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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夜晚天氣熱,人們開始彈唱,小夥子們互相追逐,這是從開天闢地以來自古有之的瘟疫,無藥可治。他們拉住過往的女人們的裙子,保護這些女人的男子踢他們一腳或者朝他們後頸猛擊一拳,他們跑到前邊,還回過頭來做個鬼臉或狠褻動作,然後又開始另一輪奔跑和追逐。

  臨時組織了一場鬥牛,或者說一場鬥牛犢,把兩根羊犄角,還不是同一頭羊上的,和砍下的一截龍舌蘭,統統釘在一塊寬木板上,木板正面有個桶,後面緊貼胸脯,這就是公牛;公牛像貴族似地威風凜凜朝前項過去,鬥牛士用木紮槍刺到龍舌蘭上的時候扮鬥牛的便學著牛聲嚎叫,但如果紮槍手沒有紮准,刺在裝扮者的手上,他馬上失去了貴族風度,於是又開始在街上追逐奔跑,擾亂了清對方重複諧趣詩的詩人們,詩人們問上邊,說的什麼;她們做個怪相說,給我帶來了一千隻小鳥;就這樣,夜晚慢慢逝去,屋外是調情、消遣的磕磕絆絆的奔跑,屋裡是在音樂伴奏下吟唱憂傷敘事詩和吃巧克力;當淩晨即將來臨的時候,軍隊開始集合,士兵們為盛大的聖事穿上整齊的制服,充當遊行隊伍的兩翼。

  整個裡斯本沒有一個人睡覺。對待結束了,貴婦們回到屋裡重新搽褪了色的脂粉,過不了多久就會返回窗前,再次為臉上的鮮紅和雪白洋洋自得。苔芙眾生們,白人、黑人、各色混血兒,這些人,那些人和其他人,統統都排列在晨慣初露天色尚昏暗的街道兩旁,唯有王宮廣場面對大河和青天在陰影中仍呈藍色;後來,突然王宮和主教堂那邊出現火紅的顏色,原來是太陽沖出了遠方的大地,用光明之風吹散f薄薄的霧雷。這時候遊行開始了。

  隊伍前頭是24行工會各行業的旗幟,這些旗幟中頭一個是木工旗,代表著聖徒約瑟,他是本行業的師傅;還有行標和巨大的標牌,每個標牌上都有金絲刺繡錦緞做成的其行業的聖徒像;標牌太大,要4個人抬,還有另外4人準備替換,以輪流休息,天公作美,沒有颳風,但用黃金和綢緞做的錦繩和掛在異杠閃閃發光的兩端的金絲穗隨著人們的步子節奏不停地搖晃。

  隨後過來的是聖徒約翰的全身像,鼓手步行,號手騎馬,前者敲,後者吹,咯咯咯,啦啦略,答答啦啦答答;答答啦啦答答;巴爾塔薩爾沒有在王宮廣場觀看,但聽到遠方的號聲後打了個寒戰,仿佛置身於戰場之上,看到敵人排著戰鬥隊形向他們進攻,我們也要出擊;這時候他感到手上一陣疼痛,有好長時間沒有疼了,也許因為今天既沒有安上假手也沒有安上鉤子,肉體產生了這樣或那樣的回憶和幻覺,布裡蒙達,要不是有你在右邊,我用這只胳膊摟著誰呀,有了你,我才能用這只好手緊緊摟著你的肩膀,摟著你的腰,人們對這種姿勢感到奇怪,他們還不習慣于男人和女人這樣在一起。

  旗幟過去了,鼓聲和號聲也遠去了,現在過來的是聖徒若熱的執旗官,聖徒若熱是軍事統領、鋼鐵漢子;他身穿鐵衣,足蹬鐵靴,頭戴鐵盔,但放下了護眼罩,因為作為聖徒戰鬥中的助手,他必須高舉旗幟,手執標槍,到前面去著巨龍是出來了還是在睡覺,今天倒無須這樣擔心,它既沒有出來也不在睡覺,而是由於再也不能來參加聖體遊行而唉聲歎氣;不應當這樣對待巨龍,也不應當這樣對待蛇和巨人;這個悲慘的世界,美好的東西就如此被奪去了;當然,有一些美好的東西勢必保留下來,或者有些東西太美好了,宗教遊行的改革者們不敢貿然放棄,單說這些馬吧,這些馬是養在馬廄裡的,難道能把它們隨便丟到牧場上不管,讓它們忍饑挨餓,可憐巴巴地能吃到點什麼就吃點什麼嗎;請看走過來的那46匹馬,有黑色的,有灰色的,身上漂亮的馬極,如果上帝不肯承認這些牲畜比看它們走過的人穿得還好,那就算我有罪;這還是聖體遊行的日子呢,每個人都把家裡有的最好的衣服穿在身上了,為了來看我主才肯穿這樣好的衣服;上帝造出我們的時候我們赤身露體,但只有穿上衣服才到上帝面前;對於創造了人的這個上帝和宗教,人們怎能理解得了呢;當然,我們一絲不掛也未必總是漂亮,看看那些沒有化妝的人的臉就知道了;讓我們來沒想一下,要是我們脫下聖徒若熱的銀制甲胄,摘下他飾有羽毛的頭盔,那麼正在走過來的這位聖徒的肉體是個什麼樣子呢,是個用合負連起來的木偶,男人應該長毛髮的地方沒有一根毛;一個人可以成為聖徒,可以有其他人有的一切;如果聖徒不懂得人們的力量和這些力量中偶爾有的虛弱之處,那麼有這樣的聖徒就難以想像了;

  還好,可是怎樣向騎著他的白馬走來的聖徒若熱解釋這一點呢,也不知道這匹馬是否名副其實,它一直在王宮馬廄裡生活,有專門傭人照料和拉出去通;這匹馬只供聖徒乘坐,這匹馬從來沒有讓魔鬼騎過,可憐的牲畜,到死也沒有生活過,但願上帝讓它死後剝下皮充當鼓皮用,有人敲鼓的時候喚醒它那顆憤怒的心,那顆心太蒼老了;

  但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能平衡,都有報償,已經發生的事說明了這一點,例如瑪爾塔家的孩子和彼得羅王子之死;今天得到了進一步證明,那就是為聖徒若熱當持盾侍從的孩子,他騎著一匹黑馬走來了,手裡拿著標槍,頭盔上飾著羽毛,今天晚上,不知有多少站在街道兩旁從士兵肩膀上方看宗教遊行的母親會夢見騎在那匹馬上的是她的兒子,兒子成了聖徒若熱在地上的侍從,也許成了在天上的侍從,就憑這點生這個兒子也值得;聖徒若熱又過來了,這一次是在王宮濟貧院王富教堂教友會帶的大旗上;為第一個壯觀場面收尾的是雄赳赳的鼓號手們,他們身穿天鵝絨衣服,身上裝飾著白色羽毛;現在有個間歇,但非常短暫,因為各教友會數以千計的男女會員正在走出王宮小教堂,他們均按所屬的教友會和性別排列,這裡不准夏娃們和亞當們相互混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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