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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7

  到靠近中尉三十碼時,飄發突然拉緊韁繩,他的馬立刻後腿下彎,前腿彈起,對空長嘶,飄發在這個時候,仔細注視這個他感興趣的白人的外貌。

  他看起來像是一個裸體,沒有動作的白人,站得非常的直,眼皮連眨一下也沒有,不過,飄發注意到他胸膛均勻起伏,他有呼吸,他是活的。

  而且,他看起來似乎無所畏懼。飄發喜歡勇敢的人,不過,他緊張了,這個白人應該害怕才對,為什麼他沒有?飄發的肌膚開始收縮,害怕似乎找上他了。

  他舉起手,連續喊出三十句子,以祛除恐懼。

  「我是飄發!」

  「你看到我不怕你嗎?」。

  「你看到了嗎?」

  這個白人沒有回答,不過飄發滿足了,他對他進行面對面挑戰,對方呆若木雞,這就夠了。

  他讓馬轉頭,再瞧這白人一眼,這才驅策馬匹急馳,迫上他的朋友。

  8

  印第安戰士離開時,鄧巴中尉仍然茫然注視,那人臨去的話,在他耳邊回繞不已,他們的話,他一個字也聽不懂,感覺上有點兒像狗在吠,不過,他感覺到.對方的後像某種宣言,那名戰士企圖告訴他什麼。

  慢慢的,他恢復意識了,首先感覺到的是手上的槍,如此沉重,他的手垂了下來。

  然後,他蹲下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軟弱侵襲他,他感覺自己像沒骨頭的蟲。

  他大概是爬著回小茅屋的,平常在這個時候,他會想要來根煙,但是此刻,他竟軟弱得沒法弄煙絲。

  9

  這五個人沿著原先來的路回去。

  疾馳了兩裡路以後,他們慢下來,牽著西斯可的人走在前,其餘四個人殿后,所以,如果西斯可想要離開,就必須繞過他們。

  西斯可跑向前。

  他們才交談幾句話時,西斯可突然跳起來,一個箭步猛刺出去。

  騎著它的人,被它摔下馬來,飄發就在西斯可正後方,他向前去撿掉落的韁繩,不過還是慢了一步,繩子從他指尖溜過。

  接下來的便是追逐了,這令蘇族人光火,他們蜂擁而上,摔到地上的人不算,現在只有四個人追逐西斯可。

  西斯可像閃電般地前進,追在最前面的一匹馬,一腳蹊進大草原的狗洞裡,這匹馬摔得四仰八叉,飄發動作快,拉著他的馬很快閃開,但是其餘四人躲避不及,全部撞在一起。

  現在,追逐西斯可的只剩飄發,飄發的馬卯足全力,仍然無法靠近西斯可,它的腳步亂了,飄發知道不能再勉強,他不能拿自己心愛的馬來做無謂賭注,事實上,他已知他的馬趕不上西斯可。

  所以,他放慢下來,眼睜睜地看這頭鹿色小馬朝營地直奔而去。現在,他開始同意踢鳥的話了,這是一匹神駒,它的神力是那個白人所賦予的。

  錯愕與不可置信,飄發回去找他的朋友,大家都知道他失敗了,但是沒有人追問細節。

  沒有人講話。

  他們無言的回家。

  第十二章

  1

  飄發帶者他的人回部落時,正好趕上族裡的哀悼。

  為了復仇而去攻打猶茲族的勇士回來了。

  戰況不妙。

  他們只偷到六匹馬,這不但不足以彌補損失,而且這六匹馬在回來途中走失,所以,他們是空手而返。

  回來的人中,有四個受傷,其中只有一個能夠活下來,不過,這並不是真正的悲劇,真正的悲劇是死在戰場上的六個人,屍體都帶回來了,放在橇子上,由於他們只有四條毯子,所以,有兩個人沒有覆蓋。

  其中一個是站立舞拳的丈夫。

  這些死者的名字,將永不許再提起。

  2

  由於月經來,站立舞拳進入月經帳篷,這個帳篷專為月經來臨婦女而設,紮在所有帳篷的最外圍,丈夫的朋友,就站在帳篷外,把噩耗告訴她。

  乍聽噩耗,簡直就像當頭棒喝,她跌坐在地上,雙手落在膝上,頭微俯,然後便一動也不動地坐了一整個下午,月經室裡的其他婦女,有她們的各自活動,但是站立舞拳卻像塑像,一動也不動地讓悲傷咬噬她的心靈。

  別人不是不想安慰她,但是她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站立舞拳是白人,她們不知道白人婦女如何處理這類的危機,所以,她們只能看著她,讓她孤獨。

  這種處理方式是對的。

  雖然站立舞拳如此痛苦,但是一整個下午,她沒有掉一滴淚,沒有哭出一聲,她的全部思想集中在「失落」上,失去丈夫,就等於失去她自己,她的淚幹了。

  事實上,她是一個不落淚的女人,站立舞拳回憶往事,在短短的二十六歲生涯中,她遇到過許多傷心事,然而沒有一次讓她落淚,唯一次,是第二個孩子過世時,悲傷擊垮她,她無法抑止自己不要落淚,她哭,淚水儒濕袍子,仍然沒有辦法去除喪子之痛。

  族人早已說過要丈夫再娶的話,而他也對她說:「我有你就夠了。」但是這還不夠,唯有母親,才知道失去兒子的悲傷。

  丈夫一直陪著她。

  「我一無所有。」她告訴他。

  起初,他沒有回答,一會兒後,他移坐到她身邊,「靠過來。」他脫下她的袍子,雙手抱住她。

  「你有我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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