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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寄生(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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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臣信步踱出說道:「夜已黑透了!』便派侍女去請新郎就席。匂親王正與六女公子調戲取樂,並不即刻出來,先出來的是雲居雁夫人的兄弟左衛門督及藤宰相。片刻後,新郎方來到,言談舉止風流無比。主人頭中將向匂親王敬酒,殷勤勸菜。董君亦殷切勸酒,匂親王只是對他微笑不止。恐是他回想起曾與黛君說過「左大臣家規嚴厲刻板」,且認此親事實不相稱之故而對尊君微笑不止吧,然黛君似乎並不解其微笑之意,只管鄭重其事地四處招呼眾人。東廳的匂親王所帶隨從亦受到蔡君犒賞,其中大多為位尊權高之人:賞賜四位者六人每人一套女裝及一件長褂;五位者十人,每人賞賜三重裙腰裝飾各不相同的唐裝一套;六位者四人,每人賞賜統綢長褂及裙等。犒賞品按其規定,在數量上似覺菲薄,便在配色及質料上精心選材,細緻加工,務求完美。對親王的貼身侍衛及諸舍人,犒賞物品最為豐盛眾人難及。此等盛隆熱鬧景致,原是人人百看不厭的,此種情狀,古文小說早有描述,大約亦不過如此吧?此處所列,恐怕尚太膚淺呢。 幾個地位稍低的素君隨從,看此盛況後,回到三條宮邪不斷歎息道:「我們這主人覺此般迂腐憨厚,為何不作左大臣的女婿呢?孤家寡人有何好處啊?」黃君聽到他們於中門旁大發牢騷後,並未言語,只覺可笑。此時夜已很深,他們睡意股俄,見匂親王的隨從人等趾高氣揚地酒足飯飽後躺於一處休息,羡慕不已。蒸君步入室內,躺著想道:「當這新女婿多過意不去啊!本是直系親眷,卻變法般神氣十足地成了他家女婿,于輝煌燭火下舉杯交歡,匂親王倒對付得頭頭是道,不失禮貌呢。」他欽佩匂親王舉態優雅得體。又想:「他的確很好,我倘有此愛女,亦寧願嫁與他,而不送入宮中。世人皆願招匂親王為婿,然眾人又道:『源中納言更好呢。』此話已為世人說慣。可見世人對我亦很欽佩呢。只是我的性情太古板、乖劣。」想到此,頗有點自鳴得意。又想:上皇有意將二公主下嫁于我,倘真個如此,這倒是件增光添彩的事。但未知二公主品貌如何,倘肖似大女公子,那真乃榮幸之極了。」有此想法,可見他還是有意的。他反復思量,不能入眠,便走進侍女按察君房中,此女平日甚得餐君憐受。他在此直睡至無明。其實即便睡到日高當頭,亦不會遭人非議,而他卻很張惶,即刻起身。這侍女頗為不快,吟詩道: 「偷結良緣越禁關,留傳惡名憂情斷。」蒸中納言甚覺對她不住,便無可奈何地答道: 「人疑關河水面淺,不絕深淵底下流。」即便是「深」,尚不能安靠,更何況說「水面淺」呢!這侍女越發難過了。他打開邊門,軟聲說道:「我近來夜不能寐,覺得長夜難捱,思量人生之事,不覺悲苦至極。因此心中很不寧靜,我只想到你房中看看那遊弋飄蕩的天空,並不是效仿風流人物。」如此推諉一番,便出門而去了。他不愛對女子說柔情蜜意的話,然而她們仍不視他為無情之人,這或許是他俊俏風流,吸引人的緣故吧。他們即使偶爾能聽聽他的聲音,看看他的容貌,亦就滿足了。或是因此緣故吧,許多女子為了逐這可憐的心願,而寧願屈身到三條宮耶夫為已做僧尼的三公主當侍女。隨之不同的身份,亦就生出不同哀婉的故事。 匂親王于晝間細看六女公子容顏,甚覺豔美,對她越發深愛了。六女公子生得玲瓏剔透,婀娜多姿,那披肩秀髮,冰雪肌膚,耀眼生輝,見者無不為之動容。總之,全身無一處瑕疵,譽為『准人」實不為過。芳齡有約二十一二,正位青春鼎盛,故發育完全,身體豐盈圓潤,正似怒放的花朵。