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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與狼共舞沒有再問其他的問題,但是石牛卻主動告訴他另一些事。他提到死者的親屬,在這兒是高階層的人,這對夫婦沒有孩子。

  與狼共舞需要好好消化他所聽來的消息,謝過石牛之後,他就走了。

  石牛閑閑地想,這兩人之間,可會迸發出愛的火花嗎?終歸是別人的事,多想無益,他又專心做起手邊的事來了。

  5

  與狼共舞知道,只有一件事會使他的頭腦清醒。他在馬群中找到了西斯可,騎馬奔出村子。他知道,這時她一定會在踢鳥的帳篷裡等著他。可是,剛聽到這些消息,把他的心攪得好亂好亂,目前他沒沉殿自己之前,無法面對她。

  沿河而下,走了一、兩哩之後,決定回到席格威治營地。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回去看看了,這時頓然生起一般衝動,想回去看看。好像這是一種奇怪的方式,能告訴他該如何是好。

  大老遠他就看到夏末的風雨,把小屋的雨篷吹掉了。屋子大部份的橫木也被吹掉。帆布被撕扯得只剩下了小碎條。就像鬼氣森森的船上主桅,留下來的碎布條,在微風中啪哦啪咕拍打著。

  雙襪在附近的絕壁上等著,正拖了一塊幹肉,小口小口地吃著,它並不餓。

  腐臭的補給室中,滿是田鼠。它們弄壞了他留在屋裡唯一的東西,就是一隻粗麻袋。老鼠咬壞了麻袋,露出裡面發黴的硬面包。

  在茅屋裡,他在單人小床上躺了幾分鐘,瞪視著破敗的牆壁,這兒曾是他的家。

  他從木釘上取下父親遺留下的懷錶,準備放進褲袋裡。但他看了幾秒鐘之後,又放回去了。

  他父親已經過世六年,或者七年了吧?母親過世得更早,他回想到和父母相處的情形,點點滴滴。可是其他的人們……好像已經離開他一百多年了。

  他注意到一張凳子上放著一本日記,隨手拿起翻翻。說也奇怪,看看過去記錄的,都感到那些事全過去了。

  有時,他看自己寫的感到好笑,但全部看完之後,想到過去的歲月,就只留下這些記載。現在,他只好奇,怎麼自己不再思索著將來的事呢?有趣的是回顧過去,發現自己已經走了這麼遠的路。

  當他翻到盡頭,是幾頁空白。頓時他有個新奇的念頭,打算為日記寫一個跋語。也許,寫得很清楚。或是語句神秘難解。

  可是,當他抬起眼睛思索時,瞪著茅屋的牆,他的腦海只想著站立舞拳。她雖穿著日常衣服,但是肌膚卻富有彈性。袖子下的手,優美纖長。還有上衣裡豐美的胸脯,感覺是那麼柔軟。她的額骨高,雙眉濃密,感情豐富的眼睛,和一頭糾纏的頭髮。

  他想到在光線充足的棕頂帳篷中,她突然生氣的樣子。也想到她的羞怯、莊嚴和痛苦。

  他想著他所愛的,所看過的每一件事。

  當他的目光,看著攤在膝上日記空白的那一頁,他知道自己該寫什麼。一團高興,看著筆墨淋漓那幾個字。

  我愛上站立舞拳。

  與狼共舞

  一八六三年夏未

  他合上那本日記,小心放在床鋪正中央。有一陣子感到很困惑,心想是杏該把這日記本留在這兒。

  當他步出門外,與狼共舞看到雙襪消失了。他知道以後不會再看到它了。他默默祈禱,希望這只狼,在有生之年,都能生活幸福。

  然後他躍上馬匹往回奔,用蘇族語大聲叫「再見了!」然後策馬全速奔馳。

  當他再回頭看著席格威治營地時,什麼都沒看到,放眼處只有一片遼闊的草原。

  6

  她等了幾乎有一個鐘頭了,踢鳥的妻子們見了說:「咦,怎麼沒看到與狼共舞呢?」

  等待的時間,是很難捱的。每一分鐘,站立舞拳都揮不掉他的影子。當別人問起,她有意淡然回答。

  「哦……與狼共舞嗎?不,我不知道他在那兒。」

  她出去到處打聽。有人說,很早就看到他出去了,騎馬朝南邊,可能回白人的營地了吧。

  不想去猜測他為什麼出去,她忙著做鞍囊,可是心中亂極了,一心只盼著他回來。

  她的希望,還不止是這些。

  她要和他單獨相處,這個念頭閃人腦際。吃過中飯之後,她就從主要道路,沿著河流走下去。

  通常,人們在中飯後都去休歇了。她很高興,河畔沒有一個人影。她把平底鞋脫掉,涉足在清涼的河水中。

  雖然有一絲微風,但這一天仍然非常懊熱。她放鬆自己,半閉著眼.看著那緩緩流著的小河。

  如果他在這時回來,用那雙的的的目光看著她,揚聲開懷大笑,告訴她我們一起走吧!那麼,不論是天涯海角,她都會跟他去。

  突然,她想到他們第一次相遇,清晰得恍如昨日。她在半昏迷狀態被他送了回來,身上的血染得他身上都是,她記得,倚在他身上的感覺,是那麼安全。他的手臂環繞著她的背,她臉靠著他的夾克,聞到一股不一樣的味道。

  現在她瞭解了,那是什麼意思。何以那時會有那種安全感,因為他正是她所愛的人。那時,那份好感就像深深埋在心田中的一顆種子,她渾然不知道是什麼意義,可是大靈知道。大靈讓她看到.那顆小種子長成愛苗,這是奇異的事,也鼓勵她更往前走下去。

  現在,她感到好安全。雖然目前處境並不安全,有敵人,有暴風雨,也有可能受傷。但這和身體的安全感不同,那是一種心靈上的安全感,只要想到與狼共舞,那種感覺就油然而生。

  這是發生在她這一生中,最罕有的事。她想,大靈將把他倆撮合在一起。

  她在想,那麼以後會如何發展。正在這時,她聽到幾尺外有水產潑動的聲音。

  他正蹲在水面,慢慢地潑著水洗臉,不慌不亂的樣子。他看著她,仍然從容不迫地洗著臉,微笑起來像個小男孩一樣。

  「哈羅,」他說:「我回席格威治營地去了。」

  他說話時,好像兩人相處,已經很久很久了。她也以同樣的口氣回答:

  「我知道。」

  「我們能談談話嗎?」

  「是的。」她說:「我也想和你談話。」

  她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但卻聽得出話中的弦外之音。

  「我們要到什麼地方?」他問道。

  「我知道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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