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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早蕨(3)


  自宇治入京,路途迢迢,山道崎嶇。二女公子見此光景,想起往昔匂親王極少來宇治,自己便怨其薄情。此日方知旅途艱辛,頓生幾分諒解。初七夜,一輪鉤月懸浮蒼穹,清光皎皎,四周雲蒸霞蔚。二女公子素米遠行,對此番美是反生出無端愁苦,獨吟道:

  「東嶺簷月出,厭世又入山。」

  境遇更變,前途難蔔,她又平添些許焦慮與不安。回思流年歲月,又何苦為此煩憂?若時光倒流,複至昔日才好。

  日暮時分抵達二條院。二女公子從未見過這般華麗壯觀的宮殿,不免眼花繚亂。車輛駛入「三軒四軒」之中。匂親王已急不可耐,快步走近車旁,挽扶二女公子下車。殿內早已裝飾得煥然一新,設備齊全。甚至眾侍女的居室,也顯然是經匂親王親自盡心佈置,真乃盡善盡美。世人起初不知匂親王對二女公子寵倖如何,見此場景,方知其間情深意切。眾人皆驚歎不已。羡慕其福。近日三條宮邸正在修建,素中納言原定本月二十日後喬遷入內,遂每日前去督察工事。三條宮邸距二條院很近。章中納言甚是關心二女公子遷居情況,此日便在三條宮邸等至深夜。派赴宇治參加迎娶的人員一到,便向他稟覆了詳情。蒸中納吉聞知匂親王對二女公子的憐愛,歡喜異常。卻又痛惜自己錯失良機,哀怨頓生。只得孤寂複詠「但願流水能倒退」又吟詩道:

  「縱無雲雨同柬枕,也曾促膝通宵談。」可見愛之愈深,恨之愈切。

  夕霧左大臣原本于本月內嫁六女公子與匂親王。如今匂親王卻迎娶了二女公子。以為是「先下手為強」,瞧不起六女公子,心中甚是不快。匂親王聞此,甚覺歉疚,便常常寫信問候。六女公子嫁裳婚奮早已置辦齊全,隆重盛大,世人皆歎。若此時延期,恐將遭人恥笑,故定於二十日後如期舉行。左大臣想起:「餐中納言乃同族之人與之攀親雖失體面,然此人倘為別人愛婿,委實可惜,不如將六女公子嫁與他。近日他暗自鍾愛的大小姐已死,正孤寂悲傷呢!」遂托一可靠之人,探詢餐中納言的意見。袁中納言答道:「我心早已隨人死去,世事這般無常,我頓悟人生可惡可厭。不願再染指此類事情,萬萬不可再提。」他表示全然無意於婚事。在大臣聞知,恨恨道:「如此不識抬舉!我低顏自薦竟也遭拒絕!」兩人乃手足之親。然黛中納言人品高貴,令人敬畏,卻又無可奈何。

  又逢春暖花開。蒸中納言遙望二條院中櫻花燦爛,不由記起無主的宇治山莊,獨自吟誦「任意落風前」意興未足,遂來二條院拜訪匂親王。近來包親王常住此處,與二女公子情意綿綿。表中納言見之,頓覺「此乃像樣。」然不知何故,心間湧上一絲酸澀,甚感怪異。儘管如此,他且真心為二女公子的歸宿慶倖。匂親王與黛君推心置腹談東論西。傍晚時分,匂親王要入宮去。命人配備車輛,諸多隨從人等皆為此忙碌。蒸中納言便告辭匂親王,徑直來到二女公子住處。

  二女公子較先前居山莊時遇然不同,深居帝內心情舒暢。冀中納言從簾影裡窺得一小女童,遂叫其通報二女公子。帝內立即便送出一坐墊來。有一侍女,大約是知道內情之人,前來傳達二女公子的答話。章中納言道:「相距甚近,本應朝夕相見。但無事而常來造訪,相見密切,恐將遭人嫌疑,連累小姐。故造巡不前。真乃時過境遷。春日曾望庭院樹木,感慨甚深啊/聲色悲切,深可憐憫。二女公子想道:「實在可惜!老姐姐尚在,住於三條宅邸中,我們便可隨時往來。每逢佳節,共同觀花賞月,時日亦,可多些樂趣。她追憶往昔,覺得如今雖遷京都,與昔日長久閉居山在相比,倒更孤苦悲傷。實乃遺憾之至!眾侍女也皆來勸請:「此中納言大人,小姐萬不可像普通人那般怠慢。他過去赤膽忠心,小姐想來不會沒有覺察。如今正是對其表示謝意的時候呢!」但二女公子深感不用侍女傳言而貿然前去面晤,畢竟有傷風雅。此刻,恰逢匂親王因欲出門,來向二女公子辭別。他衣著華麗,英姿颯爽。望見袁中納吉坐於簾外,便對二女公子說道:「為何對他如此疏遠,讓他坐於此處?他長期以來對你關懷備至,我最初深恐他對你不懷好意。然而那是小人之慮,你應請之入內,與其敘舊問安吧!」接著又改口說道:「誠然,對其過分隨意不拘,亦非所望。此人心底裡難免無可疑之處。」二女公子見其贅言甚多,頗生厭意。心中想道:「此人往昔對我們情摯深切,倒是不應怠慢於他。」他也曾道:「將其視作亡姐的替身而親近他。我也願向他表示此番心跡。」然則匂親王時常胡作猜忌,論東道西,尤使她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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