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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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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啦[1]

  因為他從來也沒那麼做過

  讓把帶兩個雞蛋的早餐送到他床頭去吃

  自打在市徽飯店就沒這麼過

  那陣子他常在床上裝病

  嗓音病病囊囊

  擺出一副親王派頭

  好贏得那個乾癟老太婆賴爾登[2]的歡心

  他自以為老太婆會聽他擺佈呢

  可她一個銅板也沒給咱留下

  全都獻給了彌撒

  為她自己和她的靈魂

  簡直是天底下頭一號摳門鬼

  連為自己喝的那杯攙了木精的酒都怕掏四便士

  淨對我講她害的這個病那個病

  沒完沒了地絮叨她那套政治啦

  地震啦

  世界末日[3]啦

  咱們找點兒樂子不好嗎

  唉要是全世界的女人都像她那樣可夠嗆

  把游泳衣和袒胸夜禮服都給罵苦了

  當然嘍

  誰也不會要她去穿這樣的衣服

  想必正因為沒有一個男人會對她多看上一眼

  她信教才信得那麼虔誠

  但願我永遠不會變得像她那樣

  奇怪的是她倒沒要求我們把臉蒙起來

  話又說回來啦

  她的確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女人

  她就是嘮嘮叨叨地三句話不離賴爾登先生叨 我覺得他擺脫了她才叫高興哩

  還有她那只狗

  總嗅我的毛皮衣服

  老是往我的襯裙裡面鑽

  尤其是身上來了的時候

  不過我還是喜歡他[4]對那樣的老太婆有禮貌

  不論對端盤子的還是對叫花子

  他都是這樣

  向來也不擺空架子

  但也不會老是這個樣兒

  要是他真有什麼嚴重的毛病

  住院要好得多

  那兒什麼都那麼乾淨

  可我想我得催上他一個月他才肯答應

  對

  可醫院裡又會出現個護士

  他會賴著不肯出院

  一直到被他們趕了出來

  興許那護士還是個修女呢

  就像他身上帶著的那張下流相片上的

  不過那女的跟我一樣才不是什麼修女呢

  對

  因為男人們一生病就軟弱起來

  淨說些沒出息的話

  要是沒有個女人照料就好不了

  要是他流了鼻血

  那可就不得了啦

  那回在糖錐山參加合唱團的野餐會

  他在離南環路不遠的地方扭傷了腳

  他臉上那神情活像是快要嗚呼哀哉似的

  那天我穿的是那件衣服[5]

  斯塔克小姐給他送來了花兒

  是她在筐底兒上所能找到的最蹩腳的蔫花兒

  她死乞白賴非要鑽進男人的臥室不可

  用她那老姑娘嗓門兒說話

  仿佛他都快為她的緣故死啦

  那麼一來就再也看不到你的臉啦

  他躺在床上

  鬍子長長了一些

  更像個男子漢啦

  爹也曾是這樣的

  我就討厭給纏繃帶啦喂藥唔的

  當他用剃胡刀去割雞眼大趾出血的時候

  我直害怕他會害上敗血症

  假若害病的是我

  倒想瞧瞧能得到什麼樣的照料

  不過當然嘍

  婦道人家總是隱瞞自己的病情

  省得給人添所有那些麻煩

  她們就是這樣的

  對啦

  他到什麼地方去過

  從他的食欲來看

  這我是有把握的

  不管怎樣總不會是在搞戀愛

  不然的話淨想娘兒們就吃不下東西啦

  要不就是半夜裡在街上拉客的窯姐兒

  要是他真到那兒去過

  那麼說什麼去了飯店就左不過是他存心矇騙編出的一套謊話嘍[6]

  海因斯把我留住啦

  我碰見誰來著

  啊

  對啦

  我碰見了門頓

  你記得嗎

  另外還有誰來著

  讓我想想看

  我想起他那張大娃娃臉了

  他剛結婚沒多久就在普爾萬景畫會[7]上跟個小妞兒調起情來啦

  我就把背掉了過去

  他偷偷兒地溜掉啦

  看上去怪害臊的

  這又礙著什麼事兒啦

  可有一回竟然冒冒失失地向我討起好來了

  虧得他幹得出

  自以為了不起

  大嘴巴腫眼泡兒

  是我見過的天底下頭號笨蛋

  大家還喊他作律師呢

  我可不願意在床上那麼長篇大論的

  不然的話那就是他[8]在什麼地方結交的

  要不就是偷偷搞到手的小婊子

  要是她們跟我一樣瞭解他的話

  對啦

  前天我去前屋取火柴並且把報紙上迪格納穆的訃告拿給他看的時候

  他正刷刷刷地寫著什麼信哪

  他用吸墨紙把它蓋住

  假裝在想什麼生意上的事

  那很可能就是寫給某人的

  那個女的必定認為他是個冤大頭

  因為所有的男人到了他這把年紀多少就會變成這樣

  尤其他現在已經快四十歲啦

  所以女的就甜言蜜語儘量騙他的錢

  再也沒有比老傻瓜更傻的啦

  接著又為了遮掩

  就像往常那樣吻我屁股

  他究竟跟誰幹著這名堂或是老早就相好了

  我一點兒也不在乎

  儘管我還是想弄清楚

  只要他們倆別總是在我鼻子底下

  就像我們在翁塔利奧高臺街的時候雇的那個浪娘兒們瑪麗[9]似的

  為了教他上勁兒就墊了個假屁股

  從他身上聞到了那些搽了脂粉的娘兒們的氣味

  真噁心

  有一兩回我倒是真起了疑心

  把他叫過來的時候發現他外衣上巴著根長頭髮

  可沒見那個的影子

  我到廚房去一瞧他正在那兒假裝喝水哪

  對他們來說只有一個女人是不夠的

  當然嘍全都怪他

  把底下人都慣壞啦

  你看多奇怪

  還提出過可不可以讓她在聖誕節的時候跟咱們同桌吃飯哪

  哦那可不行

  在我家絕不能這樣

  偷我的土豆

  還有二先令六便士一打的牡蠣[10]

  去看望她的姑媽

  哦

  簡直是公然搶劫啦

  我敢說他跟那個娘兒們有點兒不乾不淨

  這種事兒我總能弄個水落石出

  他說拿不出證據來

  我抓到了她的證據

  哦對

  她姑媽特愛吃牡蠣

  我把我對她的看法告訴了她

  他竟然拐彎抹角想打發我出去

  好跟她單獨在一起

  我才不會降低身分去暗中監視他們哩

  星期五她出去的時候我在她房裡看到一副襪帶[11]

  這就太不像話啦

  做得過分了點兒

  當我限她一星期後捲舖蓋

  她把臉都氣腫了

  我看索性不要女僕的好

  我自個兒收拾屋子更麻利哩

  就是做飯倒垃圾可夠討厭的

  反正我告訴了他

  要是不辭退她我就離開這個家

  只要一想到他曾經跟那麼個肮髒無恥滿嘴瞎話的邋遢女人在一塊兒來著

  我就連碰也不肯碰他啦

  她當著我的面抵賴

  到處唱著歌兒

  連在廁所裡都唱

  因為她曉得自己撞上了好運氣

  因為他絕不可能那麼久都不搞

  他就得到什麼地方去搞上一通

  最後一回是什麼時候從後面跟我搞來著

  那天晚上沿著托爾卡河走去的時候博伊蘭使勁攥了一下我的手

  另一隻手悄悄地伸到我手裡[12]

  我只用大拇指按了按他的手背

  回攥了一下

  唱著五月的新月喜洋洋

  寶貝

  因為他對他和我的關係有看法[13]

  他[14] 才不是那麼個傻瓜呢

  他說什麼在外面吃飯啦

  到歡樂劇場去啦反正我不讓他得到滿足

  不管怎樣

  與其什麼時候都老是戴同一頂舊帽子習慣

  他[15]確實使我換了換口味

  除非我花錢雇個漂亮小夥子來搞

  我自己搞不了嘛

  男孩子會喜歡我的

  跟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

  我會叫他神魂顛倒

  我讓他看看我的襪帶

  那副嶄新的

  把他弄得滿臉通紅

  拿眼睛盯著他

  勾引他

  我曉得臉蛋兒上長出又細又軟的短須的那些男孩兒們怎樣想

  他們淨成幾個小時地把那物兒拽出來自己解悶兒啦

  然後就一問一答

  你會跟那個送煤的幹這檔子那檔子和另外一檔幹事嗎

  對啦

  跟一位主教呢

  對啦

  我會幹的

  我告訴他當我在猶大教堂的院子裡正編織毛衣的時候

  一位教長要麼是個主教就坐在我身邊

  那人對都柏林不熟悉

  淨問啥紀念碑

  啦那是啥地方啦

  一提起那些雕像我就膩味透啦

  一鼓勵他

  他就更不像話啦

  竟問起我

  眼下你心上有誰呀

  你想著誰哪

  是誰呀

  把他的名字告訴我吧

  是誰呀

  告訴我

  是誰呀

  德國皇上[16]嗎

  對啦

  那麼你就把我當作那位皇上好啦

  思念他吧

  你能感覺得到他嗎

  哦

  居然想讓我當婊子

  他永遠也做不到

  如今他都到這把年紀了

  應該收攤兒啦

  他給任何女人帶來的都只能是毀滅

  一點兒也得不到滿足還得裝出一副喜歡的樣子

  直到他丟了精

  我也只好自己了結弄得連嘴唇都蒼白了

  不管怎樣如今一了百了

  世人成天談論這種事兒

  其實只有頭一回才算個數

  以後就成了家常便飯啦連想都不去想它

  為什麼非得先嫁給一個男人才許跟他接吻呢有時候你愛得發狂

  覺得非那麼著不可

  渾身發酥

  簡直不由自主啦

  我巴不得遲早有那麼一天旁邊有個男人摟住我親嘴

  什麼也比不上個長長的熱吻

  麻酥酥的

  一直熱到你的魂兒裡

  我討厭做懺悔悔 那陣子我常到科裡根神父那兒去懺悔

  他摸了摸我神父

  那麼他對你造成什麼損害了嗎

  在哪兒

  我像個傻子似的說

  在運河堤岸上

  但是我的孩子

  在你身上哪一帶

  是腿後邊高處嗎

  對嗎

  對啦

  挺高的

  就是你用來坐的那個部位

  對啦哦老天爺

  難道他就不能乾脆說聲屁股

  不就結了嗎

  這跟那[17]有什麼關係

  那麼你有沒有

  我忘記他是怎麼說的了

  沒有

  神父

  而且我總是想到真正的父親[18]

  他想知道什麼呢因為當我向天主仟悔完了之後

  他有著一雙肥肥胖胖挺好看的手

  手心總是發濕

  摸摸這只手我倒也不在意

  他也未嘗不是這樣

  我望著套在他那公牛脖子上的白圈圈[19]就琢磨

  我倒想知道他認沒認出呆在懺悔閣子裡的我

  我看得見他的臉

  當然嘍我的臉他是瞧不見的

  他也絕沒有朝這邊望

  連點兒苗頭都沒有

  儘管這樣可當他父親死的時候他兩眼都紅了

  當然嘍

  他們對女人已經死了心

  當一個男人哭鼻子的時候該是挺可舊的事

  他們就更不必說啦

  我倒是巴不得讓這些穿法衣的人當中的一個抱一陣

  他身上散發著教皇那樣的馨香

  而且你要是個有夫之婦

  跟教士在一起就更沒有危險啦

  他對自己再小心不過啦

  然後再獻上點兒什麼給教皇大人來贖罪[20]

  我倒想知道他[21]對我滿不滿足他臨走的時候在門廳裡熟頭熟腦地朝我屁股拍了一巴掌

  我討厭他這下子

  不過我只是笑了笑

  我可不是一匹馬或一頭驢啊我不是吧

  我猜想當時他正懷念他的祖先來著

  我倒想知道這會子他是不是在醒著

  正想念著我

  或正在做夢

  他夢裡有我嗎那花兒是誰送給他[22]的呢

  他說是買的

  他身上有股酒味兒[23]

  不是威士忌

  也不是黑啤酒

  也許是貼傳單時候用的那種甜絲絲漿糊下味的酒哩是 我倒想啜上一口泣 看上去像是挺有滋味的名貴的綠黃色酒

  是專門給那些戴歌劇帽在後臺口出出進進的公子哥兒們喝的

  有一回那個帶著一隻松鼠的美國人跟爹談郵票生意[24]

  我用手指頭蘸著嘗了嘗最後幹的那回

  他[25]使勁掙扎著才沒有睡著

  我們剛喝完葡萄酒

  吃罷肉罐頭[26]

  那肉鹹鹹的挺有滋味

  對啦

  因為我覺得又快活又疲倦

  剛一躺到床上就沉沉地睡熟啦

  直到打雷[27]才把我吵醒

  天主饒恕我們吧

  我以為會遭到天罰哩

  就劃了個十字

  念了一遍聖母經

  那雷就跟直布羅陀的一樣可怕

  仿佛世界末日到來了似的

  然後他們又來告訴你天主並不存在

  可像那樣嘩嘩地奔流

  你能怎麼辦呢

  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只好悔罪[28]唄

  那天傍晚我在白修士街教堂為五月點了支蠟燭

  它帶來了好運

  不過他要是聽說了

  他准會嘲笑的

  因為他向來不進教堂去望彌撒或參加早課晚課

  他說你的靈魂

  你沒有靈魂

  裡面只有腦灰質[29]

  因為他[30]不曉得擁有靈魂是怎麼回事

  對啦

  我點上燈

  因為他那紅獸般的巨大陽物足足丟了三四回

  我擔心那上頭的血管

  或隨便怎麼叫吧會脹破的

  儘管他的鼻子倒並不怎麼大[31]

  我曾花好半天工夫去梳妝打扮噴灑香水

  然後把百葉窗撂下

  並脫得赤條條的

  那陽物像根鐵棍

  要不就是粗鐵橇

  直直地那麼豎著

  他想必是吃了牡蠣

  一定吃了好幾打

  他那大嗓門就像唱歌一樣

  不

  我一輩子也沒覺出任何人有那麼大的陽物

  使你感到填得滿滿的

  事後他准吃掉了一整只羊

  幹嗎在咱們身子中間開那麼個大洞像匹種馬似的猛衝進來

  因為這就是他們在你身上所要的一切

  他的眼神兒是那麼不顧一切

  那麼兇狠

  我只好眯起眼睛

  他那陽物可從來沒這麼雄壯過

  於是我讓他把那陽物拽出來

  在我肚子上抽

  想到它那麼大

  這樣就好多了

  以防止沒徹底地沖洗乾淨最後一次我讓他丟在我裡面了

  這是在女人身上做的一個多麼好的發明

  好讓男人盡情地快活一場

  可要是什麼人哪怕讓他嘗到一點點個中滋味

  他們就會明白我為了生米莉受過多大罪啦誰都不會相信

  還有她剛長牙那陣子

  還有米娜·普裡福伊的丈夫

  搖擺著那副絡腮鬍子

  每年往她身子裡填進一個娃娃或一對雙胞胎

  跟鐘錶一樣地准

  她身上總是發出一股娃娃氣味

  他們給一個娃娃起名叫布傑斯什麼的

  那模樣兒活脫兒像黑人

  頭髮亂蓬蓬的

  耶穌小傢伙

  娃娃黑黝黝[32]

  上回我到那兒去

  只見足足有一小隊娃娃們

  都在爭先恐後

  大喊大叫你連自己的耳朵都聽不見啦[33]

  想來都很健康

  男人們非把女人弄得像大象那麼渾身脹鼓鼓的才心滿意足

  可也難說

  我要是冒一次險懷上個不是他[34]的娃娃會怎麼樣呢

  不過假若他結了婚

  我相信准能養下個漂亮結實的娃娃

  可也難說

  波爾迪[35]的勁頭來得更足呢

  對啦

  那樣一來該多麼有趣啊

  我猜想他是因為碰見了喬西·鮑威爾[36]

  還有那檔子葬禮

  又記起我跟博伊蘭的事兒

  所以就興奮起來了

  喏

  隨便他怎麼去想吧

  只要他稱心就好

  我知道當我出現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有點兒勾勾搭搭啦

  喬治娜·辛普森舉行新屋落成宴的那個晚上[37]

  他跟她跳舞

  還一塊兒坐在外面

  他千方百計讓我相信那是由於不忍心看到她被冷落

  坐在一邊當牆花

  我們為了政治問題大吵一通

  是他開的頭

  可不是我

  他說咱們的天主是個木匠[38]

  最後他把我弄哭了

  女人對什麼事都那麼敏感

  自從被他駁倒以來

  我直生自己的氣

  不過我曉得他心裡疼我

  他說主是頭一個社會主義者[39]他叫我煩得很

  不論我怎麼惹他

  他也不發脾氣

  橫豎他懂得很多雜七雜八的事兒

  尤其關於人體和內部的構造

  我常常想讀讀那本家庭醫學[40]書

  查一查咱們身體內部到底是怎麼回事

  屋子裡擠滿了人的時候

  我總聽得出他的聲音

  然後就觀察他

  我假裝由於他的緣故跟她生分了

  因為他這個人一向有點兒好嫉妬

  當他問我到哪兒去的時候我就說要去看弗洛伊[41]