父親悉心調教,關懷備至,故品性亦甚高潔。難怪父母視若掌上明珠。但就嬌媚與溫柔而論,卻不及二條院那位二女公子,六女公子與親王面晤時,雖亦害羞,但並不一味垂眉低首,處處顯露出才藝雙全與敏達幹練。她那些侍女、女童,無不容顏出眾,穿戴獨具匠心,其美觀令人驚異。此次婚儀,其隆盛勝過了雲居雁的大女公子入宮當太子妃,或許是為了顯示匂親王的聲望與自己的姿色之故吧。 這以後,匂親王不能隨意前往二條院。因身份高貴之故,晝間只能於六條院南部昔日慣居之地度日,不便隨意出門。夜間要伴隨六女公子而不能赴二條院。故而二女公子時常望眼欲穿,亦不見其來。她想:「這本乃預料中事,但想不到斷絕如此迅捷。能怪誰呢?只怪當初主意不堅,高攀了貴人。」萬般思量,只覺當時草率出走山莊,實乃南柯一夢,今已悔之不及,不勝悲傷。又想:「如此苦待,倒不如尋個機會,返還宇治,雖不與他斷絕,但亦可暫慰我苦衷呵!只要不與之結怨,便無紡大礙。」她思慮再三,終於鼓起勇氣,誠懇地給黃中納言寫了一封信,信中道:「前日有勞為亡父舉辦法事,阿閻梨已詳述於我,若你忘卻舊情,不誠摯追念,其在天之靈將何等孤寂!受你恩惠,不勝感激。倘遇機緣,定當面謝。」寫于陸奧紙上,字娟秀,不拘格式,隨意直書。然亦清秀可愛。童中納言為已故八親王三周年忌辰大做功德之事,二女公子甚感欣慰,向他由衷致謝。雖隻言片語,卻情真意摯。二女公子對意中納言來信作複,向來顧慮重重,不敢暢懷傾述。此次卻親為致書,並且提及「面謝」,袁中納言看罷如受其恩寵,心情為之振奮。他推想定是匂親王貪新棄舊,使二女公子孤寂難耐,對她甚為憐憫。此信雖言詞直率,全無風趣,餐中納言卻再三細閱,推敲思量,不忍釋手。他覆信說道:「來信拜讀,一切均悉。前日親王三周年忌辰,小生以聖僧之虔誠,前往祭奠追念。小生知你意欲前往,竊以為此舉甚為不宜,便未曾奉告而獨自前往了,來書贊我『不忘舊誼』未免對小生情緣不解,甚為張恨。余容面陳,惶恐拜複。」他將此信直率地寫于一張堅實的白紙上。 翌日向晚,由於意中納言思戀二女公子之情突然轉濃,便來到二條院,故今日打扮更為精心。他將衣服黛得香氣異常濃烈。那把慣用的丁香汁染的扇子輕握手中。全身華麗雅致,香氣芬芳無可言喻。二女公子亦時常憶起當年發生在宇治山莊的事情,那一夜竟如此離奇古怪,令人難以釋懷,那時她才真正瞭解到他的品性正派無邪。於是在她心中才出現了那個怪念頭:「即便草率嫁與此人,亦是不錯的。」她已不再是錯懂少兒,將那該死的匂親王與之一比,倏覺天淵之別。但思昔日常與地隔物相會,甚覺歉然,深恐被他視作不解風情的女子。故而今日將其請人簾內,只在簾前設一帷屏,自己坐於里間稍遠處與他相談。意中納言恭敬地說道:「今雖非小姐特召,但幸蒙破例面晤,欣喜倍至,當應即刻叩訪。但聽聞昨日親王來府,顧忌頗多,因而推延至今。承謝賜坐簾內,只隔帷屏,想見小生多年癡情,終為你理解,真乃難得啊!」二女公子仍舊心慌惱羞,一時不知怎樣回答。好容易答道:「先父三周年忌辰,幸蒙代祭,感激不盡,若像往昔般掩埋於心,則連細微謝忱亦難報答,實甚歉愧,故而……」她說話時態度謙恭,聲音柔如玉綸之音。但其身體逐漸退縮,因而言語斷續不接,聲音隱隱約約。黃中納言焦急不堪,對她說道:「恕我冒昧,小姐與我相隔太遠了!我正想暢懷頌述,並聆聽指教呢。」二女公子亦覺相距太遠,便稍稍膝行而前。冀中納言聽其走近,心如免撞,臉紅耳熱,然片刻便鎮靜如常,佯裝若無其事。他想起匂親王對二女公子如此薄情,便仗義指責,並又殷切安慰,好言相勸了一陣。二女公子雖滿懷怨恨,但認為家醜不可外揚,便緘口不語,只向他表示「不怨處世難……」之意,用隻言片語合開話題,然後委婉懇求他帶她前往宇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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