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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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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新馬芙拉是這個樣子,「七個太陽」有點發呆,下邊不過50戶人家,而這上面卻有500座房屋,不用說別的差別了,比如這一排餐館,木板房幾乎和宿舍同樣大,裡邊擺著的破舊的桌子和凳子固定在地上,長長的櫃檯前現在看不到人,但在半晌午的時候就點火燒那一口口大鍋準備午飯;開飯號一響,人們立即潮水般湧來,看誰先跑到,他們都和在工地上一樣肮髒,狂呼亂叫震耳欲聾,朋友喊朋友,你坐在這裡吧,替我占個地方,但木匠和木匠坐在一起,石匠和石匠坐在一起,挖土工和挖土工坐在一起,當小工的百姓們在那邊角落裡,人以群分;還好,巴爾塔薩爾可以在家裡吃飯,有人說話,如果說他對手推車還一竅不通,對於飛機卻是唯一的行家。 不管阿爾瓦羅·迪約戈怎麼說,不管他和其他工人怎樣信誓旦旦地擔保,工程確實沒有提前。巴爾塔薩爾轉了整整一圈,以審視自己將來居住的房子那種目光慢慢觀察,那邊一些人推著手推車,一些人上到腳手架上,一些人提著石灰和沙子,另一些人成雙成對地用木棍和繩子抬著石頭爬上緩緩的斜坡;工頭們手持棍棒監視,監工們盯著工人們,看他們是否賣力,活兒是否幹得無可挑剔。 牆還沒有壘到巴爾塔薩爾身高的3倍,並且還沒有完全把修道院圍起來,但像作戰用的城堡那樣厚,馬芙拉城堡遺留下來的斷牆還沒有這樣厚呢,時代也不同了,那時候沒有火炮,正因為石牆太厚所以高度才增加得如此之慢。那邊倒著一輛手推車,巴爾塔薩爾想試一試學起來是不是容易,毫不困難,如果在左邊的車把內側用檯子打一個半月形的洞,他就可以和任何有一雙手的人比試比試。 最後,他沿著上來時走的小徑下山,工地和水島就隱藏在山坡後面,若不是常有石頭和土塊從高處滾下來,人們會以為那裡不會建起什麼修道院、教堂或者國家宮殿,仍然是多少世紀以來的那個小小的馬芙拉,或者到今天會稍大一些,仍然是羅馬人撒下法令的種子、摩爾人後來種上了菜園和果園的馬芙拉,那些菜園和果園的痕跡已蕩然無存,在那個時代我們根據統治者的願望皈依了基督教;如果耶穌基督確曾周遊世界,那麼他沒有到過這裡,否則維拉山上就該有耶穌受難處了,現在人們正在那裡建造一座修道院,可能兩者是一回事。 既然如此認真地想起了宗教上的事情,如果巴爾塔薩爾確實想到了這些,那麼向他詢問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還有什麼用處呢,何必讓他再回憶起神父呢;顯然,他和布裡蒙達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談話的內容不外乎這件事,想到神父的時候心裡感到疼痛,後悔在那個可怕的夜裡曾經那樣粗暴地對待他,仿佛毆打了一個患病的兄弟;我清楚地知道,他是神父,我連士兵也不是了,但我們年歲相同,曾於過同一樁事業。 巴爾諾薩爾又自言自語地說,總有一天要回到巴雷古多山和容托山,看看機器是否還在那裡;很可能神父已經偷偷回去過,獨自飛到更適合發明創造的地方去了,比方說荷蘭,荷蘭非常重視航空,後來的漢斯·普法爾就是證明,他因為犯了微不足道的小罪行但得不到寬恕,至今仍然在月亮上生活。只是巴爾塔薩爾對這些後來的事件一無所知,另外還有一些更加完美。