  他還送給我一本拜倫勳爵的詩集和三雙手套呢

  這檔子事就算了結啦

  我知道怎樣就能輕而易舉地讓他去恢復舊好

  這是隨時都辦得到的

  我甚至猜他跟她已經言歸於好

  並且到什麼地方去跟她見面啦

  要是他不肯吃蒜我就曉得了

  我的辦法多著哩

  讓他整理一下我襯衫的領子啦

  臨出門的時候蒙上面紗戴好手套摸摸他啦

  再吻他一下啦

  就會把這些男人們個個弄得滴溜轉

  再正經的也是一樣

  那麼就讓他到她那兒去好啦

  她當然高興極了

  假裝愛他都愛瘋啦

  我才不在乎呢

  我乾脆就走到她[42]跟前

  問她愛不愛他

  我直勾勾地瞪著她

  她才欺騙不了我呢

  他倒是可能以為自己愛上了她

  就像當初對我那麼用他那又肉感又黏乎乎兒含糊不清的腔調向她求愛哩

  不過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把他這句話掏出來

  可我喜歡他這一點

  因為這表示他有抑制力

  不是那種只要對方一開口就能搞到手的人

  那天晚上我在廚房擀土豆餅的時候

  他乘機想向我求愛

  說我有點兒話想跟你說

  我給他澆了冷水

  我正發著脾氣

  手上和胳膊上粘滿了麵糊

  反正頭天晚上我談做夢就把心事洩露得太多了

  所以我不願意讓他知道那些聽了對他沒好處的事

  只要他在場喬西就非擁抱我不可

  緊緊地趴在我身上

  心裡只當那是他嘍

  當我說我儘量把渾身上下都洗到了她就問

  難道你連那兒都洗到了嗎

  只要有他在場

  女人們總是一個勁兒把話碴兒往那上頭引

  好跟他套近乎

  一扯到這類活題

  他就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狡黠地微微眨巴一隻眼

  她們完全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簡直把他慣壞啦

  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因為他當年長得挺帥

  直想摹仿拜倫勳爵的派頭[43]我說我喜歡他這副樣子

  不過作為一個男人來說

  他太俊了些我們訂婚之前他倒是還有那麼一點兒

  那天我一陣陣地大笑

  後來她顯得不大高興啦

  反正我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髮夾一個接一個地往下掉

  弄得披頭散髮的

  你總是那麼開心

  她說

  對啦因為這叫她眼紅

  因為她曉得這意味著什麼

  因為我經常告訴她不少我們之間的事兒

  不是全部

  只是剛剛夠讓她流口水

  這可不是我的過錯

  我們結婚後她不大上門來了

  我倒是想知道她如今過得怎麼樣啦

  自從跟那位半瘋不傻的丈夫過日子以來

  她就開始扭歪著臉

  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

  上回我瞧見她的時候她准是剛跟他吵了一架

  因為我一眼就看出

  她一個勁兒地往丈夫這個話題上面扯

  議論自己的丈夫

  講他的壞話

  她告訴我什麼來著

  對啦

  說她丈夫一旦著了魔

  有時候穿著沾滿了泥的靴子就上床

  想想看吧

  得跟那樣一個傢伙睡在一張床上

  隨時都可能被他殺害的啊

  這叫什麼男人呀

  喏

  就算是發了瘋

  也不見得個個都變得像他那樣

  波爾迪不論幹些什麼名堂

  反正下雨也好

  晴天也好

  從外面回來總在墊子上擦擦靴底再進屋

  他總把自己的靴子擦得鋥亮

  而且路上遇見人老是脫脫帽

  可他呢

  居然趿拉著拖鞋[44]就去走街串巷

  一心想憑著一張萬事休矣完蛋的明信片弄到一萬英鎊

  哦親愛的梅[45]

  像這樣的事讓你膩煩得簡直不想活啦

  笨得竟然連自己的靴子都不會脫

  喔唷

  像這種人你有什麼辦法呀

  我寧可死掉二十回也不肯另嫁給這樣一個男人

  當然嘍

  他也永遠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這樣肯遷就他的女人啦

  要想瞭解我

  就來跟我睡覺吧

  對啦

  在內心深處他也曉得這一點

  就拿那個毒死丈夫的梅布裡克太太[46]來說吧

  為的是什麼呢

  真奇怪

  是不是另外有了情夫呢

  對啦

  後來敗露啦

  居然幹出這等事

  難道她不是個地地道道的壞蛋嗎

  當然嘍

  有些男人就是討厭透頂

  簡直能把你逼瘋

  滿嘴都是天底下最惡毒的字眼兒

  要是我們壞到這個地步

  當初他們幹嗎還非要我們嫁給他們不可呢

  對啦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我們就過不了日子

  她把粘蠅紙上的砒霜刮下來放進他的茶裡了

  不就是這樣的嗎

  我納悶他們為什麼給起了這麼個名字[47]

  我要是問他

  他就會說是從希臘文來的[48]

  聽他這麼解釋

  我一點兒也不開竅

  她准是把另外那小子愛得發了瘋

  才去冒這被絞死的危險

  哦

  她還滿不在乎哩

  這要是她的天性的話她又能怎麼著呢

  而且他們也不至於像禽獸一般

  忍心去把一個女人絞死

  他們是決不會的

  他們個個都那麼不一樣

  博伊蘭總在談論我這雙腳的形狀人家還沒把他介紹給我之前他就馬上注意到了

  當時我正跟波爾迪一道在都柏林麵包公司

  我搖晃著兩條腿

  邊笑邊想聽他說話

  我們各要了兩杯茶[49]

  一份麵包和一客黃油

  當我站起來的時候

  我瞧見他正跟他那兩位當了老姑娘的姐妹坐在一起朝我望著

  我問女侍廁所在哪兒

  都快憋不住了

  我還在乎什麼

  都怪他要我買的那條嚴實的黑色緊身褲

  花半個鐘頭才脫得下來

  把身上弄得精濕

  每隔一星期就得換一套嶄新的時裝

  呆了那麼半天

  我竟把我那雙小山羊皮手套丟在後面座子上啦

  再也沒找回來

  說不定被什麼女賊拿走啦

  他要我在愛爾蘭時報上登個廣告

  說是在戴姆街都柏林麵包公司的女廁所裡丟的

  拾者送交瑪莉恩布盧姆太太

  從旋轉門往外走的時候

  我瞅見他[50]正拿兩眼盯著我的腳哪

  我回頭一望

  他還在望著我

  兩天之後我去那兒喝茶

  原指望

  可他沒在

  我的腳怎麼會叫他興奮起來的呢

  因為當我們在另一問屋子的時候我正翹著二郎腿來著

  起初他指的是我那雙鞋走起路來太箍腳

  我的手好看得很哪

  我要是戴上一隻鑲了漂亮的藍晶的戒指該有多好哇

  那是我過生日那個月的寶石[51]

  我非讓他[52]給我買一隻不可

  再饒上一隻金鐲子

  我並不怎麼喜歡我這雙腳

  不過古德溫那個搞得一團糟的演奏會結束的那個晚上

  我讓他[53]把玩過我的腳

  天那麼冷

  又刮著風唷

  我們家裡有甘蔗酒

  加上糖和香料

  燙熱了再喝

  那是在西倫巴德街

  他要我脫下長襪躺在壁爐前的地毯上的時候

  爐火還沒滅

  另外一回是讓我穿著那雙沾滿了泥巴的長靴子

  只要見到馬糞就踩

  當然嘍

  他不像世上一般人那麼正常

  他是怎麼說的來著

  說是即便十分當中讓給凱蒂蘭內爾[54]九分

  我都能贏我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記不起他是怎麼說的了

  因為叫賣最終版[55]的報童剛好走了過去

  盧肯牛奶店[56]用那個鬈髮男人是那麼講禮數

  我想以前仿佛在什麼地方跟他見過面

  我正嘗黃油的時候注意上他了

  所以就成心磨磨蹭蹭地拖延著時間

  還有他常常拿來取笑打趣的巴特爾達西[57]

  我唱完古諾的聖母頌[58]後他在通往唱詩班席位的臺階上吻起我來了

  咱們還等什麼呀

  啊唷我的心肝兒

  吻我腦門並分手[59]

  還有我那褐色部位

  別瞧他嗓門兒小

  可熱勁兒挺大

  一向對我唱的低音喜歡得發狂

  要是他說的是真話

  我就愛他唱歌時的口型

  然後他說

  在這樣的地方幹這種事兒夠多麼可怕啊

  我可不覺得有什麼可怕的

  遲早有一天我會告訴他的

  不是現在

  讓他嚇一跳

  唉

  而且我還把他領到那兒去

  讓他看看我們幹事的那個地方

  喏

  就在那兒你高興也罷不高興也罷

  他以為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我們訂婚之前他對我母親毫無所知[60]

  不然的話他是不會那麼容易地把我搞到手的

  不管怎樣

  他比我要糟上十倍

  曾央求我從襯褲上剪下一小片來給他

  那個傍晚我們沿著凱尼爾沃思廣場走去的時候他吻了吻我戴的手套上的飾孔

  我只好把手套脫下來

  他問了我一些問題

  可不可以打聽一下你那間臥室的形狀呢

  於是我假裝忘記了手套的事

  好讓他保存下來

  心裡念著我

  這當兒我瞅見他把手套偷偷放進兜兒裡啦

  當然嘍

  他對襯褲簡直著了迷這一點一眼就看得出

  兩眼總是直勾勾地盯著那些騎自行車的厚臉皮丫頭們

  她們的裙子被風一刮

  連肚臍眼兒都露出來啦

  甚至米莉和我跟他一道參加郊遊會那回

  有個穿奶油色平紋細布的娘兒們就逆著陽光站在那兒

  連她貼身的內衣他都看個一清二楚有一回他瞧見了我

  就冒著雨從背後追了上來

  不過

  早在他見到我之前

  我就瞅見他站在哈羅德十字路口角兒上啦

  穿著嶄新的雨衣

  為了使臉色顯得更鮮活

  圍了一條茶褐色圍巾

  戴著頂褐色帽子

  像平素間那樣看上去滑頭滑腦的

  那個地方跟他毫不相干

  他究竟在那兒幹什麼呢

  男人可以隨意到哪兒去

  愛向穿裙子的索取什麼就索取什麼

  你還不能過問

  可他們就是想知道你究竟到哪兒去啦

  你要到哪兒去

  我能覺察出他一路躲躲閃閃地總跟在我後面

  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我的脖子

  他一直避開我們家

  他覺得越來越不便於上門啦

  於是我就側過身去

  停下腳步

  然後他就纏著我

  要我說聲好吧

  到頭來我邊望著他邊慢慢騰騰地摘下手套

  他說像這麼個雨天我那網眼袖子搪不了寒

  好歹找個藉口來伸手挨近我的身子唄

  好半天他始終在念叨襯褲襯褲的直到我答應把玩偶穿著的那條襯褲扒下來送給他

  讓他揣在背心的兜兒裡隨身帶著

  噢

  至聖者瑪利亞[61]

  他渾身上下給雨淋得濕透啦

  活像個大傻瓜

  他長了一口非常漂亮的牙齒我看著肚子都餓了

  他央求我撩起身上那條有著日光線型褶子的橙色襯裙

  他說左近一個人也沒有

  要是我不這麼做

  他就在水窪子裡下跪

  他是那麼死乞白賴

  身上那件嶄新的雨衣也會給糟蹋啦

  你簡直不曉得單獨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會怎樣地異想天開

  要是有人路過

  他們會為了那個變得很粗野

  所以我就稍微撩了撩裙子

  隔著他的長褲摸了摸

  就像我常用帶戒指的手對加德納[62]所做的那樣

  免得他在這麼大庭廣眾之下幹出什麼更荒唐的事兒來

  我倒是很想知道他究竟行沒行過割禮

  他渾身直篩糠

  他們不論做什麼事都過於急躁

  圖個痛痛快快樂上一通

  害得爹眼巴巴地等著我回去吃飯

  他教我說

  我把錢包落在肉鋪裡啦

  只好回去取一趟

  好個扯謊大家[63]

  接著他又寫來那封信上面全是那種話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

  瞧他那個德行

  他怎麼還有臉去見任何一個女人呢

  事後弄得多尷尬啊

  我們碰見的時候

  他問我

  生我的氣了嗎

  我當然耷拉著眼皮

  他看出了我並沒生他的氣

  他還有幾分頭腦

  不像另外那個傻瓜亨尼多伊爾[64]

  玩啞劇字謎遊戲的時候

  不是弄壞什麼就是扯破什麼我就討厭不走運的男人

  他[65]問我懂不懂得那是什麼意思

  為了體面起見

  我當然只好說不懂得嘞

  我說我就不懂得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蠻自然的嗎

  當然嘍

  這個字常寫在直布羅陀的牆壁上

  旁邊還附著女人那個部位的圖像

  我在任何地方也沒看到過這個字

  不過

  太小的娃娃可不適宜看

  於是他就每天早晨都寫封信來

  有時候一天寫兩封

  我喜歡他作愛的方式

  他懂得怎樣叫女人著迷

  那當兒他給我送來了八大朵罌粟花

  因為我的生日是八號

  於是我寫了封信

  那天晚上他在海豚倉吻了我的胸口

  身上那股勁兒沒法兒形容

  簡直像登天啦

  但是他從來也不像加德納那麼會擁抱

  我希望他[66]星期一會上門來

  像他說過的那樣

  還是在同一時刻

  四點鐘

  我就恨那些不管什麼時候都找上門來的

  你還以為是蔬菜店的呢

  開門一看原來是旁的什麼人

  而你呢

  已經把全身的衣服都脫掉了

  要麼就是又肮髒又邋遢的廚房那扇門被風刮得敞開啦

  滿臉皺紋的老古德溫為了演奏會的事兒到倫巴德街來找我的那一天

  我剛吃完飯

  為了燉那破菜弄得我滿臉通紅

  亂糟糟的

  我只好說

  別朝我看

  教授我這副樣子真見不得人啊

  對啦

  這位老先生可是個地地道道的正派人

  他的一舉一動再可敬不過啦

  又沒有人替你說聲不在家你只好隔著百葉窗偷偷往外邊瞧

  就像對今兒那個送信的似的他[67]先派人送來葡萄酒和桃子

  起初我還只當是為了改期呢

  我開始打起呵欠來啦

  以為他在耍弄我呢

  心裡好焦躁

  這當兒我聽見他[68]嗒嗒嗒嗒的敲門聲

  他准是來晚了一會兒

  因為三點一刻光景我曾瞧見迪達勒斯家的兩個姑娘[69]放學回去

  我一向弄不清鐘點

  連他[70]給我的那塊表好像也從來沒准過

  我想找人去修一修

  當我一邊用口哨吹著有位我心愛的漂亮姑娘[71]

  一邊丟一便士給那唱著為了英國為了家園和麗人的瘸腿水手的時候

  我甚至既沒換件乾淨襯衣

  也沒化妝

  什麼都還沒做呢

  而且下禮拜的這一天就該到貝爾法斯特去啦

  他也一樣[72]

  得去恩尼斯

  二十七日是他爹的忌辰嘛

  要是他那樣的話可就不會愉快了

  假定我們旅館的房間是緊挨著的

  又在新床上幹了點什麼傻事

  我可不能叫他住手

  別纏著我

  因為他[73]就在隔壁房間裡

  那裡也許住著個新教牧師[74]

  邊咳嗽

  邊敲牆

  第二天他[75]決不會相信我們什麼也沒幹一勝負 丈夫好對付

  你可哄騙不了情人

  事後告訴他[76]

  我們什麼也沒幹

  他當然沒相信我

  沒有

  他不如[77]隨便到任何地方去

  再說

  他總會惹出什麼事兒來的

  上次我們到馬裡伯勒[78]去參加馬洛音樂會他為自己和我叫了兩份滾燙的湯

  這當兒鈴響了

  他就沿著月臺走去出 邊走邊一勺一勺地喝著湯

  一路上四下裡灑

  著臉皮也夠厚的了吧

  夥計尖聲喊叫著追在他後面

  天哪

  可讓我們丟盡了醜

  還有火車頭開動前的那場混亂

  但是他一定等喝完了才肯付帳

  坐在三等車廂裡的兩位先生還說他做得很對呢

  倒也是

  當他腦子裡一旦有了什麼念頭

  有時候就梗得要命

  他居然用小刀子撬開了車廂門

  真是做了件好事

  不然的話火車就會把我們一直帶到科克郡去啦

  我猜想那是出於對他的報復

  噢

  我多麼喜歡坐有著可愛的柔軟靠墊的火車或馬車去做短途遊覽

  我倒是想知道他肯不肯[79]為我買一張頭等車廂的票

  他大概還想在火車上搞呢

  所以就給列車員一大筆小費

  哎呀

  我相信照例會有一些無聊的男人

  用無比愚蠢的眼神

  張著嘴呆呆地看我們倆呢我們[80]去霍斯島那回碰上的那位普通工人可真大不一樣他讓我們倆單獨留在車廂裡

  我想瞭解一下關於他的一些情況

  鑽過一兩個隧道

  然後你朝窗外望就更有趣兒啦

  接著是回程

  要是我永遠不回來了

  他們會怎麼說呢法不一 說是跟他[81]私奔啦

  那樣我在舞臺上就會大出風頭啦

  我最後一次是在哪兒的音樂會登臺演唱來著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啦

  是什麼時候呢

  在克拉倫敦街的聖女德肋撒會堂[82]

  如今晚兒在那裡唱歌的淨是些小黃毛丫頭們

  眼下是凱思琳卡尼和她那號人在演唱

  由於我爹在軍隊裡呆過

  我曾演唱過心神恍惚的乞丐[83]

  還佩戴著一枚紀念羅伯茨[84]勳爵的胸針哩

  當時我顯然是個愛爾蘭人

  波爾迪的愛爾蘭味卻還不足

  那回的經紀人是他[85]吧

  他到處說他正在把光啊仁慈地引導[86]配成曲子

  這樣就使得我能夠在站立的聖母[87]中演唱

  其實是我慫恿他的

  這一回我可不再讓他那麼做啦

  可後來耶穌會士們發覺他是個共濟會員

  引導我前進[88]的曲子是從什麼古老歌劇裡抄襲來的

  在鋼琴上使勁奏著

  對啦

  他近來又跟幾名新芬黨[89]一道走動或者隨便他們怎麼稱呼自己吧

  談著他平時說慣了的廢話荒唐話

  他說[90]

  他介紹給我的那個沒系領帶的小個子非常聰明

  姓格裡菲思[91]

  很有前途哦

  這我可看不出來

  我也只能說到這兒

  不過他想必是那樣一個人

  他[92]曉得已經鬧起抵制運動

  我討厭去提戰後的政治比勒陀利亞[93]和萊迪史密斯[94]和布隆方丹[95]

  第二東蘭開斯特團第八營的斯坦利G加德納[96]陸軍中尉就是在那兒害了一場傷寒而死的

  他穿上那身土黃色軍服可帥啦

  個子比我稍微高一點兒

  剛好合適

  我相信他一定挺勇敢

  那晩上我們倆在運河船閘那兒接吻告別

  他叫我作我的愛爾蘭美人兒

  他興奮得臉色發白

  他快要出發了

  我們也許給人從路上瞧見啦

  他連站都站不利索

  我渾身從來也沒那麼熱過

  他們蠻可以一開頭就講和嘛

  要麼就讓老保爾大叔和另外一個老克留格爾[97]去拼個死活

  省得把戰爭這麼拖上好幾年

  讓那些漂亮小夥子害熱病死在那兒

  哪怕是正正經經挨子彈死掉呢

  事情還不至於這麼糟糕

  我愛看兵團的閱兵式

  頭一回是在拉羅什[98]看西班牙騎兵

  然後從阿爾赫西拉斯[99]隔著海灣眺望

  景色太可愛啦

  直布羅陀的萬家燈火就像螢火蟲似的

  還有在十五英畝地上舉行的模擬戰[100]

  穿著格子呢百褶短裙的黑警戒兵團[101]

  步伐一致地從威爾士親王所統率的第十輕騎兵或槍騎兵跟前分列前進

  噢

  輕騎兵可真有氣派

  還有在圖蓋拉打過勝仗的都柏林兵[102]

  他爹就是把一群馬賣給騎兵發的財[103]

  我既然給了他[104]那麼多

  他蠻可以在貝爾法斯特給我買一份精緻的禮物

  那座城裡有可愛的亞麻布襯衫被單

  還有考究的和服什麼的

  我得去買早先有過的那種樟腦丸

  跟衣物一道放在抽屜裡

  跟他[105]一起在一座新到的城市裡到處逛商店

  買這些東西多麼讓人興奮喲

  還不如把這戒指撂在家裡呢

  非得在指關節那兒轉來轉去才摘得下來

  那幫人要麼就把我們[106]的事兒登在報上

  滿城宣揚

  要麼就去報告警察

  可他們會認為我們是一對夫妻

  噢

  就讓他們統統悶死好啦

  我才一點兒都不在乎呢

  反正他稱錢[107]

