燕大將十分恭順地與明石皇后交談佛經內容,後又談到六條院主及紫夫人在世時些許瑣事。末了見到那些選送大公主後遺留的圖畫,便說道:「二公主近日悶悶不樂,可憐得很呢!僅因她辭別九重,下嫁于臣子。那大公主亦不再與她通信,皆因她身份有別,故嫌隙于大公主。望將此類畫順便送去一些,本可由我帶去,深恐不甚珍貴了。」明石皇后說道:「這就怪了,她怎會有此種想法呢?往常她姐妹二人同在宮中,當能書信來往,如今相隔甚遠,相互問訊便少了些。你且告知她,不要顧慮太多,我會規勸大公主。」篇大將道:「二公主怎可冒昧去信呢?她雖不是你的親生,但我與你有姐弟之誼。若你能看在此份上給以青睞,實在令人欣慰。況且她們平素慣于書信往來,如今忽然見棄,實甚遺憾。」他說此番話,實非好心,但明石皇后哪能意料得到。

  辭別明石皇后,秦大將欲前去探望那晚曾入其室的小宰相君,藉以看看前日窺探過的那間廊房。便步過正殿,向大公主所居的西殿走去。此處侍女戒備森嚴。董大將儀貌堂堂,風流深灑走近廊前,見夕霧左大臣家請公子正與眾侍女談話,便於邊門前坐下,說道:「此處我常來走動,卻很少見到諸位,我常感覺像老了似的。往後我定常來親近親近。你們不會嫌我不合適宜吧?」說罷便瞟了瞟幾位侄子。一侍女說道:「從今日開始練習,定會返老還童的。」眾人信口談笑,倒也風趣。可見殿內極為優雅,頗富情味。他並無特別之事要來此處,僅與侍女們說些閒話罷了。但他頗感愜意,於是坐了很久。

  大公主來到母后處。母后問道:「黃大將曾到你那裡去過嗎廣大公主的侍女大綱言君忙答道:「董大將僅來找過小宰相君。」母后道:「他一向嚴肅,怎會找特女談話呢?倘不是個伶俐的女子,富有心計,心裡早為他看透了。小宰相君倒可放心。」她與黛大將雖是姐弟,但素來便較客氣,因此要侍女們亦不可對他太隨便了。大納言君又說道:「小宰相君深得蒸大將喜歡,常到她閨房去敘談至深夜,恐二人關係實出一般吧?而小宰相君對匂親王卻很無情,說他待人輕薄,連信亦未給他回。」說罷笑起來。明石皇后亦跟著笑了,說道:「小宰相君確實聰明,匂親王的浮薄本性未瞞過他。他那品性應好好改一改,說來令人遺憾,不須說侍女們的譏笑了。」大納言君又道:「我還聽得一件怪事呢:最近藏大將那個死了的女子,原是匂親王夫人的妹妹。或許不是同母所生吧。還有一前常陸守之妻,據說為此女叔母或母親,不知到底怎麼回事。此女子住於宇治,匂親王與她私通。戴大將聞訊,準備立刻迎她入京,並添派守夜人,嚴加戒備。匂親王又悄悄前去,未能進門,僅於馬上與一侍女談了片刻便回來了,此女子亦深戀匂親王,一日卻忽然失蹤了。聽乳母說她捨身赴水了,眾人哭得甚是傷心呢。」明石皇后聽後暗暗吃驚,說道:「真是荒唐!此等話是亂說得的麼?如此奇聞,世間自有人傳言。為何不曾聽得黛大將談及?他僅歎息人世無常,甚是惋惜宇治人親王家個個薄命。』大納言君亦說道:「娘娘聽我說:下僕所言雖不足信,但我亦曾聽得,此言乃一於宇治當差的女童道出。那天她到小宰相君娘家,千真萬確談過此事。她還道:叫。姐之死千萬不可洩漏出去。此事發生得太離奇,定要有所隱諱。』許是宇治那邊並未將詳情懼告于蒸大將吧?」明石是後甚為焦慮,說道:「你且去告知那女童,萬不可再講與外人!匂親王品性放浪,定遭身敗名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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