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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小個子若澤既向歡呼聲報以微笑,同時也嘲笑那些歡呼的人們。不過小個子若澤是個心術不正的傢伙,所以上帝懲罰他,或者是魔鬼懲罰他,讓他的背駝了,一定是上帝懲罰的,因為沒有聽說過魔鬼有懲罰活人身體的法力。車隊過完了,朝阿希克山山頂走去了,祝它一路順利。

  不過,位於阿爾熱斯和卡爾納希德那邊的裡巴馬爾聖約瑟修道院那些新入教者們卻不順利,此時此刻,他們正在前往馬芙拉的路上跋涉,心中懷著自豪或者感到省區主教強加給他們的痛苦。事情是這樣的,修道院竣工祝聖禮日期快到了,進行聖事所用物品和將住在修道院的人所需的東西裝箱陸續運到,現已開始安放和保存,這是根據省教區主教的命令進行的;到了合適的時候,該主教又下達命令,應當把命令的內容說一下,即新人教者趕往新住處。

  此事稟告了國王,這位仁慈的主人動了心,想讓新入教者乘他的快帆船到聖安東尼奧·多·托亞爾港,以減少他們的旅途勞頓。但是海上風大浪高,乘船航行無異於瘋狂地送命,所以國王又建議年輕的教士們乘他的轎式馬車前往,對此,省區主教以神職人員特有的謹慎回答說,主上,這怎麼行呢,讓本應苦行的人享受舒適,讓本該站崗的人想不到危險,向本該準備坐在滾察上的人提供鬆軟的墊子,這種事我不肯幹,主上,否則我就不擔任省區主教之職,讓他們步行去吧,為人民作了榜樣,對人民有所教益,我主耶穌只乘過一次驢,他們這樣不算為過吧。

  面對如此強有力的理由,唐·若奧五世撤銷提供船的建議一樣撤銷了提供轎式馬車的主意;這些新入教者,30個沒有見過世面、膽小怕事的年輕人,連同他們的師傅曼努埃爾·達·克魯斯修士和另一位看管修士若澤·德·桑塔·特雷薩於上午離開了裡巴馬爾聖約瑟修道院,年輕人只隨身帶著一本日課經。

  可憐的年輕人,可憐的羽毛本豐的小鳥們,新人教者的師傅們無不例外都是最可怕的暴君,每日都用贖罪鞭答,6下,7下,8下,直到可憐的年輕人背上皮開肉綻,仿佛這還不夠,他們必須在傷口腐爛的脊背上背著重物,讓傷口永遠不能癒合,現在他們必須赤著腳走6菜瓜,爬山越谷,腳下滿是石塊和泥濘,這路太糟糕了,與它相比,聖母出埃及乘驢走的路簡直是平坦的大道,聖徒約瑟就不用說了,他是具有忍耐力的楷模。

  總算走完了半萊瓜,好艱難的路,大手指尖上開了口子,不是被芒刺的就是被這高低不平的土地上的植物劃的,最嬌嫩的人腳上已經開始流血,留下了修行的紅色花朵的足跡,要不是天氣太冷,要不是年輕人臉上滿是裂口,眼裡含著淚水,那就是一幅漂亮的天主教苦行圖了,上天堂實在不易。

  他們一邊走一邊誦讀日課經上的句子,以麻醉靈魂和種種痛苦,但這是肉體的痛苦,只消一雙便鞋便能代替最有效的祈禱,我的上帝呀,既然你非這樣驅除我的欲望不可,就該先拿走我道路上的石頭,因為你既是石頭的父親也是修土的父親,而並非是石頭的父親我的繼父。

  除了也許在許多年後才出現學徒生活之外,最糟糕的生活莫過於當新人教者,我們甚至可以說新入教者就是上帝的學徒,請聖母院一個叫若奧的修道士說說吧,他也曾是這個聖方濟各會的新入教者,現在他肯定作為竣工祝聖禮第三天的佈道者正前往馬芙拉,不過他因為只是替補者不會上臺佈道,請胖子修土若奧說說吧,之所以叫胖子是因為他當了修土之後越長越肥,他在當新人教者的時候骨瘦如柴,到阿爾加維去為修道院乞求施捨羔羊,一下子幹了3個月,衣衫襤樓,打著赤腳,饑一頓飽一頓,所受的折磨可想而知,收集起那些動物,趕著它們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地方,求人家看在上帝份上再給一隻羔羊,把所有的羊趕到草場,在進行各式各樣的宗教活動時胃裡陣陣劇痛,確實太餓了,只吃麵包,喝水,眼前出現了帶湯的肉食的誘惑。苦行生活全都一樣,不論是新入教者、學徒還是新兵。

  道路多得很,但也有重複的時候。新人教者們離開裡巴馬爾聖約瑟修道院,經過貝拉斯和薩布戈之後朝蓋盧斯方向走去,在莫雷列紛停留了一點時間,在醫療所稍稍歇息了一下備受折磨的腳,再開始上路、還沒有習慣過來的時候疼得更加厲害,現在是繼續朝佩洛·比涅羅走,這一段路最糟糕,路面上滿是大理石碎碴。

  再往前走,下坡通往舍茶依羅斯,他們看見路邊豎著一個木頭十字架,表明那裡死過人,一般來說是被殺的,是被殺的也好,不是也罷,總要為其靈魂念一通天主經,修道土和新人教者們都跪倒在地齊聲誦經,可憐的人們,這才是最大的慈善,為一個不認識的人祈禱;他們跪著的時候能看見他們的腳跟,受盡了折磨,鮮血淋漓,肮髒不堪,十分痛苦,是人體最感人的部位,而跪著的時候腳底朝天,永遠走不到天堂。誦完天主經之後接著往下走,到了河谷,穿過一座橋,又開始念日課經,他們沒有看見一個女人從家裡的小門探出頭來,也沒有聽見她說了一聲,該詛咒的教士們。

  偶然事件是好結果和壞結果的載體,它要聖像們和新入教者們在從舍萊依羅斯來的道路和從阿爾凱薩·佩克納來的道路交匯處相遇,那是這群人歡天喜地的時候,因為它是幸運的徵兆。教士們趕到車隊前邊,為車隊開道驅邪,高聲誦讀簡單而熱烈的禱詞,要是教會禮儀書允許的話他們會舉起十字架,可惜沒有帶來。

  他們就這樣進入了馬芙拉,受到了凱旋式的歡迎,雙腳血肉模糊,慌亂的目光中充滿虔誠,也許是因為饑餓所致,因為從裡巴馬爾聖約瑟修道院走來,一路上只啃些泉水中蘸濕的麵包,現在好了,今天住進修道院客房,一定受到較好的對待;他們已經走不動了,就像走火堆的人一樣,在熊熊的火舌上走過,後來火滅了,成了灰燼,激情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憂傷。

  甚至沒有看人們把聖像從車上卸下來的場面。工程師和力工們來了,帶來了絞盤、滑輪、絞盤棒、墊木、纜繩、軟墊,有些工具突然出了毛病,所以舍萊依羅斯那個女人才說,該詛咒的教士們;人們汗流浹背,咬牙切齒,總算把聖像都卸下來,但現在它們直立在地上,顯出本來的高度,並且圍成一圈,面向裡邊,像是在開會或者聯歡,聖徒維森特和聖徒塞巴斯蒂昂中間站著3個女聖徒,伊莎貝爾、克拉臘和特雷薩,在他們腳下她們3個像是侏儒,不過女人是不能用尺來衡量的,女聖徒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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