  又不是那種就要結婚的男人

  所以還不如有人幫他花花呢

  我要是能弄清楚他喜不喜歡我就好啦

  當我搽粉時仔細照了照那面帶把兒的小鏡子

  就發現臉色有點兒蒼白

  其實

  鏡子一向是不可靠

  的倒也難怪

  他那副坐骨老大[108]

  從頭到尾跨到我身上

  他又那麼笨重

  胸脯上長滿了毛

  再饒上天兒又這麼熱

  我老得躺在下面

  還不如讓他從後面搞倒好一些哩

  正像馬斯添斯基[109]太太告訴我的原市 她丈夫就要她擺那種姿勢

  活像是兩條狗似的

  她還得把舌頭能伸多長就伸多長

  這當兒他還安詳柔和地玎玲玲彈著他那把七弦琴

  這些男人指不定會幹出什麼名堂來哪

  你永遠也迫不上他們

  他[110]穿的那套藍色衣裳可是上等料子做的哩

  領帶的樣式也挺時新短襪跟上還用天藍色絲線繡著花紋

  他准闊得很哪

  從他衣裳的剪裁和他那塊沉甸甸的手錶我就看得出來

  但是當他出去買回那份最終版報紙後

  有幾分鐘光景變得像個地地道道的惡魔啦

  他撕碎了賽馬券

  怒火沖天地咒駡著

  因為他輸掉了二十金鎊[111]他說是那匹跑贏了的黑馬讓他丟的這筆錢

  半數是為我下的賭注

  都怪利內翰為他出了這麼個點子

  他詛咒說

  這個寄生蟲[112]該下十八層地獄

  那回參加格倫克裡的午餐會[113]之後

  我們乘馬車搖搖晃晃地翻過羽床山沿著那漫長的路回去的時候他[114]對我放肆來著

  市長大人也曾用那雙色迷迷的眼睛打量我

  我最初是在飯後吃甜食的時候留意到那個大異教徒維爾·狄龍[115]的

  我正在用牙齒嘎吧嘎吧地嗑著核桃殼

  我巴不得能用手指把每一口雞肉都撕下來

  香噴噴

  烤得焦黃焦黃的

  要多嫩有多嫩

  不過我並不想把盤子裡的東西統統吃光期作廢 那些叉子和切魚刀都是純銀的

  還有檢驗印記哩

  我巴不得有那麼幾把

  其實我蠻可以假裝擺弄著玩

  很容易就能往我的皮手籠裡塞進一副哪怕在飯館往喉嚨裡咽下那麼一點點東西

  你也得指望讓他們清帳

  摳摳搜搜地喝上一杯茶

  我們也要當成是莫大的榮幸

  受了待見就得表示感謝

  不管怎樣

  世界就是這麼分成的

  假若老是這麼下去的話

  頭一樁

  我得要兩件上等襯衣

  可我不曉得他[116]喜歡什麼樣的襯褲

  他情願我不穿襯褲

  他不是說過嗎

  對啦

  直布羅陀的姑娘們有一半根本就不穿襯褲

  照天主當初造她們的那樣赤條條的

  那個唱曼諾拉的安達盧西亞[117]姑娘並沒怎麼隱瞞她沒穿的事

  對啦

  還有我那另一雙人造絲長襪

  剛穿一天就抽了一大片絲

  今兒早晨我蠻可以退給盧爾斯[118]

  跟他們吵上一通

  要求給調換一雙

  可我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免得心裡更煩

  說不定還會半路上撞上他[119]

  那就都泡了湯

  我還想要一件柔軟合身的胸衣

  仕女[120]上的廣告標的價錢倒蠻便宜還說胯襠那兒墊了層三角形鬆緊布

  他[121]替我把原有的這件補了一下

  但還是不成

  廣告上是怎麼說來著

  只要花上十一先令六便士就能減肥

  消除臀部那難看的贅肉

  顯出曲線美

  我的肚子太大了點兒 得戒掉晚飯那杯烈性黑啤酒

  可也許已經喝上癮了呢

  奧羅克那家店最後送來的那瓶都跑了氣

  像白水一樣他的錢賺得可容易啦

  大家管他叫作拉裡[122]

  過聖誕節的時候他給送來個髒巴稀稀的舊包包

  裝著一塊沒有糖霜的點心和一瓶泔水

  他原想當作紅葡萄酒來硬塞給人家

  可誰都不肯喝

  但願上天讓他省下唾沫吧

  不然的話我怕他會渴死呢

  也許我該做做深呼吸運動

  我倒是想知道那種減肥藥是不是多少有點兒靈驗我也許會喝過了頭

  如今晚兒瘦削型的並不大時新了

  我有好幾副襪帶呢

  可只有今天繃的那副才是他[123]用一號收到的那張支票給我買的

  哦不

  還有我昨天用光的化妝水

  塗上去讓我的皮膚那麼鮮活

  我一遍遍地告訴他

  到同一家店去再配一份

  可別忘啦

  說了多少遍

  天曉得他究竟辦了沒有

  反正一看瓶子就知道啦

  要是沒辦

  我看就只好用自己的尿來洗了

  我這尿像是牛肉茶或雞湯

  攙上點兒苦熟脂[124]和紫羅蘭花汁

  我覺得皮膚開始顯得粗糙或有點兒蒼老了

  我燙了手指以後脫了層皮

  下面的皮膚要細嫩多啦

  可惜並不都是那樣

  還有那四塊廉價手絹兒統共才值六先令

  要是不講究點兒儀錶

  這個世道你可確實混不出個名堂來

  錢都一古腦兒花在吃的和房租上啦

  我要是抓到了錢就大把大把地花它個痛快

  我總想將一把茶葉往壺裡一丟拉倒可他[125]每回總要稱一下份量

  還磨成末兒

  我要是買雙舊的牛皮鞋回來

  他就問

  你喜歡這雙新鞋嗎

  對啦 多少錢買的呀

  我簡直就沒有衣裳可穿

  那套棕色的衣服

  還有裙子和短上衣

  另外就是送到洗衣坊去的那一身

  一共才三身

  隨便對哪個女人來說

  這算得了什麼呢

  把這頂;日帽子的邊沿剪下來補那一頂

  男人們連理都不理睬你

  女人們只當你沒有丈夫

  總想把你踩在腳底下

  物價又天天飛漲

  再過四年我就三十五啦

  不

  我是

  我究竟多大歲數了呢

  到九月我就三十三啦[126]呃

  真的嗎

  噢

  喏

  瞧瞧那位加爾佈雷斯太太

  她比我老多啦

  上星期我出門時瞧見她了

  她的美貌在開始衰退

  她當年可真美

  把齊腰的濃密頭髮往後面一甩

  就像住在格蘭瑟姆街的吉蒂奧謝[127]那樣

  我每天早晨頭一樁事就是朝她那邊望

  看著她梳頭

  她好像很讚賞自己那厚厚的頭髮

  可惜直到我們搬走的頭一天我才結識她

  還有那位名叫澤西百合的蘭特裡夫人[128]

  威爾士親王愛上了她

  依我看他跟路上的隨便那個男人都是一樣的

  他只不過有個國王稱號罷咧

  這些男人全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我只想試試黑人的什麼樣

  她的美貌能維持到多少歲呢

  四十五吧

  關於她那個愛吃醋的老丈夫有件逗趣兒的故事

  到底是怎麼來著

  他總是隨身帶著一把撬牡蠣刀

  不

  說是他教她圍起一種錫做的玩藝兒

  帶著撬牡蠣刀的是威爾士親王

  對啦

  這種事兒不可能是真的

  就像是他[129]給我帶回來的那些書一樣

  弗朗索瓦某某先生的作品

  據說還是一位神父呢

  寫的是一個女人脫了腸

  所以娃娃就從她耳朵裡生下來啦[130]

  說什麼她的a——e[131]

  這個詞兒隨便由那個神父來寫都夠雅的了

  真好像任何傻子都弄不懂那個字的含義似的

  我就恨他[132]那種老惡棍的臉

  對什麼都裝糊塗

  誰都看得出這不是真實的

  還有他替我借回兩遍的魯碧[133]和美麗的暴君們[133]

  記得當我讀到第五十頁的時候

  有一段寫她用繩子捆住他並懸掛在勾子上

  而且拿鞭子抽打

  對女人來說這樣的故事一點兒看頭都沒有

  統統是瞎編的

  還說什麼舞會後他把香檳酒盛在她那雙便鞋裡來飲

  就像是我在英奇柯爾[134] 瞧見的那位馬槽裡的嬰兒耶穌

  聖母瑪利亞把他抱在懷裡

  當然哪個女人也生不出那麼大的娃娃

  起初我還以為是從她的側腹生出來的

  不然她[135]怎麼能蹲到尿盆上去解手呢

  當然嘍

  她是個闊女人

  感到榮幸

  因為對方是皇太子殿下嘛

  我出生的那一年他到直布羅陀來啦[136]

  我敢擔保他在那兒也找到了百合花

  他還在那兒栽樹來著

  當年他栽的還不只那一棵

  要是他來得早一些

  也許還把我也給栽了呢

  那麼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呆在這兒啦

  他應該退出[137]那個自由人報

  他只能撈上可憐巴巴的幾個先令

  應該到辦事處什麼的當差去

  在那兒領一份固定的工錢

  要麼就到銀行去

  他們就會讓他坐上寶座

  成天數鈔票

  當然嘍

  他寧願在家裡悠悠蕩蕩地混日子

  他要是呆在你身旁

  會弄得你簡直動彈不得

  他還問著

  你今兒個都演出些什麼節目呀

  我甚至巴不得他能像我爹那樣叼上只煙斗

  發散出男子漢的氣味要麼就到處蕩來蕩去

  假裝是在拉廣告

  他要不是幹了那麼一件事[138]

  本來是蠻可以還在卡夫先生手下工作的

  後來他又派我去想法說情

  我原是能夠讓他被提升作那兒的管理人的

  他賞臉接見[139]了我一兩次

  起初他口氣強硬得讓人沒法接近

  說什麼布盧姆太太

  千真萬確

  可我身上那件過了時的蹩腳衣服弄得我難堪透了

  下擺上的鉛錘絲脫落了

  整個兒走了樣兒

  不過近來又流行起這種式樣來了

  我純粹是為了讓他[140]高興才買這件衣裳的

  從做工就看得出它不行

  可惜我沒按照原先說過的那樣到托德和勃恩斯去

  卻改變了主意

  去利斯[141]啦

  這身衣裳就跟那家店一個樣

  廉價出售一大批粗製濫造的處理品

  我就恨那些闊鋪子

  真叫人討厭

  不論什麼衣服穿在我身上都分外顯眼

  不過他認為[142]關於女人的服裝和烹調他知道得很多

  對什麼事都婆婆媽媽的[143]

  我要是聽他擺佈

  就得把架子上的作料一古腦兒都掃進去

  不論我戴哪一頂帽子

  只要問他[144]這我戴著合適嗎

  行啊[145]就戴這頂吧

  挺好

  那就像生日蛋糕似的

  在我頭上豎了起來

  足有好幾英里高

  他卻說我戴著蠻合適

  要麼就像一頂罩盤布一般耷拉到我背後

  他也說好

  我把他帶到格拉夫頓街那家店去算是倒了媚

  他對女店員直陪小心

  說什麼我恐怕太麻煩您啦

  她露著假笑

  要多傲慢有多傲慢

  那不正是她該當幹的嗎

  但是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對啦

  弄得他挺狼狽

  倒也難怪

  可第二回他就不一樣了

  他又成了平素那個像湯一樣梗得要命的波爾迪

  可是當他起身[146]為我打開門的時候

  我看得出他死命地盯著我的胸脯

  不管怎樣

  他把我送出去

  禮數總是周到的

  實在抱歉

  布盧姆太太

  請相信我

  接著就含糊其詞了當他頭一次遭到侮辱

  我被錯認作是他的老婆的時候

  我只是微微一笑

  我曉得

  呆在門口那當兒

  我的奶頭是露出來的

  他正在說著

  我非常抱歉

  我相信你也是的對啦

  由於他嘬了好半晌

  都給嘬得硬邦些了

  他弄得我口

  裡乾渴

  他管它們叫作小咂咂兒[147]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對啦

  反正這邊兒這只硬邦啦

  只要稍微有點兒什麼奶頭就硬啦

  我要讓他老是這麼嘬下去

  我要把攪出沫兒來的雞蛋攙到馬沙拉[148] 裡來喝

  為了他的緣故

  把奶頭養得肥肥實實的

  那些血管唔的是幹嗎的呢

  兩個造得一模一樣多奇妙啊 倘若生了一對雙胞胎的話 它們會被認為是美的象徵 就那樣擺在那兒 像是陳列館裡的雕像似的 雕像中的一座還假裝用她的一隻手遮住它 它們真那麼美嗎 當然嘍 要是跟男人那副樣子比起來的話

  他的兩隻袋裝得滿滿的[149] 他那另一個物兒又耷拉出來 要麼就像帽架上的鉤子那麼朝你戳過來

  也難怪他們要用一片白菜葉子遮住它哩 那個討厭的金馬倫高原士兵躲在肉市背後[150]要麼就是另外那個紅頭髮壞蛋 藏在樹後邊 那兒曾經立著一座魚兒的雕像[151] 當我打那兒經過的時候 他就假裝在撒尿 掀開娃娃布

  把那物兒豎起來給我看這幫女王近衛軍真夠嗆虧得後來薩裡軍替換了他們[152] 他們總想掏出那物兒顯白給你看

  幾乎每一回我試著從哈考特街車站附近的公共男廁所外面經過

  總看見這個或那個傢伙正試圖引起我的注意 就好像那物兒是世界七大奇跡中的一件似的 哦 那些爛地兒的臭氣就甭提啦有一天晚上參加科默福德夫婦的宴會

  跟波爾迪一道回家的路上

  可口的桔子和檸檬汽水使得我想撤尿了 就進了一間廁所 天氣冷得刺骨 我簡直憋不住啦

  那是什麼時候來著 是九三年當時運河已經結了冰 對啦 金馬倫高原士兵已調走了幾個月可惜他們當中的個把人沒能呆在那兒瞧著我蹲在男廁所的小便池[153]上 從前我試著畫過一幅那物兒的圖 像是根香腸唔的我又給撕碎了 我倒想知道 他們走來走去的難道不怕在那個部位被踢上一腳或咚地挨一下打嗎[154] 女人當然意味著美 誰都知道這一點 當我們住在霍利斯街的時候 他被希利那家店解雇啦 我靠賣衣服 並且在咖啡宮胡亂彈奏[155]過活 他說我蠻可以替什麼闊佬當裸體模特兒 我要是把頭髮披散下來 就會像那個出水的寧芙[156]嗎 只不過她更年輕一些罷了 要麼我就有點兒像是他收藏的那張西班牙相片上的爛婊子[157] 我曾問過他[158] 難道寧芙就老是那麼著[159] 四處走動嗎 我還問他

  碰上了裡面有著膠皮管的什麼玩藝兒[160]那個詞兒 他卻搬出那個關於化身[161]的繞口令 他永遠也不會把一件事解釋得簡單一些好讓人家明白 接著他又去把鍋底兒都給燒壞啦[162] 而這又全都是為了煎他那份腰子 這邊兒的倒還沒什麼 他[163]總想咬住那邊兒的奶頭 還留著牙印兒哪 我忍不住喊起來了 他們多可怕呀 老是想傷害你 生米莉那回我的奶水真足 夠喂兩個娃娃的啦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他說什麼我要是去給人家當奶媽每星期能掙上一英鎊哩 一到早晨簡直就脹得鼓鼓的 溢出來啦

  寄住在二十八號的西特倫[164]家那個看上去挺文弱的學生彭羅斯[165]隔著窗戶差點兒瞅見我正在那兒洗呢 不過我趕緊抓條毛巾蒙住了臉 這就是他用的功嘍 讓她斷奶的時候 它們[166]可讓我受夠了罪 直到他請布雷迪大夫[167]給我開一副顛茄藥才算了結 我只好叫他替我嘬一嘬 他說它們硬得很

  可是比母牛的還甜還濃哪 後來他想要我把奶水擠到茶裡去 他可真能胡來我敢說應該有人把他寫到新聞專欄裡去 我要是能記住種種事情的一半兒的話就能寫成一本書 就叫它作波爾迪公子作品集吧對啦 這邊兒的皮膚變得光滑多啦 他足足嘬了它們[168]一個多種頭 沒錯兒 我看鐘來著 我就像是有了個大娃娃似的 他們什麼都往嘴裡塞

  這些男人總要從女人身上得到一切快樂 直到現在我還在感受著他那嘴巴的嘬勁兒 哦 天哪

  我可得把身子攤開來 我巴不得他在這兒 要麼就是旁的什麼人 好叫我那麼一遍又一遍地丟啊丟的 我覺得身子裡面全是火

  或者要是我能夢見當時他是怎麼第二遍使我丟的就好了 他從後面用手指撓著我 我把兩條腿盤在他身上 一連丟了有五分鐘 事後我禁不住緊緊摟住他 噢 天哪

  我恨不得大聲喊出各種話來 操吧 拉屎啦 或隨便說點兒什麼 可就是別露出一副醜相 耗盡了精力臉上佈滿皺紋

  誰曉得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你可得琢磨男人的心情 謝天謝地 男人們並不都像他這樣 有的人喜歡女人在搞的時候斯斯文文的 我注意到了他們的差別 他搞的時候一聲不吭 我抬起眼睛那樣看著他 顛鸞倒鳳 頭髮有點兒亂啦 我從嘴唇裡吐出舌頭朝這個野蠻畜生伸了過去 星期四 星期五一天 星期六 兩天 星期日 三天 哦 老天爺 我哪裡等得到星期一呢呋嚕嘶咿咿咿咿咿咿咿呋嘍嗯嗯嗯嗯

  火車在什麼地方拉鼻兒哪 那些火車頭勁兒可真足 就像是大個兒的巨人 渾身上下翻滾著水 向四面八方迸濺 仿佛是古老甜蜜依依的情歌哦哦哦[169]的結尾 那些可憐的男人不得不整宵整宵地離開老婆和家人 呆在煙薰火燎的火車頭裡 今兒個天悶得透不過氣兒來 幸而我把那些過期的自由人報和攝影點滴[170]燒掉了一半兒 他越來越馬虎得厲害

  到處撂著這類東西 剩下的我都給丟到茅房裡去了 明天我就叫他替我裁出來 不然的話 把它們留到明年也不過賣個幾便士罷咧 也省得他問去年一月份的報紙在哪兒所有那些舊大衣擱在那兒淨添熱 我也給捆起來弄到門廳外面去啦 那場雨下得 真好 感到爽快 是我美美地睡了一覺後下起來的 我覺得這兒越來越像直布羅陀啦 好傢伙 那地方多熱呀緊接著 地中海那猛烈的東風一刮 黑壓壓地像夜晚一般 閃閃發光的岩石[171]聳立在中間 跟他們認為了不起的三岩山比起來仿佛是個又高又大的巨人 東一處西一處是紅色的崗亭 還有白楊樹叢