例如兩個人到了月球,我們都看見了,但他們沒有找到漢斯·普法爾,莫非因為他們沒有盡心盡力地尋找嗎。是因為道路太難走。 這些道路比較好走。從太陽東升到日落西山,巴爾塔薩爾和那些人,大概有700、1000或1200人,把各自的手推車裝上士和石頭,巴爾塔薩爾用鉤於穩住鍬把,右臂的靈巧和力氣IS年來增加了3倍;然後就是浩浩蕩蕩的人體大遊行,輪流往山坡下倒,不僅陸續覆蓋了樹林,而且埋沒了一些耕地,還有一塊摩爾人時代的菜園也即將壽終正寢,可憐的菜園,幾個世紀以來一直出產鮮嫩的洋白菜,水靈的生菜,牛至菜,香芹和薄荷,都是精細的好菜;現在,永別了,這些水渠裡不再流水,菜農不再來澆水為茶園解渴,旁邊的土地為它乾渴而死沾沾自喜。 世界千曲百折,在世界上生活的人們經歷的曲折多得多;也許那個在上面剛剛倒下一手推車的人就是這茶園的主人,你看,石頭塊連滾帶跳下了山坡,土一個勁地往下滑,越重的石頭跑得越快;但是,他大概不是菜園的主人,因為連淚都沒有流嘛。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星期一星期過去,牆壁幾乎不見增長。士兵們正在放炮向堅硬無比的巨石進攻,石頭是極有用的東西,可以壘牆壁,但它與山緊緊相連,在猛烈轟擊之下才肯脫離大山,一旦飛到空中便粉身碎骨,若非用手推車把它們理進深處,不久就會變成腐殖士。運輸中也使用較大的車,用騾子拉的雙輪車,人們往往裝得過滿;這些天一直雨水不斷,牲口陷入泥濘,必須用鞭子抽打它們的脊背才能繼續前行,在上帝沒有注意的時候也抽打它們的腦袋,當然人們不知道上帝是不是故意轉過臉去不看這裡。 推手推車的人們因為載重不大,不像大車那樣經常陷入泥坑之中,並且用搭腳手架的廢木板鋪成一些堅硬的通道,但通道不夠用,於是總是出現窺測、奔跑的情況,看誰能搶佔,如果兩個人同時到達,就會出現拳打腳踢,或者碎木條在空中亂飛,這時士兵巡邏隊便開過來,一般來說能把火氣壓下去,否則便像對付騾子一樣用刀把和樹枝抽打人們的脊背。 雨一直在下著,但沒有大到停工的地步,泥瓦匠們除外,因為水能沖走灰槳,在寬寬的牆上形成水窪,所以工人們就回到屋子裡等待天氣好轉;石匠們是手藝人,在屋裡幹活,不論是粗切還是雕琢,或許他們也想休息。對後者來說,牆壁建得快慢都無關緊要,石頭上都劃了線,雕柱溝、葉板、垂花飾、飾座、花環,完成一件之後搬運工便用杜子和繩子抬到一個大屋子裡和其他成品一起保存起來,到時候他們用同樣方法運走,如果太重則需要用絞盤和斜面。 但是,石匠們有特權,工作有保障,不論下雨或晴天都算一個工作日,他們在屋裡幹活,渾身落滿大理石的白色粉末,個個像戴長長的假髮的貴族,靠一雙手和鑾刀及石工錘子活,叮噹,叮噹。今天的雨不太大,監工們沒有讓所有人收工,推車的工人們也不能停工,他們還不如螞蟻幸運,天將下雨的時候,螞蟻抬起頭聞聞星辰,回到穴中,不像人們一樣不得不冒雨幹活。 最後,一道黑色的水幕從海上走來,蓋住了原野,人們不等下命令便丟下手推車,一窩蜂似地朝屋裡湧去,或者到牆壁的背面躲避,誰知道這有什麼用處,渾身濕得不能再濕了。套在車上的騾子在傾盆大雨下靜靜地站在那裡,汗水儒濕的鬃毛又澆上了下個不停的雨水;上著軛的牛漠然地反芻,在雨下得最猛的時候才搖搖頭,誰能說清這些牲口感覺如何呢,什麼力量才能使它們顫抖呢,甚至在兩頭牛那光滑的角互相碰撞的時候,也許其中一頭只是說,你在這兒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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