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與狼共舞 | 上頁 下頁


  說這話的原因是,提馬斯認為鄧巴中尉乳臭未乾,他認為鄧已雖然從軍,但未曾經歷過真正的危險,他沒有到過西部,對此地認識不多,所以,他才會以父執輩的語氣問他:「孩子,你瘋了嗎?」

  其實,他錯了。

  鄧巴中尉並非乳臭未乾,他溫文有禮,有時候還令人感覺甜蜜可親,但是,他並不是乳臭未乾。

  他曾經經歷過生與死,他打過真正的仗,以命相博,最後獲得勝利。現在,他想留下來,確實會好好留下來,而不是一時衝動或兒戲。他有堅強的意志力,在抉擇關頭,會變得更執著,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提馬斯的「你瘋了嗎。孩子?」使他的意志更加堅定,他預訂以後會有麻煩,但他絕不臨陣退縮。

  提馬斯看到中尉的眼神沉了下來,仿佛快要和他翻臉一樣,又看到掛在他腰上的左輪。

  「把你的驢子牽開,幫我卸貨。」

  中尉命令,提馬斯不想違拗。他雖然為這個年輕人好,但若他有自己的主張,他會隨他去的。

  提馬斯沒有再表示驚訝,也不再有發話勸阻他,只是行動,他跳下車,將驢子牽開,拉下篷車煞車,然後走到篷車後,將手上碰到的第一件東西拿下來。

  2

  東西很多,他們盡可能地塞進半塌的補給室,其餘的則堆在卡吉爾的營房裡。

  第四章

  1

  為了趕路,提馬斯在黃昏出發。

  鄧巴中尉坐在地上相送,他點著一支煙,看篷車慚行漸遠,當篷車完全走出視線時,太陽也下山了。他繼續在黑暗中坐了一陣子,很高興周圍的寧靜,不過,久坐使他僵硬,所以,他站起來,綴緩地進入卡吉爾的小房子裡。

  一進入屋內,他才感覺到他有多累,沒有換衣服,碰一聲地便躺在堆滿補給品的小床上。

  然而,這荒山第一夜,並沒有使他熟睡,周圍很靜,不過,安靜中卻夾雜著奇怪而遙遠的聲音。他睡不著,一心一意想聽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發出聲音的。

  然而,他是大草原的陌生人。大自然的聲音對他太陌生了,他聽不出唧唧秋秋,究竟是什麼聲音,就在他被疲累擊垮之前,河流突然傳來水花聲,這聲音他認得,他立刻清醒過來,他感覺不安,這個地方,有著白天所沒有的奇異感,他不知道,是否有野獸或印第安人,會在他熟睡時,進屋子裡攻擊他?

  所以,他把耳朵張得更大,他應該提高警覺,不過,他更應該睡,他太累了,有千百個聲音在告訴他:他錯了,他是一個傻瓜,留在此地,可能會死掉,擔憂幾乎使他落下淚,他和自己作戰,努力從擔憂中安靜,他要睡,這場仗直打到第二天,在令人愉快的晨光降臨之前,他終於踢掉疑慮而進入睡眠。

  2

  他們停下來。

  總共有六個人。

  他們是波尼族人,也是所有部落中最可怕的一族。蟑螂色的頭髮,皮膚少年老成容易皺,以及固執的意識,都是鄧巴中尉將來有可能變成的,但是有關波尼族對事情的看法,就是鄧巴中尉永遠也不可能同化的。他們的看法單純、草率且無常,譬如,他們看某樣人與事,只需眨個眼皮,便可決定出它應該是生還是死。在決定某樣生命必須停止生存時,他們有精准的意識力,但是在處理死亡時,便變成一種下意識的反射動作了。在這種情況下,大草原上的每一個印第安人都怕他們。

  現在他們停下來,因為他們看到某樣東西了。他們停在馬背上,看見有東西在峽谷內冉冉升起,大約在半哩路外,有一縷彎曲的白煙,飄入清晨的空氣中。

  由上往下,他們可以很清楚地看見白煙,但是卻看不見來源,來源隱藏在峽谷的盡頭。由於不明白白煙所為何來,他們開始討淪,他們用喉音討論,聲音壓得低低的。要是在往常,他們信心十足時,根本不用討論,一看到飄煙,便會立刻催馬急馳過去,但是現在,他們離家很久,沿途又發生許多不幸,而使他們猶豫。

  離家時,他們總共有十一個人,他們向南前進,準備行竊蘇族人的馬匹,奔馳了一個星期後,在河邊碰到武力強大的基奧瓦人,兩軍交戰,基奧瓦人殺死了他們一名戰友,並刺傷另一個人的肺。

  這個人的傷勢十分嚴重,導致拖累了其餘九個人的行程,不過,他在一個禮拜內就死了,其餘九個人又可放手一博,繼續去進行原來的目的,然而,他們的運氣也未免太壞了,蘇族人總是早他們一步走,使他們永遠在追逐尋找之中。

  最後,終於給他們找到一個大的部落,裡面有精良的馬匹,他們興奮不已,以為惡運已經離去,其實,他們不知道最大的惡運才真正來臨,這是一個蘇族部落,幾天以前才被強悍的猶茲族攻擊過,猶茲族來勢洶洶,不僅殺死了族裡許多年輕英勇的戰士,而且還擄走他們的三十匹馬。

  所以,整個部落在一種憤怒報仇的情緒中,全部落老老少少,都在高度的警戒狀況中,波尼族人不明就裡,夜裡摸黑而入,他們的腳步才靠近部落而已,整個部落在刹那間傾巢而出,所有人都欲置他們於死地,他們倉皇而逃,馬匹疲倦。地形詭異,他們有可能在這個晚上全部被殲滅,然而,到了最後,他們竟然只死了三個。

  現在,就只乘六個了。這六個人挫折之至,平時燒殺擄掠,無所畏懼,現在,半哩外的一縷煙,竟然會引發他們是否要察看的辨論。

  為了建功而攻擊,是印第安人的本分,但是,其中較軟弱的人說,何必為了半哩路外的一縷煙而浪費力氣呢?

  他們分裂了,有人認為應該撤退,有人則主張不妨上前察看,就在爭論不休時,最勇敢的戰士站了出來,他認為不必浪費時間討論是否要察看,應該直接進攻才對。

  沒有人同意他的,大家還在討論,他緩緩離開,其餘五個人停止說話,靠邊懷疑地看著他。

  他回過頭來痛駡朋友,他認為他們不配做波尼族的勇士,如果他也和他們一樣地站著討論的話,就不是男人,以後永遠不再和女人一起騎馬,他要他們雙腿夾緊尾巴,像狗一樣地逃回家裡去喘氣,而他,他寧願死在敵人手中,也不願和不像男人的人在一起。

  他朝白煙驅馳而去。

  其他人則尾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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