  統統都炎熱得冒煙兒 再就是一頂頂蚊帳[172] 和一座座水槽裡那雨水蒸發的氣味 由於成天望著太陽 被曬得發暈 爹的朋友斯坦厄普夫人[173]送給我的那件巴黎的便宜商場[174]的漂亮衣裳整個捎色兒啦 多糟糕哇

  她在上面還寫著我最親愛的狗小姐她人真好 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上面寫著 只發張明信片告訴你一聲 我寄了份小小的禮物 剛洗了個痛快的熱水澡感到仿佛成了一隻非常乾淨的狗 中東佬[175]也享受了一通 她管他叫中東佬 我們非回趟直布[176]不可 好去聽你唱等待和在古老的馬德裡[177] 他給我買的練習曲集子叫作康科恩[178] 還給我買了一條新披肩 那名詞兒我叫不上來 倒是挺可心的 只不過稍微一怎麼著就撕破了 可我覺得還是蠻漂亮的 你是不是老想著咱們一道吃過的美味茶點呢 我很喜歡那香甜的葡萄乾烤餅和山莓薄脆 喏 我最心愛的狗小姐務必及早給我寫封親切的回信 她忘記寫上對你父親和格羅夫上尉的問候啦 懷著深深的情意 衷心愛你的赫斯特XXXXX[179]

  她一點兒也不像是個已結了婚的 簡直就像個姑娘 他的歲數比她大多了 這位中東佬可疼我啦 在拉利內亞[180]看鬥牛的那回

  他用腳踩著鐵絲好讓我邁過去 那回鬥牛士戈麥斯[181]得了一對牛耳朵[182] 我們得穿這些衣服 到底是誰發明的呀 還指望你能走上吉利尼山[183]呢就拿那回郊遊來說吧 我給胸衣箍得緊緊的 在一群人當中簡直既不能跑也不能跳到一邊去 所以當另外那頭兇猛的老公牛開始向系著腰帶前且帽子上又鑲著兩道裝飾的鬥牛士撲去的時候

  我就覺得害怕啦 那些野獸般的男人們喊著 鬥牛士萬歲[184]

  穿著漂亮的白色小披風的女人們嗓門兒也一樣大 那些可憐的馬兒就被撕裂開[185] 內臟都露出來啦 我一輩子也沒聽說過這樣的事兒 對啦 當我摹仿鈴巷[186]那邊狗叫的時候 他總是傷心地對著我 可那條狗病了 他們後來怎樣了呢 估摸著早就死啦 雙雙都死啦 這一切就好像罩在一層霧裡 叫你感到那麼蒼老 那甜餅是我烤的 當然我自個兒統統吃掉啦 還有個叫作赫斯特的姑娘 我們常常比頭髮 我的比她的濃密 當我梳頭的時候 她教我怎樣將它攏到後面去 怎樣一隻手用一根線打個結子

  我們就像堂姐妹一樣 那時候我十幾歲來著 刮大風的那個晚上我睡到她的床上 她用胳膊摟著我 到了早晨 我們搶起枕頭來了 多有趣兒呀 當我跟著爹和格羅夫上尉到阿拉梅達散步場去聽樂隊演奏的時候 一有機會他就死盯著我 我最初望著教堂

  接著又瞧著那一扇扇窗戶 我往下一瞅 我們倆的目光碰上啦

  我覺得就像一根根的針串遍全身 兩眼發花 我記得事後一照鏡子簡直都認不出自己來啦[187] 太陽把我的皮膚曬得光豔豔的興奮得像一朵玫瑰似的 我整宵連眼也沒閉 都是由於她的緣故[188] 這並不好 然而我原是能夠半截兒就打住的 她給我一本月亮寶石[189]要我讀 那是我所讀到的第一本威爾基科林斯的書 我還讀了亨利伍德夫人的伊斯特林恩[190]和阿什利迪阿特的陰影 另一個女人寫的亨利鄧巴 後來我把這本書借給他了 裡邊還夾了張馬爾維的照片 好讓他明白我並不是沒有[191] 她還送給了我利頓勳爵的尤金阿拉姆[192] 亨格福德夫人的美麗的摩莉[193] 我不喜歡有摩莉的那些書 就拿他[194]替我借來的那本來說吧 寫的是從佛蘭德來的一個女人 是個婊子[195] 她總是能偷到什麼就偷什麼 衣裳啦 成碼的料子啦 哦 這條毛毯壓在我身上太重啦 這下子就好啦 我連件像樣兒的睡衣都不趁 他睡在旁邊的時候都卷成了團兒 而且他還老耍著玩兒 這下子可好啦 那陣子天兒一熱我就來回翻身 坐在椅子上汗水就把內衣濕透啦 粘在屁股蛋兒上 站起來身上又肥實又硬邦 再往沙發靠墊上一坐 撩起衣服一瞧

  晚上足有好幾噸臭蟲 掛上蚊帳我連一行書都讀不成 天啊 這是多咱的事呢 一晃兒好像過了好幾百年啦、他們當然再也沒有回來 再說她也沒把地址寫對 興許她對自己那位中東佬留了點心眼兒 人們總是走掉 我們可不我還記得那天海上起著浪 一隻只小船那高高的船頭擺上擺下還有船上散發出的那股子氣味

  放假上岸的軍官們一身制服我都暈船啦 他什麼也沒說[196] 他一本正經 我穿的是有一排紐扣的長統靴子 我的裙子給風刮得掀了起來 她吻了我六七遍 我哭了沒有呢 對啦 我准是哭啦

  要麼就是差點兒哭了出來 當我說再見的時候 我的嘴唇直發顫 她披著為了航海才定做的一種特別講究的藍色披肩 有一邊兒做得挺新奇的

  漂亮極啦 他們走掉了以後 無聊得像鬼一樣 我幾乎琢磨著要逃走啦寂寞得發瘋 不論呆在哪兒 怎麼也安定不下心來

  爹啦 姑媽啦 婚姻啦 等候[197]著 總是等候著 把他引引引到我哦哦哦這裡 等候著 沒法加啊啊啊快他那飛速的步伐

  該死的大炮開火啦[198] 在鋪子上空轟隆隆地響 尤其是在女王的壽辰

  要是你不把窗戶打開 就會震得什麼都朝四面八方往下掉

  不管尤利西斯格蘭特將軍[199]是誰 總歸被認為是個大人物 當他下船登岸的時候 打從鬧大洪水之前就在那兒擔任領事的老斯普拉格[200]穿上了大禮服

  可憐的人哪 其實他正為兒子服喪呢早晨就照例吹起床號 鼓聲隆隆 於是那些可憐倒楣的士兵們拿著飯盒走來走去 這地方散發出一股氣味 比那些穿著帶兜帽的長外套前來參加利未人[201]集會的長鬍子老猶太人散發的還要難聞 一遍遍的軍號命令炮兵擦炮準備戰鬥 鳴炮 歸營

  攜帶著鑰匙的衛兵開正步走來 城門上鎖

  還有那風笛

  只有格羅夫上尉和爹在聊著洛克灘和普列文[202] 加尼特吳士禮爵士[203]和喀土穆的戈登[204]

  每回他們[205]出門我都替他們點上煙斗

  那個老酒鬼總是把他那攙了水的烈酒擺在窗臺上

  休想看到他剩下一滴酒

  他摳著鼻孔 苦思冥想著旁的一些下流故事 到什麼角落去講

  可我在場的時候他從來也沒大意過

  總找個蹩腳的藉口把我從屋子裡打發出去 還一個勁兒地恭維著 當然都是仗著布什密爾威士忌[206]的酒興

  可要是再來了一個女人 他也會照樣說上一遍 我猜他已經把命送在馬不停蹄地喝酒上頭啦 過了多少年啦

  真是度日如年啊

  沒有人給我寫封信 除了我給自己塞了幾張紙片寄出去的那幾封 我膩煩透啦

  有時候恨不得仗著我的指甲打上一場架 我豎起耳朵聽那個獨眼老阿拉伯人邊奏著公驢般的樂器 邊唏啊唏啊

  啊唏啊地唱著

  向你那公驢般的雜亂無章的玩藝兒致以我的全部敬意 糟糕透啦 如今我垂著雙手

  隔著窗戶往外望

  就在對面那座房子裡有沒有個英俊男人呢

  護士們追著的霍利斯街的醫科學生 我站在窗口戴上手套和帽子 表示我這就要出門啦 對方卻一點兒也不懂得我的用意

  他們多麼遲鈍啊

  永遠也不明白你說的話 你甚至想把要說的話印在一張大海報上讓他們瞧

  我竟然用左手跟他握了兩次手[207] 我在韋斯特蘭橫街小教堂外面稍稍皺起眉頭的時候他都沒理會我 我倒納悶他們那了不起的智慧是打哪兒來的

  他們的腦灰質[208]全都在他們的尾巴裡哪

  你要是問我市徽飯店裡的那些鄉下騙子手們[209]的智力

  他們簡直糟透啦

  還抵不過他們宰了賣肉的公牛和母牛呢

  還有送煤的鈴擋聲

  那個吵吵鬧鬧的壞蛋

  總想用一張從他的帽子裡掏出來的旁人的帳單來騙我

  瞧他那雙爪子

  還有那吃喝著修理鍋壺罐兒的

  又有人來問今兒個有沒有給窮人的破瓶子

  沒有客人上門

  也沒有郵件

  除了寄給他的支票[210]和致親愛的夫人的神奇露的廣告

  就只有今天早晨他那封信[211]和米莉的明信片

  是啊

  她給他[212]寫了封信

  我最近收到的一封信是誰寄來的呢

  哦

  是德汶太太寫來的

  喏

  她一陣心血來潮

  相隔這麼多年從加拿大寫信來

  向我討西紅柿紅胡椒[213]這道菜譜弗洛伊狄龍[214]從打寫信告訴我她嫁給了一位很闊的建築師以來就再沒音信啦

  要是我聽到的都可信的話

  他們還有所八間屋子的別墅

  她父親[215]是個非常善良的人

  當時他已經快七十歲啦

  總是那麼好脾氣

  說什麼

  喏您呀特威迪小姐

  要麼就是吉萊斯皮小姐

  這兒有架鋼親[216]哩

  他還有全套純銀的咖啡用具裝在紅木餐具櫃裡

  可卻死在那麼遙遠的地方

  我討厭那種總是向人訴苦的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惱

  可憐的南希布萊克上個月去世啦

  害的是急性肺炎

  喏

  我跟她並不怎麼熟

  與其說她是我的朋友

  倒不如說是弗洛伊的

  真麻煩

  還得寫回信

  他說的[217]總不對頭

  又沒個句號

  就像是在講演似的

  不幸仙逝深表哀悼啦

  我老寫錯字

  把侄子寫成桎子什麼的

  但願他下回[218]給我寫一封長一點兒的信

  假若他真正愛我的話

  哦

  謝謝老天爺

  我找到了這樣一個人

  他把我非常需要的東西給了我讓我鼓起勁頭

  在這個地方你已經沒有老早以前有過的那樣的機會啦

  我希望有誰給我來封情書

  他那封寫得可並不怎麼樣而且我還跟他說愛怎麼寫就怎麼寫

  此頌台安

  休博伊蘭敬啟在古老的馬德裡[219]那一套

  傻女人們相信

  愛正在歎氣

  我即將死去

  不過

  要是他這麼寫了

  我猜想其中總有幾分真實

  管它真假

  反正會叫你一整天都有個奔頭

  生活中時時刻刻老是有點兒什麼可想望的

  四下裡一望仿佛是個新世界

  我可以躺在床上寫回信

  好讓他想像著我

  回信短短的

  只寫上幾個字兒

  不像阿蒂狄龍[220]常常給都柏林法院的一個傢伙寫的那種長信

  上面加了XXX的記號

  那是從淑女尺牘大全[221]上抄下來的

  最後他還是把她一腳踹開啦

  當時我就跟她說過

  信裡只寫上幾句簡單的話就成啦

  隨他琢磨去

  其實就是提醒她

  做事不要太輕率

  對男方的求婚

  要以同樣的坦率答應下來

  這樣就可以得到世上最大的幸福

  天哪

  沒有旁的辦法

  對他們來說

  什麼都蠻好

  可女人呢

  剛一上了歲數就會被他們丟到灰坑底兒上去啦。 第一封是馬爾維給我的

  那天早晨我還躺在床上哪

  魯維奧大娘[222]把它和咖啡一道送來啦

  她呆呆地站在那兒

  我想用髮夾來拆信

  並用手指著它們[223]

  可怎麼也想不起赫爾奇拉這個字兒啦

  好個倔巴巴的老傢伙

  那髮夾不是正瞪著她的臉嗎

  戴著她那副假髮

  真是個醜八怪

  還怪臭美呢

  都快要八十或者一百歲啦

  滿臉皺紋

  儘管虔誠

  可什麼都得聽她說了算

  有件事她怎麼也想不通

  儘管有那麼多國境警備兵[224]

  可占全世界軍艦半數的大西洋艦隊竟然還開了來

  英國國旗飄揚著

  因為四個喝醉了酒的英國水手就把整個兒岩石從他們手裡奪了去

  又因為除非有結婚儀式

  我陪著圍起披肩的她跑到聖母瑪利亞教堂[225]去望彌撒的次數不夠勤

  她就不高興

  她淨講聖人和穿銀色衣服的黑髮聖母瑪利亞所顯示的那些奇跡

  還說在復活節的星期日早晨

  太陽跳躍過三回[226]

  當神父隨著鈴聲給快要咽氣的人送梵蒂岡[227]一路走過去的時候

  她為聖體劃了個十字

  他[228]署名一個仰慕者

  我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

  我從卡爾裡爾[229]的櫥窗裡看見他在緊緊跟隨著我

  我就有心跟他吊上

  他走過去的時候輕輕地挨了我一下

  可是我再也沒有想到他會寫信來跟我定約會我把這封信在襯裙的乳褡裡塞了一整天

  當爹出去操練的時候見幽暗的地方和旮旯兒就躲起來讀著

  一心想從筆跡和郵票上的語言[230]中發現點兒什麼

  記得一直在唱著

  我戴一朵白玫瑰好呢[231]

  我甚至想把那座老掉牙的笨鐘撥快一點兒

  他是頭一個親我的男人

  在摩爾牆腳下[232]

  我的情人兒

  年少的時候[233]我還從來也沒想過親嘴兒是怎麼回事呢

  直到他把舌頭伸到我嘴裡

  他的嘴是那麼甜那麼年輕

  我把膝蓋朝他湊上去幾回

  好學會怎麼親嘴兒

  我對他說什麼來著

  我告訴他

  為了好玩兒

  我已經跟一個西班牙貴族的兒子訂婚啦

  名叫堂米格爾德拉弗羅拉[234]

  而且他還信以為真啦

  還說不出三年我就要跟那個人結婚

  開玩笑往往會說出不少真話來

  有一朵盛開的花[235]

  關於我自己我倒是對他說了幾句老實話

  好讓他去想像

  他並不喜歡那些西班牙姑娘

  大概她們當中有一位甩了他

  我讓他興奮起來他把他帶給我的花兒在我的胸前統統給壓碎啦

  他不會數比塞塔和佩拉葛達[236]

  還是我教會他的呢

  他說他出身於卡波奎因[237]

  在黑水邊兒上

  可是日子過得大快啦

  他走的前一天五月

  對啦

  是五月

  西班牙的娃娃皇上[238]誕生的月份

  一到春天我就總是那樣兒

  我巴不得每年都有一個新的人兒

  高高地爬到奧哈拉塔[239]附近的岩炮底下

  我告訴他那給雷劈啦

  還有關於他們給送到克拉珀姆去的老叟猴[240]的所有那些故事

  猴子們沒有尾巴

  相互馱在背上飛快地跑來跑去給人家看

  魯維奧大娘說

  有一隻直布羅陀土生土長的老母猴兒

  從英塞斯農場[241]把小雞兒抓走

  你一靠近

  它就朝你扔石頭

  他正朝我[242]望著為了儘量鼓勵他

  但又做得不至於太露骨

  我穿的是那件敞著前胸的白罩衫

  它們變得豐滿起來

  我說我累啦我們就在冷杉坳[243]上邊躺下來了

  那是個荒涼的地方

  我想那准是天底下最高的岩石

  有坑道和隱蔽炮臺[244]

  還有那些可怕的岩礁和聖邁克爾岩洞[245]

  倒掛著冰柱

  或者隨他們怎麼去叫吧

  還架著梯子[246]

  我的長統靴濺滿了泥點子

  那些猴子死的時候准就是沿著這條路穿過海底去非洲的[247]

  遠處海面上的船就像薄薄的木片兒

  開過去的是馬耳他船[248]

  對啦

  海洋和天空

  你簡直可以永遠躺在那兒

  愛幹什麼幹什麼

  他隔著衣服[249]溫存地撫摩著

  他們就愛這麼做

  沖的就是那圓鼓鼓的勁兒

  我從上面偎依著他

  為了把我那頂白稻秸帽兒弄舊一點兒

  把它戴在頭上

  我的左半邊臉最好看

  由於這是他的最後一天

  我的罩衫是敞著的

  他穿的是一種透明的襯衫

  我瞧得見他粉嘟嚕兒的皮膚

  他求我讓他的那個稍微碰我的一下

  可我沒答應

  起初他挺惱火

  我害怕呀

  誰知道會不會傳染上肺病

  要麼讓我懷上孕[250]

  給我留下個娃娃呢

  那個老女傭伊內絲告訴我

  哪怕只掉進那麼一滴去也夠嗆

  後來我用一隻香蕉試了試

  但是我又擔心它會折在我身子裡面

  找不到啦

  對啦

  因為有一回他們從一個女人身子裡取出一塊什麼

  已經在那兒呆了好幾年

  上頭巴滿了石灰鹽

  他們全都發了瘋似地想鑽進自己原先出來的那個地方

  你總以為決不至於進得那麼深

  他們也不知怎麼一來就已經跟你幹完了

  只等下一回吧

  對啦

  因為有那麼一種美妙的感覺

  始終是那麼溫存

  我們是怎麼完事兒的來著

  對啦

  哦

  對啦

  我把他那個拽到我的手絹兒裡

  假裝作不那麼興奮的樣兒

  可我還是把兩條腿叉開啦

  我不許他摸我的襯裙裡面

  因為我那條裙子是側面開衩兒的

  我可把他折磨得沒了魂兒

  先挑動他

  我就愛挑逗飯店裡的那條狗

  嚕嘶特啊喔克喔克啊喔克

  他閉著眼睛

  一隻鳥兒在我們下面飛著

  他羞答答的

  可我就是喜歡那天早晨他那副樣子

  當我像那麼樣伏在他身上

  解開他的紐扣兒

  掏出他那個並且把皮往後拽了拽的時候

  我弄得他稍微漲紅了臉

  那物兒像是長著眼睛

  男人們下半身統統都是紐扣兒

  他管我叫摩莉我的乖[251]

  他叫什麼名字[252]來著

  傑克

  喬

  是哈裡馬爾維吧

  對啦

  我估計他是個中尉

  白白淨淨的

  他有一副樂呵呵的嗓音於是我就把那物兒整個兒撫摩了一遍

  那物兒就是一切的一切他還留著口髭哩

  說他會回來的

  天哪

  對我來說簡直就像是昨天的事兒哩

  還說

  即便我已經結了婚

  他也還會跟我幹那個的

  我曾答應他說

  好吧[253]

  一定的

  現在我會讓他[254]飛快地操我一通

  也許他已經死掉了

  要麼陣亡啦

  要麼就當上了一名上尉或者海軍上將

  快二十年啦

  我要是說聲冷杉坳

  他馬上就會[255]

  要是他從背後走過來

  用手蒙住我的眼睛讓我猜

  我會覺察得出那就是他

  他還年輕著哪

  四十來歲

  也許娶了個黑水河邊上的姑娘

  並且完全變樣兒啦

  男人們都是那個德行

  男人們連女人的一半兒個性都沒有

  她一點兒也不會曉得我跟她那位親愛的丈夫都幹過些什麼

  那時候他連做夢也沒想到過她呢

  而且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說是當著全世界的面兒也未嘗不可以足夠讓他們寫成一篇文章登在新聞報[256]上的了

  事後我有點撒野啦

  我把貝納迪兄弟[257]那個裝過餅乾的舊紙袋吹得鼓鼓的把它拍裂啦

  天哪

  砰的一聲好響啊

  山鷸和鴿子全都尖叫起來我們沿著原路走回去

  翻過中間那座山

  繞過從前的衛兵房和猶太人墳地

  還假裝念著希伯來文的墓誌銘

  我想用他的手槍開上一槍

  他說他沒帶在身上

  他簡直捉摸不透我

  不論我替他扶正多少遍

  他總歪戴著那頂有遮簷的便帽

  HMS卡呂蒲索[258]搖晃著我的帽子

  那位老主教[259]從祭壇

  上長篇大論地講著道婦女應盡的更高職責啦

  如今姑娘們騎起自行車來

  還戴上尖兒帽

  穿什麼時新的布盧姆爾套裝啦

  天主啊

  請賜給他理智並且賜給我更多的金錢吧

  我猜想那是跟著他起的名兒[260]

  我再也沒想到布盧姆會成為我的姓

  我曾一遍遍地把它寫成印刷字體看看要是印成名片是什麼樣子

  或是向肉鋪訂貨的時候練練筆摩布盧姆敬具

  我跟他[261]結婚後

  喬西[262]常說

  你好像一朵正在盛開的花兒[263]

  哦

  總比布林或偷東西[264]的布裡格斯強

  要麼就是那些帶著屁股這個詞兒的討厭的姓

  拉姆斯巴托姆[265]太太或其他一種巴托姆

  我也不會迷戀上馬爾維這個姓

  或者假若我跟他[266]離了婚

  那我就會當上博伊蘭太太啦

  不論我媽是個什麼人

  既然她自己有露妮塔拉蕾多這麼個可愛的名字

  老天爺也總該給我取個好一點的名字嘛

  我們拐來拐去

  繞過傑賽後身

  沿著威利斯路跑向歐羅巴岬[267]

  像米莉身上那樣的一對小東西[268]在我的罩衫下面晃啊跳啊的

  如今當她跑上樓梯的時候我就愛低頭看著它們

  我朝著胡椒樹和白楊樹往上一躥

  拽下一片片葉子朝他扔過去

  他到印度去啦[269]

  說是要給我來信告訴我航海的事

  這些男人要在地球上來回轉

  趁著他們還能做到

  起碼也應摟抱一兩下女人

  一出發不定在什麼地方就淹死或給炸飛啦

  那個星期天早晨我跟如今死了的魯維奧斯上尉爬到風車山那塊平地上去啦

  他那架小型望遠鏡就像是哨兵攜帶的那種

  他要從船上弄一兩架來

  我穿的是巴黎的便宜商場[270]那件衣裳

  戴著那串珊瑚項鍊兒

  海峽一閃閃地發亮

  我隔著它一直能望到摩洛哥

  並且幾乎能眺望到白色的丹吉爾灣和蒙著雪的阿特拉斯山[271]

  海峽就像條河一樣

  那麼清澈

  哈裡

  摩莉我的乖[272]

  打那以後我總想念著在海上的他[273]

  望彌撒舉揚聖體的時候

  我的襯裙開始滑溜下來了

  我把那塊手絹兒在我的枕頭底下保存了好幾個星期

  為的是聞他身上那股氣味[273]

  在直布羅陀買不到像樣兒的香水兒

  只有一種便宜的西班牙皮膚[274]

  很快就走了味兒啦

  反倒會留下一股臭氣

  我想給他一件念物

  為了圖個吉利

  他給了我一隻做工粗俗的克拉達戒指[275]

  加德納到南非去的時候

  我把那戒指送給了他

  那兒的布爾人用戰爭和熱病要了他的命

  可他們還是照樣打敗了

  它就像是蛋白石或珍珠似的帶來了厄運

  那准是十八凱[276]的純金

  因為重得很哪[277]我可以看到他那刮得光滑的臉

  呋嚕嘶咿咿咿咿咿呋啷

  那列火車又發出了哭腔

  可懷戀的往昔喲

  歲月一去不復唔

  返[278]

  我閉上眼睛

  呼吸

  嘴唇朝前湊

  親嘴兒

  一副悲傷的神情睜開眼睛

  微弱地

  當霧降落人世前[279] 我就討厭霧降這個地方

  傳來了甜蜜的情歌[280]

  哦哦哦哦哦

  我下回再站在腳燈前的時候

  要放開嗓子唱這一段

  凱思琳卡尼[281]和她那幫尖嗓門兒的這位小姐那位小姐另一位小姐

  一群麻雀屁咭咭喳喳地傻笑著

  扯著一點兒都不懂的政治

  顯得她們多麼有趣兒

  愛爾蘭土產的美人兒

  我是軍人的閨女

  你們的爹又是啥人呢

  靴匠和酒館老闆

  請原諒

  你乘的原來是四輪馬車呀

  我還只當是獨輪手推車呢[282]

  那些娘兒們要是哪天有機會像我那樣

  在演奏會晚上挎著軍官的胳膊在阿拉梅達散步

  腿一軟就會跌在地上送了命我的兩眼發光

  還有我那胸脯

  她們缺乏那股熱呼勁兒

  天主可憐她們那傻腦筋吧

  我十五歲的時候對男人和人生所懂得的比她們所有這些人五十歲時才知道的還要多

  她們不曉得該咋唱那樣一首歌

  加德納[283]說

  隨便哪個男人只要看見了我的嘴和牙齒還有我那種笑容

  就非聯想到那個不可

  起初我直擔心他會不喜歡[284]我的發音

  他是那麼地道的英國味兒

  這是爹留給我的一切

  儘管還有那些郵票

  反正我的眼睛和身材趕媽媽

  他老是說

  他們是多麼神氣

  有些人就是下流

  他一點也不是那樣

  他確實迷上了我的嘴唇

  讓她們先去找個像樣兒的丈夫吧

  再養個像我女兒那樣的閨女

  然後再瞧瞧她們能不能教博伊蘭那樣一個對任何女人都能夠挑挑揀揀的時髦闊少上起勁兒來

  緊緊摟抱丟它個四五回

  要麼就拿嗓子來說吧

  要不是嫁給了他[285]

  我本來蠻可以當上首席女歌手的

  傳來了古老甜

  低沉的聲音

  收攏下巴

  可別收得太緊

  免得出現雙下巴

  我太太的閨房[286]太長啦

  觀眾不會要求你重唱

  關於黎明時分圍著壕溝的莊園和有著拱頂的房間

  對啦

  我要唱南方刮來的風[287]

  他是在通往合唱隊席位的臺階上幹了那檔子事後唱的

  我要把那件黑罩衫上的花邊兒換一下

  好讓奶頭更顯眼些

  我還要

  對啦

  我得把那個大扇子修理好了

  讓那幫人眼紅得要命

  只要一想到他[288] 我那個眼兒就總是發癢

  我憋不住啦

  覺得裡面有股氣兒

  還是放掉的好

  不要吵醒他[289] 省得他再來那一套

  我已經把肚子後背和側腹都洗乾淨啦

  可別讓他把我弄得渾身是口水

  哪怕我們有個洗澡間也好哇

  或是我自己能單獨有個房間

  不管怎樣

  我希望他自個兒能睡一張床

  那樣就不至於把他那雙冰冷的腳丫子壓在我身上啦

  天主啊

  哪怕給我們一塊能夠放屁的地方呢

  要麼稍微放鬆動點兒

  對啦

  像這樣憋著

  稍微側著身子

  微弱地[290]

  悄悄地

  嘶喂咿咿咿咿咿

  這是遠處的火車

  極弱地[291]咿咿咿咿咿

  再來一支歌兒這下子可鬆快啦

  不論你呆在哪裡

  放屁盡隨你的意[292]難道是幹完了之後我就著一杯茶吃下去的豬排在作怪嗎

  由於天氣熱不怎麼新鮮了吧

  我倒是一點也沒聞出什麼來

  我敢說豬肉鋪那個長得古裡古怪的傢伙[293]是個大騙子

  我希望那盞燈沒冒煙兒

  那會叫我的鼻子堵滿煤煙子

  可也總比他整宵點著煤氣燈強

  在直布羅陀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總是睡不消停

  就是得爬起來瞧個分明

  關於這一點

  我怎麼會敏感得這麼曆害呢

  不過一到冬天

  我就喜愛上它啦

  覺得有個伴兒

  哦

  老天爺

  那年冬天可冷得蠍虎

  那時候我才十來歲

  是嗎

  對啦

  我有個大娃娃一會兒把那些稀奇古怪的衣服都給它穿上

  一會兒又一件件地扒下來

  冰冷的風從山上颼颼地刮過來

  什麼內華達來著

  希拉內華達[294] 我穿著一小件短汗衫

  站在爐火跟前

  是爬起來取暖的

  我就愛穿著汗衫滿屋子跳舞

  後來又飛快地跑回床上

  夏天的時候對面那所房子裡那個傢伙准是把燈熄啦

  經常一直守在那兒

  我呢

  赤條條地跳來跳去

  我常常喜歡站在臉盆架跟前

  脫光了衣服輕輕地拍一拍

  要麼就抹點兒雪花膏

  不過使用便器的時候我也總會把燈滅了

  我們倆曾這麼躺來著

  這一夜我就甭打算睡啦

  不管怎樣

  我希望他[295]可別跟那幫醫科學生打得火熱他們會教他走上邪路

  讓他以為自己又年輕起來啦

  早晨四點鐘才回家

  准是四點

  要不是更晚的話

  不過

  他總算還懂得規矩

  沒把我吵醒

  虧得他們能找到那麼多話題

  絮絮叨叨居然聊上一宵

  亂花錢

  喝得越來越醉

  難道他們就不能喝白水嗎

  然後他就對咱點起菜來啦

  要吃雞蛋喝茶

  還要芬頓黑線鱈和烤得熱熱的麵包抹黃油

  我想他會像一國之王似的在床上欠起身來倒提著調羹對著雞蛋使勁兒地掄上掄下

  這一套到底是從哪兒學來的呢

  我就愛聽他早晨端著託盤

  那一個個杯子咯嗒咯嗒響成一片

  跌跌撞撞地爬上樓梯

  還有他逗貓的聲音

  貓兒是為了圖自個兒舒坦才往你身上蹭啊蹭的

  不曉得它身上長沒長跳蚤

  貓兒簡直跟女人一樣壞

  老是舔啊舔的都給弄濕啦

  可我討厭它們那爪子

  我倒想知道它們是不是能瞧見咱們瞧不見的東西呢

  它總是在樓梯頂兒上一坐就是好長時間

  瞪大了眼睛聽著

  而我還在等著它呢

  一向總是這樣的

  可它又是能幹的強盜

  偷了我買的那條漂亮新鮮的比目魚[296]

  我想明天買點兒魚

  要麼今天就去買

  是星期五吧

  對啦

  這就麼著吧

  添上點兒牛奶凍

  加上烏梅果醬

  像老早以前那樣

  那種李子蘋果混合的兩磅重的果醬罐頭可不行

  就是倫敦和紐卡斯爾的威廉斯一伍茲[297]那家店買的

  能保存一倍時間

  只因為有骨頭

  我就討厭那些鱔魚

  鱈魚對啦

  我要去買一段新鮮鱈魚

  我總是買夠三個人吃的

  淨忘記[298]

  反正我對巴克利[299]肉店那一成不變的肉已經感到膩味啦牛肋肉和腿肉

  牛排和羊脖子和小牛內臟

  只要一聽這名兒就夠啦

  要不要組織一次郊遊呢

  假定我們大家每人攤五先令

  或者叫他出錢[300]

  還為他請上另外什麼女人

  請誰呢

  弗萊明大媽[301]吧

  我們坐馬車到荊豆穀或草莓園[302]去 先得叫他把[303]所有的馬蹄鐵都檢查一遍

  就像他檢查信件一樣

  不

  可別請博伊蘭到那兒去啦

  對啦

  帶上些夾著冷小牛肉和火腿的什錦三明治

  那兒的河堤腳下特地蓋起了一座座小房子[304] 但是他[305]說那簡直熱得像火焰一樣

  反正銀行假日[306]可出不得門

  我就討厭雜耍演員那樣打扮的俗氣娘兒們趕在這一天成群地擁來

  聖靈降臨節的第二天也是個倒楣的日子

  難怪蜜蜂要蜇他[307]哪

  還是到海邊兒去的好

  可是我這輩子再也不跟他一塊兒坐船啦

  上回跟著他去了一趟布萊[308]

  他對船老大[309]說

  他會划船

  要是有人問他能不能參加獲得金質獎盃的越野賽馬

  他也會說

  能呀然後海上起了風浪

  那個老掉了牙的傢伙[310]就七扭八歪起來

  份量整個兒偏到我這邊兒來啦

  [311]忽而要我把身子往右邊兒靠

  忽而又要我朝左邊兒靠

  潮水從船底兒上嘩啦嘩啦往裡灌他劃著的[312]槳也從鏈子上脫落下來啦

  虧得我們還沒統統淹死他當然會游泳嘍 我可不會

  他穿了條法蘭絨長褲

  說是啥危險也沒有

  要我放鎮靜點兒

  我恨不得當著所有人的面兒

  把那條褲子從他身上扒下來

  撕個稀巴爛

  給他一頓常說的鞭刑

  打得他渾身又黑又藍

  這對他好處可大著哪

  可惜我不認識那個鼻子挺長的傢伙

  還帶了個美人兒

  從市徽飯店來的伯克[313]照例呆在碼頭上

  四下裡偷看著

  他總是跑到用不著他去的地方

  想瞧瞧有沒有打架的

  要是給啐上一口

  那臉蛋兒也許會變得好看一些哩

  我們倆已經沒有愛情啦

  早就消失啦

  這總算是個安慰他[314]給我帶回來的是本什麼書呢

  偷情的快樂[315]

  是位時髦紳士寫的

  還有一個德科克先生

  我猜想他總是帶著他的管子挨著個兒找女人

  大家才給他取了這麼個外號[316]

  我甚至沒能換一下我那雙嶄新的白鞋

  完全給鹹水泡壞啦

  我戴的那頂插著羽毛的帽子整個兒被風吹得翹了起來

  在我頭上擺來擺去

  多麼讓人厭煩冒火啊

  一聞海水的氣味我就興奮起來啦

  當然嘍

  卡塔蘭灣[317]的沙丁魚啦

  大頭魚啦

  在岩石後面那一帶

  它們可好看哩

  在漁夫的簍子裡統統發著銀光

  他們說老魯依吉眼看就一百歲啦

  是從熱那亞來的

  還有那個戴著耳環的高個子老頭兒我可不喜歡那種你非爬上去才夠得著的男人

  我猜想那號人老早就死光啦

  而且爛掉啦

  再說我決不願意晚上一個人呆在這個兵營般的地方

  我看也只好湊合唄

  我們剛搬來的時候

  一片混亂我甚至忘記帶點兒鹽來[318]

  他打算在二樓的客廳開所音樂學校

  還掛起一塊黃銅招牌

  他還提議經營起一家布盧姆私人旅館那樣一來就會像他爹在恩尼斯那樣

  把自己毀掉拉倒

  就跟他對爹說的所有那些他要做的事情一樣

  對我也是這麼說的

  可我已經把他看穿啦

  他還對我說過我們能夠去度蜜月的一切可愛的地方

  月光下在威尼斯劃著貢多拉[319]

  他還有一張科莫湖[320]的剪報

  又是什麼曼陀林啦

  燈籠啦

  哦

  我說

  可好啦

  不論我

  喜歡什麼

  他都馬上著手去辦 要多快有多快

  你要做我的丈夫嗎

  你肯替我拎罐兒嗎[321] 就憑他所編造的種種計劃

  也該獎給他一枚鑲著油灰邊的皮制微功勳章

  把咱成天家撇在這兒

  你萬也想不到站在門口乞討面包皮並且羅哩囉嗦訴說身世的老叫化子

  興許就是個流浪漢

  他伸過一隻腳來讓我關不上門

  就像勞埃德新聞週刊[322]上登過照片的那個老慣犯似的

  他坐了二十年的牢

  剛一放出來就又圖財謀害了一位老太太

  替他那可憐的老婆媽媽或家裡旁的女人想想吧

  沖他那個長相你見了就得一溜煙兒跑開好幾英里

  不把所有的門窗都牢牢地上了閂我是不能安心睡下的

  可這下子就更糟啦

  簡直像是關在監獄或瘋人院裡似的應該把那些傢伙一古腦兒給槍斃掉

  要麼就用九尾鞭來抽打這麼一個大塊頭畜生居然去向一位可憐的老太太動手把她殘殺在床上

  要是我的話

  就把他[323]那物兒割下來

  非這麼做不可他這個人頂不了多大事兒

  不過總比沒有強

  那天晚上我肯定聽見廚房裡進了一幫賊

  他只穿著件襯衫就下樓去啦

  手裡拿著蠟燭和撥火棍兒

  就像是去逮老鼠似的

  魂兒都嚇掉啦

  臉色刷白

  做出的聲音要多大有多大

  那幫賊倒是得了濟哩

  天曉得家裡其實沒多少可偷的

  不過

  尤其是因為如今米莉也走啦

  那滋味兒不好受

  由於他爺爺的那點因緣[324]

  他竟心血來潮

  打發閨女到那兒去學照相啦

  可沒把她送到斯克利斯學院[325]去念書

  她不像我

  她在國立學校的時候

  可門門都考頭一名哩

  不過

  由於我和博伊蘭的緣故

  他不得不做那樣一檔子事兒 正因為如此

  他才這麼[326]做的

  對於他怎樣設計和策劃一切

  我心裡是一清二楚的

  近來只要她在家

  除非先把門上了閂

  我簡直連動也不能動

  她從來也不先敲一下門就闖進來

  弄得我總是提心吊膽

  得先用椅子把門頂住

  才能戴上手套洗下身

  這樣會使神經受刺激的

  要麼就讓她成天像個木頭小姐似的

  乾脆把她裝在玻璃匣子裡

  我們倆一道看著她好啦

  她離開家以前

  由於笨手笨腳

  大大咧咧

  竟把那座中看不中用的小雕像的手給弄斷啦

  我花上兩先令才讓那個意大利小男孩給修理好的

  如今一點也看不出接縫兒來啦

  要是給他[327]知道了呢

  她甚至不肯替你把煮土豆的水倒掉

  當然嘍

  她也是對的

  省得把手弄粗啦

  我留意近來他在飯桌上老是跟她講這講那

  講解著報紙上的事情

  她呢

  就假裝聽懂啦

  當然挺狡猾啦

  這可是從他那邊的血統來的還幫助她穿上大衣

  可她要是覺得哪兒不舒服就會告訴我

  而不告訴他

  他不能說我裝模作樣

  他能嗎

  我的確太老實啦

  我估摸著他以為我已經沒戲啦

  再也不會有人理睬啦

  喔

  我才不會呢

  不

  決不會那樣

  喔

  等著瞧吧

  喔

  等著瞧吧

  如今晚兒她也和湯姆德萬斯[328]的兩個兒子調起情來啦

  都是跟我學的還跟來喊她的默裡[329]家的野丫頭們一道吹口哨

  米莉

  請你出來吧

  她紅得很哪

  大家都儘量地向她打聽這打聽那

  天都黑啦

  還在納爾遜街[330]騎著哈裡德萬斯的自行車兜圈子

  他把她送到現在這個地方去也有好處

  她剛巧變得約束不住了

  老想去溜冰場

  跟大夥兒一起從鼻孔裡噴出紙煙圈兒

  當我替她在上衣下擺上釘紐扣兒

  把線咬斷的時候

  從她衣服上聞出氣味來啦她什麼也瞞不住我

  真的

  只怪我不該在她還穿在身上的時候就替她縫

  這會造成離別的[331]

  而且前一回做的李子布丁竟裂成兩瓣兒啦[332]

  不管人家怎麼說

  瞧

  這不就應驗了嗎

  從我的趣味來說

  她未免太愛饒舌啦

  她對我說

  你這件襯衫的脖領兒開得太低啦

  這就好比是鍋對壺說

  你的底兒大黑啦我還得告訴她 可不要當著一個個行人的面兒

  把你的兩條腿那麼顯眼地在窗臺上翹著

  人家全都在瞧著她

  就像瞧我一樣

  當然嘍

  我指的是我在她這個年齡的時候

  想當年

  不論穿什麼舊衣爛衫都顯眼

  在皇家劇院看唯一的路[333]那回

  她傲慢地擺出一副誰也不許碰我的架勢

  說什麼把你的腳閃開

  我就討厭人家碰我

  她怕得要死

  惟恐我會把她那條百褶裙給壓壞啦

  在劇院裡黑咕隆咚的

  趁著擁擠可沒少碰碰撞撞的

  那幫傢伙總是想方設法扭到你跟前兒來

  上回我們在歡樂劇場後座站著看比爾博姆特裡[334]公演軟氊帽的時候

  就有那麼一個該下地獄[335]的傢伙

  不管是為軟氊帽也罷

  或者為她的屁股[336]也罷

  反正我再也不到那兒去給人擠來擠去啦

  每隔兩分鐘那傢伙就戳我那個部位一下

  然後朝一旁望去

  我認為他有點兒半吊子

  後來我又見過他

  正在想法兒靠近呆在斯威策[337]的櫥窗外面那兩位衣著時髦的太太呢好耍他那套花招兒

  從他那副長相和旁的一切

  我馬上就認出他來

  他可不記得我啦[338]

  在布羅德斯通[339]臨動身的時候

  她甚至於不願意我跟她親一下嘴兒

  喔

  我希望她會找到個對她獻殷勤的人

  就像我當年那樣

  她得了流行性腮腺炎

  那些腺都腫脹起來

  病倒了的當兒總是問這問那

  當然她還不能有什麼深的感觸

  我約莫二十二歲以前從來也沒正正經經搞過

  老是弄錯了地方

  只不過是女孩兒家通常那種瞎胡鬧

  吃吃地傻笑罷咧

  一個叫科尼康諾利的

  曾經在黑紙上用白墨水給我寫了一封信

  還塗上火漆封了印

  不過落幕的時候她鼓了掌

  因為他看上去那麼英俊

  接著

  馬丁哈維[340]就每天三頓飯都到我們家來吃啦

  後來我暗地裡想

  要是一個男人什麼也不圖

  就那麼為了她而送掉自個兒的命

  那必定就是真正的愛情啦

  這樣的男人恐怕剩不下幾個啦

  不過這是難以相信的

  除非這種事兒確實發生在我身上大多數男人生來一丁點兒愛情也沒有

  如今晚兒到哪兒去找像你們兩個這樣心心相印的

  樣樣都想到一塊兒去啦

  這種人通常就是腦袋瓜兒有點兒笨

  他[341]爹准就有點兒怪

  所以她死了以後

  他跟著也服毒自殺啦

  但是好可憐的老人家啊

  我估計他沒著落啦

  她[342]一直喜歡我的東西

  十五歲的時候就想用我的舊布條把頭髮紮起來

  還要搽我的粉哪

  只不過會弄粗她的皮膚她這輩子還有的是時間去打扮呢

  她知道自己長得俊

  嘴唇兒那麼紅

  可惜不會老是這樣

  我當年不也是那樣的嗎

  可是把這丫頭帶到集市上去也是白搭

  當我叫她去買半斯通[343]土豆的時候她回答我的口氣活像個漁婆兒

  那天我們在小馬駕車賽[344]上碰見了喬加拉赫太太[345] 她跟律師弗賴爾利[346]一道坐在她那輛雙輪輕便馬車裡

  居然假裝沒瞧見我們

  因為我們不夠氣派的唄後來我狠狠地給了她[347]兩個大耳刮子

  一巴掌是因為你回嘴另一巴掌是因為你沒規矩

  當然是她這樣頂撞惹我生的氣

  可我本來就在氣頭上

  因為茶裡不知怎麼會進了一根野草

  要麼就是由於吃下去的奶酪不對頭

  夜裡沒睡好覺

  而且我對她說過多少遍

  別把刀子交叉著放[348] 因為正像她自己說的

  誰都不能指揮她

  喔

  假若他不管教她

  就得由我來管啦

  那是她最後一回哭鼻子

  當年我自個兒也是那樣

  沒人敢叫我做這做那

  沒有老早就雇個女人

  卻讓我們兩個當牛作馬

  這當然是他的過錯嘍什麼時候我才能再有個像樣兒的女僕呢

  當然嘍

  那麼一來他[349]就會動手動腳的啦

  我得讓她知道一下

  不過

  這下子興許她會報復哩

  她們真夠討厭的

  那個弗萊明老大娘[350]你就得跟在她後面轉悠

  往她手裡放這放那

  她淨打噴嚏

  要麼就往尿盆[351]裡放屁

  喔

  她老啦

  當然管不住自己嘍

  幸虧我從廚桌後面找到了那塊丟失了的舊抹布

  又髒又臭

  我就知道有點什麼玩藝兒

  打開窗戶

  放一放氣味

  他把朋友們帶回來款待

  就拿那天晚上來說吧

  居然領著條狗走回家來啦

  你看多奇怪

  沒準兒還是條瘋狗哪

  尤其是西蒙迪達勒斯的兒子

  他爹什麼事都挑剔得很

  看板球比賽的時候

  他舉著望遠鏡

  戴著大禮帽

  短襪上可破了個大窟窿

  真叫人噁心

  他兒子在期中考試時門門功課都得了獎[352] 想想看

  他竟然從欄幹上爬了過來[353]

  要是給我們的熟人瞧見了可怎麼好

  他那條送葬時才穿的講究的長褲會不會給刮破個大口子呢

  就好像生下來就有的窟窿還不夠似的

  居然把他領進又髒又舊的廚房裡

  他的腦袋瓜兒難道有毛病了嗎可惜這不是洗衣裳的日子

  我那條舊襯褲也許還搭在繩子上給大夥兒看哪

  可他呢[354]

  一點兒也不在乎

  那個笨婆子還給燙糊了一塊

  說不定他會以為是別的什麼東西呢

  她甚至也沒按照我吩咐她的那樣把油漬去掉

  如今她也就這麼下去了

  因為她那個中了風的丈夫越來越糟啦

  他們[355]總是在鬧著什麼毛病

  不是生病就是開刀

  不然的話他就酗酒

  動手揍她

  我又得到處去尋摸個什麼人[356]啦

  每天我一起床就總有點新鮮事兒 天哪

  天哪

  喏

  我料想等我抻了腿兒

  躺在墳地裡

  才能安安神兒

  我想起來一下

  也許尿出來啦

  等一等

  哦

  老天爺

  等一等

  對啦 我身上來了那玩藝兒啦

  對啦

  這不讓你受罪嗎

  敢情都是由於他[357]在我裡頭戳來戳去

  連根兒都給耕到啦

  如今我可怎麼辦呢

  星期五

  星期六

  星期日

  那會把人給折磨得魂兒都出殼兒啦

  除非他喜歡這手

  有的男人就喜歡

  咱們女人家總是不那麼順當

  每隔三四個星期就得來一回月經

  一拖就是五天

  那天晚上我身上就來了

  真是討厭透啦

  邁克爾岡恩[358]前前後後就請我們在歡樂劇場的包廂裡看過一回肯德爾夫人和她丈夫[359]他在德裡米[360]的時候曾經為人壽保險的事兒替他出過點兒力我只得用帶子紮住

  可那位衣著時髦的紳士從上面直用望遠鏡盯著我

  而他呢[361]坐在我另一邊

  大談什麼斯賓諾莎[362]啦

  還有他那我猜想幾百萬年前就死掉了的靈魂啦

  我簡直就像是陷進了沼澤裡似的

  可我還是儘量露著笑容

  仿佛挺感興趣一般向前探著身子

  總得一直坐到聽完最後的收場白呀

  斯卡裡的那個妻子我可是不會輕易忘掉的

  頂層樓座的那個白癡把它看成是一出關於通姦的淫戲[363]啦

  就朝著那個女人噓了起來

  喊她作淫婦散戲之後

  我猜想他准會到旁邊那條巷子去找個女人

  沿著所有那些偏僻的小路追來追去

  讓她做出補償

  但願被他逮住的是跟當時的我同樣狀況[364]的女人

  那他就活該啦

  我敢打賭

  連那貓兒都比我們強

  難道女人身子裡的血大多啦還是咋的

  哦憋不住啦

  它就像海水似的從我身子裡冒了出來

  不管怎樣儘管他的那麼大

  卻沒使我懷上孕

  我不願意把那些乾淨褥單糟踏了這都是我穿上件乾淨的亞麻襯衫招來的[365]

  該死 該死

  他們總是想看到床上的血印兒

  好知道你是個處女

  他們個個對這一點老是放心不下

  他們都是些大傻瓜

  哪怕你是個寡婦或者離過四十次婚

  只要胡亂塗上點兒紅墨水不就行啦

  要麼就是黑莓汁子

  不

  那又太紫糊糊的啦

  老天爺

  請救我一把

  擺脫這種事兒吧

  呸

  偷情的快樂[366]

  究竟是誰替女人想到這麼一檔子事兒的呢

  並且把它穿插到縫衣做飯養育孩子當中去

  這張該死的舊床丁零噹啷亂響

  真是的

  我猜他們從公園的那一頭都能聽見我們[367]啦

  後來我想出了個主意

  把鴨絨被鋪在地板上

  我屁股底下墊個枕頭

  白天幹是不是更有趣兒呢

  我倒覺得挺自在的

  我想把這些毛毛兒全鉸掉

  刺撓得慌

  興許看上去會像個年輕姑娘哩

  下回他[368]把我的衣服撩起來

  會不會覺得上了大當呢

  只要能看到他那張臉蛋兒

  讓我幹什麼都可以

  尿盆兒哪兒去啦

  慢慢兒的[369]

  自從那個舊便器壞掉以後

  我總是生怕把這個壓碎

  我覺得坐在他腿上也許太重啦

  所以故意讓他坐在圈兒椅上

  這當兒我先在另一間屋裡脫下罩衫和裙子

  還不到點子上他就忙乎開啦

  他從來也沒好好兒摸過我

  我預先吃了吻香糖

  但願我的氣兒是甜絲絲的慢慢兒的

  天哪

  記得當年我幾乎能夠像男人那麼直直地嘩嘩地撒出來

  哦

  老天爺

  多響啊

  我希望上面起泡兒

  那樣一來就能從什麼人手里弄到一大筆錢[370]

  可別忘了早晨我還得往尿裡撒上點兒香料

  我敢打賭他從來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一雙大腿

  瞧

  它們有多白啊

  頂光滑的就是當中間兒這一小塊地方

  多嫩哇

  就像一隻桃子似的慢慢兒的

  我倒想當個男人

  跨在一個漂亮女孩兒身上

  哦

  你做出的聲音多大啊

  就像是澤西百合[371]

  慢慢兒的

  慢慢兒的

  哦

  水是怎樣從拉合爾沖下來的[372]難道我身子裡頭有什麼毛病了嗎

  要麼就是長了什麼東西所以每星期都排泄出那樣的玩藝兒

  上回我身上是什麼時候來的呢

  聖靈降臨節的第二天

  對啦

  才過了三個來星期

  我得去瞧瞧大夫

  也不過是像我跟他結婚以前那一次罷咧

  當時我有白帶

  弗洛伊教我去找彭布羅克路的那個乾巴巴木頭木腦的老婦科大夫科林斯[373]給瞧瞧

  他管那個叫你的陰道

  我猜想他就是靠這套手法

  從「斯蒂芬草地」[374]一帶的闊主兒身上弄到一面面框上鍍了金字的鏡子和一塊塊地毯的

  她們只要有一星半點兒的小毛病就跑來找他

  她的陰道啦

  她的小腿象皮病啦

  她們有的是錢嘍

  所以她們什麼都好

  即便世界上只剩下了他這麼一個[375]男人

  我也不會嫁給他

  再說

  那些女人的娃娃們老是有點兒不舒服

  經常對著[376]那些臭婊子聞來聞去

  居然還問起我那白帶有沒有討厭的氣味

  他究竟想讓我幹什麼呀

  唯一想要的也許是金錢唄

  哪裡有提這種問題的

  要是我懷著全部敬意

  把那玩藝兒統統抹遍了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孔

  上我猜想他就准會明白啦

  他還問我

  你那個容易通[377]嗎

  通什麼呀

  聽他那口氣

  我還以為他指的是直布羅陀岩石呢

  這倒也是個非常巧妙的發明說起來

  我就喜歡事後把下身儘量擠進到馬桶的坑裡

  接著拉一下鏈子

  沖洗一番

  又舒但又涼爽

  簡直都發麻啦

  可我總覺得身子裡面還留著點兒什麼

  米莉小的時候

  我常檢查她排泄出來的

  好知道她有沒有蟲子

  不管怎麼著

  照樣得付錢給他

  大夫

  多少錢啊

  請交一基尼

  他居然問起我

  遺漏出來[378]的多不多

  這些老傢伙是打哪兒弄到這些詞兒的呢

  邊說什麼它們遺漏出來

  邊斜愣著那雙近視眼

  朝我使眼色

  我不大信任他

  決不讓他給我施麻醉劑

  或者天曉得還有什麼旁的玩藝兒

  可我還是喜歡他坐下來寫那東西時候的樣兒

  繃著臉皺起眉頭

  鼻子顯得挺聰明的

  好像在說

  你這混蛋

  你這瞎話流星的輕桃娘兒們哦

  隨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沒關係

  只要別說是白癡就成他也夠聰明的[379]

  看出了這一點

  當然嘍

  他絞盡腦汁才給我寫了一封封狂熱癡情的信

  我的寶貝兒

  什麼都離不開你那光輝的玉體

  還在一切這個字下面劃了線

  都永遠是美好的

  給人快樂的

  這些都是他從手頭一本無聊的書裡抄下來的

  我自個兒有時候一天要搞四五回

  可我說我沒搞

  真的嗎

  啊

  對啦

  我說這一點兒不假

  這麼一來他就不吭聲啦

  我曉得底下會怎麼樣

  這不過是娘胎裡帶來的弱點罷咧

  我們頭回見面的那個晚上也不知道怎樣一來

  他就教我興奮起來啦

  當時我住在裡霍勃斯

  高臺街

  我們站著

  直勾勾地相互盯著看了十來分鐘

  就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我猜想那是由於我趕母親

  有著猶太女人的容貌

  他臉上露著有點兒懶散的微笑

  常常東拉西扯地哄我開心

  多伊爾[380]一家人全都說他會競選下議院議員

  噢

  我可是個地地道道的傻瓜

  居然把他關於自治運動和土地同盟[381]吹的那些牛皮都當真啦

  他還把胡格諾派教徒[382]裡那首又長又亂的歌兒給我送了來

  說是用法國話唱就更古雅

  哦

  德拉圖賴訥的美麗國土[383]

  這只歌兒我連一回也沒唱過

  他又大講起宗教和迫害來啦

  亂七八糟的

  什麼事兒他總也不教你自自然然地享受一番然後他就像是[384]對你開個大恩似的

  在布賴頓廣場逮住頭一個機會就趕緊跑進我的臥室來

  了假裝手上沾了墨水

  要用我經常使的含著阿爾比安[385]奶和琉磺的肥皂

  可那肥皂還裹著包裝的蠟紙呢

  哦

  那天我直笑他

  簡直笑破了肚皮

  我還是別整宿坐在這玩藝兒上頭啦

  他們應該按照普通的尺寸來造尿盆兒

  女人家也就能夠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啦

  他竟然跪下去解手

  我估摸著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男人有他這種習慣的啦

  瞧他在床腳那個睡法兒

  連個硬枕頭都沒有

  怎麼能睡呢

  虧得他倒不踢踢踹踹的

  不然的話

  我滿嘴牙都會被他踢掉啦

  一隻手摁著鼻子呼吸

  活脫兒像那位印度神

  一個下雨的星期天

  他領我到基爾代爾街博物館去讓我看過

  渾身裹了件長坎肩兒

  側著躺在手上[386]

  十個腳趾紮煞開來

  他說[387]

  那個宗教比猶大教和咱們天主教加在一塊兒還大呢

  整個兒亞洲都在模仿他

  正像他總在模仿每一個人

  我猜想他也一向都睡在床腳那一頭

  還把他那雙大方腳丫子伸到他老婆嘴裡去

  這腥臭的勞什子

  不管怎樣

  那些布片兒哪兒去啦

  啊

  對啦

  我知道啦但願那只舊衣櫥可別吱吱嘎嘎地響

  啊

  我就知道它會響的

  他睡得好香啊[388]

  准是在什麼地方尋歡作樂來著

  不過

  她給他的倒也完全值得他出這筆錢

  他當然得在她身上花錢嘍

  噢

  這勞什子真討厭

  我巴不得下輩子我們女人能過得自在一點兒

  別再這麼把自己捆綁起來

  老天爺

  可憐可憐我們吧

  這一宿這樣就能對付啦

  這張老掉了牙叮零噹啷響的笨床

  總是教我想起老科恩[389]

  我猜他躺在這床上可沒少撓自個兒

  他呢

  卻還以為爹是從我還是個小妞兒的時候就曾經崇拜過的那個內皮爾勳爵[390]手裡買下的呢

  因為我就是這麼告訴他的[391]

  慢慢兒地

  輕輕兒地

  哦

  我愛我這張床

  天哪

  如今都十六年啦

  我們這份日子過得還是跟以前一樣緊巴巴的

  我們統共搬過多少回家呀

  隆巴德高臺街跟翁塔利奧高臺街跟倫巴德街跟霍利斯街

  每回他都吊兒郎當地吹著口哨

  不是胡格諾教徒這個曲子就是青蛙進行曲[392]

  還裝模作樣兒地幫那些腳夫去搬運我們那四佯簡陋的家具呢

  後來又住進了市徽飯店

  連看門的戴利都說是越來越差啦

  總有人呆在樓梯平臺那兒的可愛的地方禱告[393]

  把他們的臭氣全留下來啦

  一聞就知道在你之前進去的是誰

  每回剛剛順當了

  就又會出點兒什麼事

  要麼就是他惹出什麼麻煩來

  湯姆也罷

  希利也罷

  卡夫先生也罷

  德裡米也罷[394]

  要麼就是為了那些舊彩票[395]的事兒差點兒蹲監獄

  本來還指望全家人都靠它來得濟哪

  不然的話他也會因為態度狂妄

  很快就把自由人報[396]這個飯碗給砸啦就像旁的那幾個差事一樣

  都是由於罪人芬[397]或是共濟會[398]的緣故

  那麼就瞧瞧他指給咱看的那個下雨天淋得精濕獨自在科迪巷轉悠的小個兒[399]到底會給他多大安慰吧

  他說那個人非常能幹

  渾身是純粹的愛爾蘭勁兒

  從我看到的他身上那條長褲的純粹勁兒來判斷

  他的確是這樣的

  哦

  喬治教堂的鐘聲響啦

  哦兩點過三刻啦[400]

  深更半夜的

  他真是挑了個好時候回的家

  湊到人家跟前兒來啦

  而且是跨過欄幹跳到空地上的

  要是給什麼人撞見了呢

  明天我就得狠狠地把他這個小毛病改一改

  頭一樁

  查查他的襯衫

  要麼就翻看那個法國信[401]是不是還在他的皮夾子裡

  依我看他還只當我蒙在鼓裡呢

  這些男人就喜歡搗鬼

  他們就是有二十個兜兒

  也裝不下他們那些瞎話

  即便是真話他們也不會相信

  那麼又何必去說

  呢然後就蜷起身子往床上一倒

  活像是有一回他給我捎來的貴族[402]那本傑作裡的娃娃直好像我們在現實生活裡見到的例子還不夠似的

  管他叫老貴族還是叫什麼名字呢

  何苦拿那些長著兩個腦袋的缺腿兒娃娃的破相片來噁心你

  這就是他們成天夢想著幹的罪惡勾當

  他們那空洞洞的腦袋瓜兒裡

  什麼旁的也沒有裝

  他們當中有一半人就欠吃慢性毒藥啦

  還得給他[403]預備茶和兩面都塗了黃油的烤麵包片

  要新下的蛋

  我想我這個人已經不算數啦

  在霍利斯街的時候

  有一個晚上我不許他舔我

  男人啊男人

  在這一點上總是個暴君

  他光著身子在地板上睡了半宿

  就像是親屬死了以後猶太人所做的那樣[404]

  一口早飯也不肯吃

  一句話都不說

  我覺得他就是想讓我對他親熱親熱

  我堅持夠了以後就讓他隨意去幹他只想著自個兒樂和

  搞得完全不對頭

  他的舌頭可不夠圓滾要麼就是我也鬧不清是怎麼回事

  他忘記了那個

  可我呢

  一點兒都不

  假若他本人不在乎

  我就教他再搞上一遍

  然後把他鎖在煤窖裡

  讓他跟蟑螂一塊兒睡覺去

  我倒是想知道哪個女人迷上了我甩掉的這個男人

  難道就是喬西[405]嗎

  他可是個天生的謊屁流兒

  不

  他永遠不會有膽量去勾搭一個有夫之婦

  所以他才讓我跟博伊蘭

  至於她叫作她的丹尼斯的那個垂頭喪氣的可憐蟲

  他[406]算個什麼丈夫呢

  對啦

  他在跟什麼小婊子打得火熱

  上回我跟他帶上米莉去看學院裡的運動會

  那個腦袋上扣了頂娃娃帽的霍恩布洛爾[407]放我們從後門進去的

  他竟然向走來走去執行裙子任務[408]的那兩個女人飛起眼兒來

  起初我試著朝他眨巴眼

  但是白搭

  當然嘍

  他的錢都這麼花掉啦

  這全是帕狄迪格納穆先生的葬禮造成的

  對啦

  博伊蘭帶來的報紙上說

  葬禮還挺隆重

  大家都很有派頭

  倒是該讓他們瞧瞧真正的軍官的葬禮

  那才叫了不起呢

  槍托子朝上的槍啦

  蒙起來的吊鼓啦死者寵愛的馬披著黑紗走在後面

  利布姆[409]和湯姆克南[410]

  有一回那個酒桶般的小酒鬼不知在什麼地方喝醉啦

  一頭栽到男廁所裡

  咬掉了自己的舌頭

  還有馬丁坎寧翰和迪達勒斯爺兒倆

  再就是范妮麥科伊[411] 的丈夫

  她那腦袋白得像棵白菜

  皮包骨

  鬥雞眼兒

  還想唱我那些歌兒呢

  那她可得重新投胎才成

  她穿了件開領兒挺低的舊綠衣裳

  反正再也沒有旁的法兒來吸引男人了

  她那嗓門兒活像下雨天兒啪嚓啪嚓趟水的聲音

  我現在把什麼都看透啦

  他們所說的什麼友誼只不過是你殺我我殺你

  然後一埋拉倒

  可每個人家裡還都有老婆和眷屬哪

  尤其是傑克鮑爾

  把那個酒館女招待包下來啦

  當然嘍

  他老婆老是生著病不是快要病倒啦

  就是剛緩過來

  他倒是個蠻英俊的男人哩

  儘管鬢角兒已經有點兒灰白了

  他們這幫人可真夠嗆 喔

  只要我能做得到

  他們就休想再把我丈夫抓在手裡

  背地裡還拿他取笑[412]

  我全都知道

  喔

  這是因為他幹那些愚蠢勾當的時候還有足夠的理智

  不肯把自己掙下的每個便士都揮霍到他們肚子裡去

  他總還要照顧老婆和家眷嘛

  簡直是一幫廢物點心

  可憐的帕迪狄格納穆也是這樣

  我有點兒替他感到[413]難過

  除非他上了保險

  要不他那老婆和五個娃娃可咋辦哪

  活脫凡是個逗樂兒的小陀螺

  總是摽在哪家酒吧的旮旯兒裡

  要麼老婆要麼就是兒子等在那裡

  比爾貝利

  請你回家去好不好[414]

  寡婦的喪服也不能使她好看多少

  可你要是長得漂亮

  穿上喪服就格外顯眼

  啥人沒去呢

  他嗎

  對啦

  他參加了格倫克裡的午餐會[415]還有那下賤的桶音本多拉德

  為了當場演唱

  頭天晚上他到霍利斯街來借燕尾服

  好歹把身子塞進衣褲

  他那張寬大的娃娃臉上滿是笑容

  活像是挨足了揍的小孩兒屁股

  他看上去活像一對呆睾丸[416]

  一點兒也不差

  在舞臺上想必丟盡了臉

  想想看

  花上五先令

  坐在包廂裡

  難道就是為了瞧他嗎

  西蒙迪達勒斯也是一樣

  他在臺上總是醉醺醺

  的先從第二段歌詞唱起來

  舊日戀情是新戀[417]是他的一個拿手節目

  他唱起山楂枝上的女郎來

  那嗓音多麼圓潤啊

  而且他還總愛調情

  當我跟他在弗雷迪邁那斯家裡一塊兒唱歌劇瑪麗塔娜[418]的時候

  他的歌聲又優美又豪放

  菲比

  最親愛的[419]

  再見

  寶貝兒[420]

  他總是這麼唱

  寶貝兒

  不像巴特爾達西那樣把它唱成寶婊兒[421]

  當然嘍

  他生就一副好嗓子

  一點兒也不做作

  聽了就像是沖個熱騰騰的淋浴似的

  教你整個兒沉浸在裡面

  哦

  瑪麗塔娜

  荒林的花兒[422]

  我們唱得很出色

  對我的音域來說

  就是變一下調

  也還是高了點兒

  那時候他已經跟梅古爾丁[423]結婚啦

  可那時他說的做的

  都會把好事兒給破壞啦

  如今他成了老光棍兒啦

  他兒子到底是個什麼樣兒的人呢

  他說

  他是個[424]作家

  都快要當上大學裡的意大利語教授啦

  還要教我呢

  他把我的相片拿給他看

  究竟安的是什麼心呢

  那一張照得不好

  我應該穿件滿是褶襇的衣裳就好啦

  那就永遠不會顯得過時了

  不過

  在那張相片上我顯得還是挺年輕

  他是不是連相片帶我這個人都送給他了呢[425]

  那也沒關係反正我見過他跟著他爹媽

  坐馬車到王橋車站去

  當時我還穿著喪服

  那是十一年前的事嘞

  對啦他[426]要是活下來

  就該十一歲啦

  可是替這樣一個對我們來說根本不算數的娃娃服喪

  又有什麼用呢[427]

  當然嘍

  是他非要[428]服喪不可

  我猜想

  就連那只貓要是死了

  他也會的

  如今他[429]該已經長成個男子漢了吧

  當年他可是個天真爛漫的男孩兒

  一個惹人愛的小寶寶

  穿的是方特勒羅伊小爵爺的套服[430]

  一頭鬈髮

  活像是位舞臺上的王子

  我在馬特狄龍家看到他[431]的時候

  他也喜歡我來著

  我記得他們都喜歡我的

  等一等

  天哪

  對啦

  等一等

  對啦

  沉住氣

  今天早晨我洗紙牌占卜婚姻的時候

  出現了個發色不深不淺的年輕陌生人

  是從前見過的

  我還只當指的是他[432]呢

  可他並不是個年輕小夥子也不是個不熟悉的人

  而且我的臉是掉過去的

  第七張牌是什麼來著

  隨後是象徵一次陸地旅行的黑桃10

  後來還有已經寄出來的一封信和一件醜聞

  三張王后和方塊8表示會出人頭地

  對啦

  等一等

  全都應驗啦

  兩張紅8代表新衣裳

  瞧啊

  我不是還夢見過什麼嗎

  對啦

  夢裡出現了關於詩的什麼

  我希望他[432]可別留著油乎乎的長頭髮

  一直耷拉到眼睛裡

  要麼就像紅印第安人那樣倒豎著

  他們為什麼要弄成那副樣子到處轉悠呢

  只不過是讓人對他們自個兒和他們的詩嘲笑罷咧

  我還是個小妞兒的時候可喜歡詩啦

  起初我還以為他[433]是拜倫勳爵那樣的詩人呢

  其實他連一丁點兒詩人的素質也沒有

  我認為他[434]可完全不一樣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太年輕啦

  他大約是

  等一等八八年

  我是八八年結的婚

  米莉昨天十五啦

  八九年

  那麼他到底多大呢

  在狄龍家那回才五六歲吧

  那是約莫八八年的事我猜想他已經二十要麼二十出頭啦

  他要是二十三四歲的話

  對他來說

  我還不算大老

  我但願他不是那種自以為了不起的大學生

  不會的

  不然的話

  他也不會跟他一道[435]坐在那間破舊的廚房裡喝埃普斯可可[436]啦

  還聊著天兒

  他當然[437]假裝統統都聽懂啦

  大概他還告訴他[438]

  自個兒是三一學院畢業的呢

  作為教授他可大年輕啦

  我希望他不是古德溫[439]那樣的教授

  論約翰詹姆森[440]

  他倒是個有權威的教授哩

  他們全都在詩裡寫什麼女人啦

  喏

  我認為他[441]找不到多少像我這樣的女人

  那裡有愛的微歎

  吉他的輕彈[442]

  空氣裡彌漫著詩

  藍色的海洋和月亮閃閃發光

  多麼美麗

  乘夜船從塔裡法[443]回來

  歐羅巴岬角的燈檯[444]

  那個人彈奏的吉他的旋律扣人心弦

  我會不會還有機會回到那兒去呢

  一張張從來沒見過的臉

  窗格後藏著一雙明媚的流盼[445]

  我要把這唱給他聽[446]

  哪怕他有一星半點兒詩人的氣質

  也該能明白那就是我的眼睛

  兩隻眼猶如愛星

  烏黑又燦爛[447]

  年輕的愛心

  詞兒有多麼美好哇

  跟一個聰明人談你自己

  而不是老聽他[448]講比利普雷斯科特的廣告[449]和凱斯的廣告[450]還有精力絕倫的湯姆的廣告

  要是他們的生意出了什麼毛病

  咱們就得跟著受罪

  我相信他[451]准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

  我就是想遇見這麼個人

  天哪

  而不是旁的那些人渣子而且他又那麼年輕

  從岩石旁邊我可以瞧見下面馬蓋特海濱浴場[452]的那些英俊小夥子

  一個個赤條條地站在太陽底下

  就像是神仙還是什麼的

  接著嗖的一下就跳到海裡去了

  為什麼所有的男人不能都長成這樣兒呢

  那樣的話

  一個女人還能多少得到點兒安慰

  就像他買的那座可愛的小雕像[453]

  我可以成天望著他

  長長的鬈髮

  還有他那肩膀

  為了讓你注意去聽而舉起的指頭

  那才是為你的真正的美和詩哪

  我常常感到恨不得把他渾身上下都吻遍了

  包括他那招人愛的小雞雞兒

  多麼純樸

  要是沒人看眷

  我恨不得把它含在嘴裡

  它多麼乾淨白皙呀

  就像是祈求你嘬它似的

  他仰起那張稚氣的臉蛋兒望著你

  我會這麼做的

  不出半分鐘就完啦

  哪怕我咽下了一丁點兒什麼

  那也沒啥只不過像是麥片粥或露水罷咧

  不會有害處的

  何況他還那麼乾淨

  比那幫豬一樣的男人可強多啦

  我猜想他們大部分人一年到頭也決不會想到要把那物兒洗上一洗

  所以女人才會長出口髭來

  在我這個歲數

  要是能夠交上一個年輕俊俏的詩人

  那才神氣哪

  早晨我頭一樁兒就出紙牌

  好看看那張願望牌[454]究竟會不會出來

  要麼我就給王后配對兒

  看看他到底出不出來[455]

  凡是能找得到的

  我都要讀一讀

  學一學

  還要背會一點兒

  可也得等先曉得了他[456]喜歡誰再說

  這麼一來

  他就不至於嫌我愚蠢啦

  假若他認為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樣的話

  我倒得教他明白未必是這樣的

  我要把他弄得神魂顛倒

  直到他在我底下差不多昏迷過去

  然後他就寫起我來啦

  情人啦

  情婦啦而且是公開地

  當他出名以後

  所有的報紙上都登出我們兩人的照片

  哦

  可那時候我拿他[457]咋辦呢不行

  他這個人[458]簡直無可救藥

  他天生就不懂禮貌

  不文雅

  啥都不會

  因為我不肯稱他作休

  就從背後像那樣拍我的屁股

  是個連詩和白菜都分不清楚的蠢才

  都怪你不教他們放規矩點兒才對你這樣的

  臉皮真厚

  甚至都沒問一聲可不可以

  當著我的面兒就在那把椅子上將鞋和褲子扒下來啦

  上半身兒光剩件襯衫楞頭楞腦地站在那兒

  還指望著人家像神父啦

  屠夫啦要麼就是尤利烏斯愷撒時代的老偽善者[459]那麼仰慕哪

  當然嘍

  他這只不過是一種開開玩笑消磨光陰的辦法

  倒也情有可原

  說實在的

  饒這麼著

  還不如跟一頭獅子[460]一塊兒睡覺呢

  我敢說一頭老獅子倒還能說出點兒更像樣兒的話來哪

  哦

  喔

  我想它們[461]是因為罩在這條短襯裙裡面才越發顯得豐滿動人

  他簡直忍不住啦

  有時候它們把我自個兒也弄得興奮起來啦

  這些男人倒好

  從女人身上得到的快樂可老鼻子啦

  對男人來說

  那永遠是那麼圓那麼白

  我但願能變換變換

  讓我自個兒當上個男人

  用他們那物兒來試一試

  當它脹得鼓鼓的朝你戳過來的時候

  你一摸

  是那麼硬棒

  同時又那麼軟和

  我從髓骨巷[462]拐角那兒經過的當兒

  聽見那些二流子在說什麼

  我的約翰舅舅有個長長的物兒

  我的舅媽瑪麗有個帶毛的物兒

  因為天都黑了

  而且他們知道有個姑娘正打那兒經過

  可我並沒有臉紅

  為啥要臉紅呢

  何必呢

  這不過是天性嘛

  他把他那長長的物兒戳進我的瑪麗舅媽那帶毛的啥

  其實是給掃帚裝上個長把兒

  到哪兒去都是男人吃香

  他們可以隨便挑自家喜歡的有夫之婦啦

  浪蕩寡婦啦

  黃花女兒啦

  反正各有各的風味兒

  就像愛爾蘭街[463]背蔭地兒的一座座房子裡

  可不是老用鏈兒把女人拴起來

  他們可休想把我拴起來

  不

  媽的

  我才不怕呢

  我要是幹開了頭

  也就不管傻瓜丈夫吃不吃醋啦

  就是露了餡兒啦

  又何必吵架呢

  難道就不能繼續做朋友了嗎

  她丈夫發現了他們[464]一道幹了點兒啥

  喏

  不用說

  就算他發現了

  他又咋能收回覆水呢

  不論他做啥

  反正他也已經剃度[465]啦

  再就是像對美麗的暴君[466]裡的那個妻子似的

  男人走到另一個瘋狂的極端

  當然嘍

  男人嘛連一丁點兒也不會替做丈夫的或者做老婆的考慮一下

  他要的就是娘兒們

  並且把她搞到手

  我倒是想知道

  要不是為了這個幹嗎要讓我們有七情六欲呢

  我簡直按捺不住啦

  我還年輕哪又咋耐得住呢

  跟他[467]這麼個冷冰冰的人一道過日子

  我居然沒有未老先衰

  變成個乾癟老妖婆倒真是個奇跡哩

  他從來也沒抱過我

  除非是睡著了以後有時候從不對頭的那一端摟過來

  我猜想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難道竟有親女人屁股的男人嗎

  我恨

  不得跟他吵一架哩

  打那以後

  哪兒不自然他就親哪兒

  在那些部位

  我們連一丁點兒也動不了情

  我們個個都有兩團兒同樣的肥油

  我隨便跟哪個男人搞以前

  呸

  這幫髒畜生

  光是想一想就夠啦

  小姐

  我親親您的腳[468]

  這活倒還有幾分意思

  他親沒親我們門廳的門呢

  親啦

  好個瘋子

  除了我以外

  誰都不理解他那些瘋瘋顛顛的念頭

  當然嘍

  一個女人巴不得每天都能給抱個二十來遍

  這樣才能顯得年輕

  不論對方是誰都行

  只要自個兒愛上了那個人

  或者被啥人愛上了就成

  要是你想望的那個主兒不在

  老天爺

  我就想挑個黑咕隆咚的晚上

  到誰都不認識我的碼頭上去轉悠

  隨便找個剛上岸急煎煎的水手

  他才一點兒也不管我是啥人呢

  反正隨便找個地方

  閃進一扇門去幹上一通就成

  要麼就找個有著一張野性面孔的拉斯法納姆[469]的吉卜賽人

  他們在布盧姆菲爾德洗衣坊[470]附近紮帳篷

  變著法兒偷我們的東西

  我沖著模範洗衣坊這個招牌

  就送去了幾樣我的衣物

  可回回退給我的是舊玩藝兒

  一樣一隻長襪子唔的

  那個眼睛挺水靈卻長著一副流氓相的傢伙

  把那嫩枝剝得光光的

  黑咕隆咚地朝著我猛撲過來

  一聲不響地跨在我身上

  把我往牆上頂要麼就是個殺人犯

  隨便啥人

  也不管他們自個兒是幹啥的

  哪怕是頭戴大禮帽的體面紳士

  要麼就是住在附近的那位英國王室法律顧問[471]

  有一回我瞧見他從哈德威克巷走了出來

  那是他請我們吃魚宴的晚上

  他說是因為在拳擊賽中贏了

  可他當然是

  為了我才請的客嘍

  我是憑著他那鞋罩和走路那個勁兒認出他來

  的

  過了一分鐘

  我剛一回頭

  就瞧見一個女人也跟在後面從那

  條巷子裡溜出來啦

  是哪個臭婊子啊

  他幹完那檔子事兒以後

  就回家到他老婆那兒去啦

  不過

  我猜想那些水手有一半都害病

  不中用啦

  哦

  你這大塊頭

  求求您啦

  往那邊兒挪一挪吧

  聽

  聽他這個

  風把我的歎息飄送給你[472]

  喏

  大方案家[473]堂波爾

  多德拉弗羅拉[474]

  他蠻可以[475]睡著覺歎氣哩

  要是他知道今兒

  個早晨他是咋樣出現在紙牌上的話

  他就真有得可歎氣的啦

  夾在兩張7當中不知道咋辦才好的一個深頭髮男人

  還被關進了監獄

  天曉得他幹了啥

  我也不摸頭腦

  而我呢

  還得下廚房

  踢拉塌拉轉悠

  給他這位老爺準備早飯

  這當兒他可像具木乃伊似地[476]彎著身於睡在那兒

  我真會這麼做嗎

  難道你瞧見過我跑腿不成

  我倒是想看看我自個兒跑跑顛顛的那副樣子

  只要關懷他們一下

  他們就會把你當成垃圾

  我才不管別人說三道四呢要是由女人來統治天下

  那該有多好哇

  你不會看到女人你殺我我殺你

  大批地屠殺人

  你啥時候瞧見過女人像他們那麼喝得爛醉

  到處滾來滾去

  賭錢輸個精光

  要麼就連老本都賠在賽馬上

  對啦

  因為一個女人家不論做啥

  她都懂得到時候就該收場真的

  要不是多虧了女人

  世界上就壓根兒不會有男人

  他們不知道做一個女人

  做一位媽媽

  意味著啥

  要不是有個媽媽拉扯著他們

  他們都咋活呀

  這會子都在哪兒呢

  我就從來沒得到過這方面的濟[477]

  估計正因為是這樣

  如今他[478]才跑野啦

  離開書本和學習

  晚上到外面蕩來蕩去

  大概是因為一家人淨吵吵鬧鬧的

  所以他不住在家裡啦

  喏

  這可真是個不幸的事兒

  他們有這麼個好兒子

  還不知足

  我呢

  沒有兒子

  難道是他[479]就沒有生兒子的精力嗎

  那可不是我的過錯

  當我在光禿禿的當街瞧見了兩條狗

  公的從後面跟母的幹上的時候

  我們也到了一塊兒

  那檔子事兒[48…]教我傷透了心

  我估摸埋葬他的時候不該給他穿上我邊哭邊編織成的那件小羊毛線衣

  應該把那件衣服給隨便哪個窮娃娃穿

  可是我心裡很清楚

  我再也不會生養啦

  那又是我們家頭一回死人

  可不是嘛

  打那以後我們跟過去就完全不一樣啦

  哦

  不要再想下去啦

  我可不能想著想著就垂頭垂氣起來

  我一直覺得他[481]帶回家來的是個古怪的人

  我納悶他為啥[482]不肯留下來過夜呢

  也省得這麼滿城流浪

  萬一碰上啥人

  盜賊啦

  扒手唔的

  他那位可憐的媽媽要是在世的話

  決不會喜歡這種事兒的

  興許還把他這輩子毀掉呐

  不過

  這可是個可愛的時辰哩

  那麼安靜

  我一向就喜歡舞會散了以後回家來

  夜晚那空氣啊

  男人有著可以交談的朋友

  我們可一個都沒有他[483]想要的是他自個兒得不到手的

  要麼就是隨時可以捅上你一刀的女人

  我就恨女人的這些方面

  也難怪男人會那麼對待我們嘍

  我們是一幫可怕的婊子

  我猜想

  正是我們的種種麻煩才使我們變得這麼潑辣

  我可不是那種人

  他蠻可以[484]舒舒坦坦地睡在另一間屋子的沙發上

  他還那麼年輕嘛

  剛剛二十來歲我猜他對我就像個少年人那樣害羞

  呆在隔壁屋

  他聽得見我往尿盆裡撒的聲音

  真的[485]

  這又有啥關係呢

  迪達勒斯

  我覺得這倒有點兒像直布羅陀的那些姓

  德拉帕斯啦

  德拉格拉西亞[486]唔的

  那兒的人們有著怪裡怪氣的姓

  給過我一串念珠的聖瑪利亞的比拉普拉納神父[487]

  住在七道灣街的羅薩利斯伊奧賴利[488]

  還有住在總督街的皮希姆勃和奧皮索太太[489]

  哦

  這叫啥姓呀

  我要是有她這麼個姓

  就乾脆跳河去算啦

  哎呀

  再就是所有那些斜坡

  天堂斜街[490]啦

  瘋人院斜街[491]啦

  羅傑斯斜街[492]啦

  還有克魯切茲斜街[493]和鬼峽梯階[494]

  喏

  即便我是個冒失鬼也不該怎麼怪我

  我知道自個兒是有點兒粗心大意我敢向老天爺起誓

  跟當時比起來

  我並不覺得自個兒長大了多少

  我倒納悶自個兒還會不會嘰哩咕嚕說點兒西班牙話呢

  你好嗎

  很好

  謝謝你

  你呢[495]瞧

  我還沒有像我所想的那樣忘乾淨哪

  文法可就不行啦

  名詞是任何人或地方或東西的名字

  可惜呀

  我從來也沒試著去讀一讀那個壞脾氣的魯維奧太太借給我的那本巴萊拉[496]的小說

  書上的問號統統都是顛倒過來的[497]有兩樣嘛[497]

  我曉得到頭來我們總會走掉的

  我可以教他[498]西班牙話

  他呢

  教我意大利話

  那麼一來他就能明白我還不是那麼飯桶

  他沒留下來過夜

  太可惜啦

  我敢說可憐的小夥子一定累得要死

  非常需要好好兒地睡上一覺

  我蠻可以替他把早餐送到床上去吃

  還得添上點兒烤麵包片兒

  只要別把刀子叉上去就行

  因為那樣就會倒媚的[499]

  要麼就是假若那個女人挨家挨戶送來了水田芹跟旁的啥香甜可口的吃的

  廚房裡還有幾顆橄欖哪

  我的力氣已漸衰

  我要換上我那套最好的襯衣汗褲

  讓他[514]看個夠

  那麼一來他那物兒就豎起來啦

  要是他想知道的話

  我就告訴他

  他老婆給人操啦

  對啦

  被狠狠地操了一通

  都快操到頭兒啦

  可不是他

  接連丟了五六回

  這條乾淨床單上還留著他那勁頭[515]的印兒哪

  我乾脆不想用烙鐵把那印兒熨掉

  這就該讓他[516]知足啦

  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就摸摸我的肚子看

  除非我能讓他那物兒豎起來

  擱到我裡頭去

  我就打算把每一個細節都說給他聽一聽

  教他當著我的面兒幹一通

  假若我是個淫婦

  正像頂層樓座的那個傢伙[517]所說的那樣

  他這是活該

  一切都怪他自個兒嘛

  哦

  假若這就是我們女人在淚谷[518]所幹下的全部壞事兒

  那又算得了啥呢

  老天爺知道這算不了啥

  難道不是人人都

  只不過他們偷偷摸摸地幹罷咧

  我看恐怕就是為了這個才有女人的

  不然的話

  上主就不會把我們造得對男人那麼有吸引力啦

  要是他想親我的屁股

  我就拉開我的汗褲襠

  肥滾滾地戳到他面前

  不缺零件兒

  他蠻可以把舌頭往我的窟窿裡伸進七英里長去

  因為他就貼著我的褐色部位哪

  然後我就對他說我要一英鎊要麼就是三十先令

  告訴他我打算買身內衣褲

  要是他給了我

  喏

  他倒也不賴

  我並不想學旁的女人那樣把他敲榨光啦

  我常常有機會給自個兒開上一張有信用的支票

  簽上他的名字

  弄上兩三英鎊

  有好幾回他都忘記上鎖啦

  而且他也不花嘛

  我要讓他從背後搞

  只要別把我那些好內褲都弄髒了就行噢

  我想

  那總是難免的

  我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兒

  問上他一兩個問題

  從他的回答我就知道啦

  他那股勁兒一上來是瞞不住我的

  他的心情有啥變化

  我都一清二楚

  我要把屁股繃得緊緊的

  說幾句浪話

  聞聞我屁股啦

  舔舔我的屎啦

  要麼就是閃過腦子的頭一個瘋瘋癲癲的念頭

  然後我就暗示那檔子事兒對啦

  啊

  別急

  寶寶

  這會兒該輪到我啦

  搞的時候我會是十分快活

  親親熱熱的

  哦

  可我忘記了這血淋淋的禍害啦

  唉你不知道究竟是該笑還是該哭

  好啦

  簡直是李子和蘋果[519]的大雜伴兒

  不

  我得系上那條舊的[520]

  這就好多啦

  更服貼一些

  他永遠也鬧不清究竟是不是他弄的

  喏

  不論是多麼舊的玩藝兒

  對你來說也就蠻好啦

  然後我就像平時那樣把他遺漏[521]的從我身上抹掉

  接著我就出門啦

  讓他望著天花板嘀咕

  這會兒她到哪兒去了呢

  教他急著要我

  幾點過一刻啦

  可真不是個時候

  我猜想在中國

  人們這會兒准正在起來梳辮子哪

  好開始當天的生活

  喏

  修女們[522]快要敲晨禱鐘啦

  沒有人會進去吵醒她們

  除非有個把修士去做夜課[523]啦

  要麼就是隔壁人家的鬧鐘

  就像雞叫似的哢嗒哢嗒地響 都快把自個兒的腦子震出來啦

  看看能不能打個盹兒

  一二三四五

  他們設計的這些算是啥花兒啊

  就像星星一樣

  隆巴德街的牆紙可好看多啦

  他給我的那條圍裙上的花樣兒就有點兒像

  不過我只用過兩回

  最好把這燈弄低一些

  再試著睡一下

  好能早點兒起床

  我要到蘭貝斯[524]去

  它就在芬勒特[525]旁邊

  叫他們送些花兒來

  好把屋子點綴點綴

  萬一明天

  我的意思是說今天

  他把他[526]帶回家來呢不

  不

  星期五可是個不吉利的日子[527]

  頭一樁

  我先得把這屋子拾掇拾掇

  我尋思灰塵准是在我睡覺的當兒

  不知咋地就長出來啦

  然後我們可以來點兒音樂

  抽抽香煙

  我可以替他伴奏

  我得先用牛奶把鋼琴的鍵擦擦

  我穿啥好呢

  要不要戴一朵白玫瑰[528]

  要麼就來點兒利普頓[529]仙女蛋糕

  我就愛聞闊氣的大店鋪的香味兒

  每磅七便士半

  不然就是另外那種櫻桃餡掛著粉色糖霜的

  兩磅十一便士

  桌子當中間兒還得擺上一盆花草

  在哪兒才能買到便宜的呢

  喔

  前不久我在哪兒瞧見過

  我真愛花兒呀

  恨不得讓這房子整個兒都漂在玫瑰花海上

  天上的造物主啊

  啥也比不上大自然

  蠻荒的山啦

  大海啦

  滾滾的波浪啦

  再就是美麗的田野

  一片片莊稼地裡長著燕麥啦

  小麥啦

  各種各樣的東西

  一群群肥實的牛走來走去

  看著心裡好舒坦呀

  河流湖泊鮮花

  啥樣形狀香味顏色的都有

  連溝兒裡都綻出了報春花和紫羅蘭

  這就是大自然

  至於那些人說啥天主不存在啦

  甭瞧他們一肚子學問

  還不配我用兩個指頭打個榧子哪

  他們為啥不自個兒跑去創造點兒啥名堂出來呢

  我常常問他[530]這句話

  無神論者也罷

  不論他們管自個兒叫啥名堂也罷

  總得先把自個兒身上的污點[531]洗淨呀

  等到他們快死啦

  又該嚎陶大哭著去找神父啦

  為啥呢

  為啥呢

  因為他們做了虧心事

  生怕下地獄啊

  對啦

  我把他們琢磨透啦

  誰是開天闢地第一個人呢

  又是誰在啥都不存在以前

  創造了萬物呢

  是誰呢

  哎

  這他們也不曉得

  我也不曉得

  這不就結了嗎

  他們倒不如試著去擋住太陽讓它明兒個別升上來呢

  他[532]說過

  太陽是為你照耀的

  那天我們正躺在霍斯岬角的杜鵑花叢裡

  他穿的是一身灰色花呢衣褲

  戴著那頂草帽

  就在那天

  我使得他向我求婚

  對啦

  起先我把自個兒嘴裡的香籽糕往他嘴裡遞送了一丁點兒[533]

  那是個閏年[534]

  跟今年一樣

  對啦 十六年過去啦

  我的天哪

  那麼長長的一個吻

  我差點兒都沒氣兒啦

  對啦

  他說我是山裡的一朵花兒

  對啦

  我們都是花兒

  女人的身子

  對啦

  這是他這輩子[535]所說的一句真話

  還有那句今天太陽是為你照耀的

  對啦這麼一來我才喜歡上了他

  因為我看出他懂得要麼就是感覺到了女人是啥

  而且我曉得

  我啥時候都能夠隨便擺佈他

  我就儘量教他快活

  就一步步地引著他

  直到他要我答應他

  可我呢起先不肯答應

  只是放眼望著大海和天空[536]

  我在想著那麼多他所不知道的事兒

  馬爾維啦

  斯坦厄普先生啦

  赫斯特啦

  爹爹啦

  老格羅夫斯上尉啦

  水手們在玩眾鳥飛[537]啦

  我說彎腰[538]啦

  要麼就是他們在碼頭上所說的洗碟子

  還有總督府前的哨兵

  白盔上鑲著一道邊兒[539]

  可憐的傢伙

  都快給曬得熟透啦

  西班牙姑娘們披著披肩

  頭上插著高高的梳子

  正笑著再就是早晨的拍賣[540]

  希臘人啦

  猶大人啦

  阿拉伯人啦

  鬼知道還有旁的啥人

  反正都是從歐洲所有最邊遠的地方來的

  再加上公爵街[541]和家禽市場

  統統都在拉比沙倫[542]外面嘎嘎亂叫一頭頭可憐的驢淨打瞌睡

  差點兒滑跤

  陰暗的臺階上

  睡著一個個裹著大氅的模模糊糊的身影

  還有運公牛的車子[543]那好

  大的軲轆

  還有幾千年的古堡[544]

  對啦

  還有那些漂亮的摩爾

  人

  全都像國王那樣穿著一身白

  纏著頭巾

  請你到他們那小小

  店鋪裡去坐一坐

  還有龍達[545]

  客棧[546]那一扇扇古老的窗戶

  窗格後藏著一雙明媚的流盼[547]

  好讓她的情人親那鐵絲格子[548]

  還有夜裡半掩著門的酒店啦

  響板啦

  那天晚上我們在阿爾赫

  西拉斯誤了那班輪渡

  打更的拎著燈轉悠

  平安無事啊

  哎唷

  深處那可怕的急流

  哦

  大海有時候大海是深紅色的

  就像火

  似的

  還有那壯麗的落日

  再就是阿拉梅達園裡的無花果樹

  對

  啦

  還有那一條條奇妙的小街

  一座座桃紅天藍淡黃的房子

  還

  有玫瑰園啦萊莉花啦天竺葵啦仙人掌啦

  在直布羅陀作姑娘的時

  候我可是那兒的一朵山花兒

  對啦

  當時我在頭髮上插了朵玫瑰

  像安達盧西亞姑娘們常做的那樣

  要麼我就還是戴朵紅玫瑰

  吧[549]

  好吧

  在摩爾牆腳下

  他[550]曾咋佯地親我呀

  於是我想

  喏

  他也不比[551]旁的啥人差呀

  於是我遞個眼色教他再向我

  求一回

  於是他問我願意嗎

  對啦

  說聲好吧

  我的山花

  於是

  我先伸出胳膊摟住他

  對啦

  並且把他往下拽

  讓他緊貼著我

  這樣他就能感觸到我那對香氣襲人的乳房啦

  對啦

  他那顆心啊

  如醉如狂

  於是我說

  好吧

  我願意

  好吧。

  的裡雅斯特——蘇黎世——巴黎,1914-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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