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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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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爾塔薩爾坐到沒有犁過的地上,那裡有些乾枯的野草,但被雨水打濕了,不過這些平民百姓不嬌氣,隨便在什麼地方都能坐下或者睡覺,當然對一個男人來說把頭偎在女人懷裡會更好;看到雨水把整個世界淹了,沒有辦法,我才到這裡來了。 布裡蒙達說,我本指望看到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或者在天國復活的耶穌,卻看到了一團密雲;不要再想你看到的東西了;想,怎能不想呢,因為聖餅裡邊是人體內的東西,那麼宗教究竟是什麼呢?要是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在這裡就好了,或許他能解釋這個奧秘;也許他也解釋不了,也許並不是一切都可以解釋,誰知道呢; 剛說完這句話,雨突然下大了,這表示剛才說得對還是表示說得不對呢;現在天空烏雲密佈,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棵樹下,懷中沒有抱著兒子,這莫不是那些場面的再現吧;地點不同,時間也不同,也不是這棵樹,但我們可以說,雨水確實能使皮膚涼爽,能讓土地濕潤;生活太好也能致死;不過從開始有世界之日起我們對這一切習以為常;和緩的風可以用來磨糧食,但惡風能撕碎風車上的帆。生與死之間,布裡蒙達說,生與死之間有一團密雲。 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在科英布拉安頓好之後馬上就寫信回來,只是說他到了,很好,但現在又來了一封信,這封信有內容,讓他們去裡斯本,越早越好,一旦研究工作稍微輕鬆一點他便去看望他們,再說,他必須到王宮履行宗教義務,到那時就可以對他們進行的偉大工程提供指導。 現在請你們告訴我,我們那意志的事進展如何,問話的口氣清白無辜,似乎問的是他們自己的意志,其實是別人的意志,是那些失去意志的人們的意志,而且提問時並不指望得到回答,就如同在戰爭中一樣,上尉親自高喊或者命令軍號替他說,前進,他並不等待士兵們與他商量或者回答他的話:我們前進,我們不前進,不要去了;而是必須毫不遲疑地沖向前去,否則就會被送上軍事法庭;下星期就啟程,巴爾塔薩爾宣佈;到頭來還是過了兩個月,因為在馬芙拉開始流傳一個消息,後來經教區長在佈道時證實,說國王將到這裡來為工程奠基,國王要用御手放上第一塊石頭。 起初說是在10月幾日,但雖然有6百人幹活,雖然進行了多次爆炸,空中每天時時刻刻響聲不斷,還是來不及把地基挖到應有的深度,於是改在11月份,11月中旬,再往後就不行了,那時就是冬天了,總不能讓國王在泥水及膝的地上走。 但願陛下駕臨,讓馬芙拉鎮開始它光榮的日子,讓它的居民把雙手舉到空中,讓他們凡夫俗子的眼睛看一看一位國王有多麼偉大,國王是至高天上的君主,有他我們現在才享受這天堂的前廳,但不願意到天國居住,越晚去越好,死了不如活著好。等看過慶典活動以後再啟程,巴爾塔薩爾下了決心。 阿爾瓦羅·迪約戈已經被雇用,暫時切割從佩洛·比涅羅運來的石頭,這些大石頭是用套10對或20對牛的車拉來的,另一些工人則用石工錘切另一種粗石,這種石頭將用作地基,地基深近6公尺,公尺是我們今天的說法,當時一切都以「柞」丈量,他們仍然用「詐」來量人的身高,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例如「七個太陽」巴爾塔薩爾比唐·若奧五世長得高,但他不是國王;阿爾瓦羅·迪約戈身材不算苗條,是個粗工種的石匠,正在用錘子敲打石頭,粗磨石面,但他以後幹的活要比這種活高級,在幫助別人把石塊壘起來以後將成為石雕工匠;用鉛錘線壘起這堵直直的牆是為王室工作,不是那種靠木板和釘子幹的活計,就像那些木工們一樣,他們正在造那個木頭教堂,國王來的時候在那個教堂裡舉行祝福和開工儀式。 那個教堂由又高又粗的桅杆支撐,桅杆按地基形狀排列,即和永久性的修道院周長相同,屋頂是船帆模樣,帆布上繪著十字架;不錯,這是一座臨時性的木制教堂,但它以宏偉的氣勢宣告,石頭修道院將在此處興建;為了觀看這些準備工作,馬芙拉鎮的居民們撇下了手頭的急事和田地裡的活計,與現在剛剛開始建造、即將在維拉山頂矗立起來的巨大工程相比,他們的所有活計都顯得做不足道了。 有的人更有理由這樣,巴爾塔薩爾和布裡蒙達就是這種情況,他們帶著外甥去看他父親;正是晚飯時間,伊內斯·安托尼婭送來了炒甘藍和一塊肥肉,要是老人們也來的話就是一家全在這裡了;如果我們不知道這是因為國王得了兒子許下願才建造這項工程,就會以為這一切都是為了讓眾信徒進香,是眾人在還願,每個人還各自的願;誰也不能把兒子再還給我了,伊內斯·安托尼婭心裡想,她幾乎對在一塊塊巨石中間玩耍的這個兒子產生了一種怨恨的心理。 幾天以前出了一樁奇跡,海上來的一陣狂風摧毀了地上的木制教堂,桅杆、木板、橫樑、托梁和帆布一片狼藉,好像風魔巨人亞達馬斯托爾在作怪;若果真是亞達馬斯托爾作怪,那就是因為人們繞過了他的好望角,因為我們的工程冒犯了他;有人嚇得魂不附體,稱這場暴風為奇跡;既然是一場毀壞,本應當給它起個別的名字;人們知道,國王來到馬芙拉並得知這一情況之後,立即開始發放金幣,他發放金幣和我們講述這個過程一樣易如反掌,因為工程官員們在兩天當中又把一切重新建造好了,於是發放的金幣就成倍增加,多發放金幣比多發放麵包要好得多。國王是位有先見之明的君主,不論到什麼地方都隨身帶著盛金幣的大箱子,以防出現這樣或者那樣的風暴。 奠基儀式之日終於來到了,唐·若奧五世在侯爵府過夜,門口由馬芙拉衛隊長率領一連士兵把守,巴爾塔薩爾不想失去機會,前去找軍人說話,但毫無用處,誰也不認識他,他想幹什麼呢,在和平時期談論戰爭,真是不識時務;夥計,不要給我擋住大門,過一會兒國王就要出來;聽了這句話,巴爾塔薩爾朝維拉山上走去,布裡蒙達和他一起去;他們還算有運氣,得以走進教堂,這裡並非人人都能進去;教堂裡面讓人眼花絛亂,紅黃兩色塔夫綢糊頂,並且色調各異,側麵糊的是豪華的法國亞拉斯緞,按照真正的教堂開了必要的門窗,一切都完全相符,門窗上都掛著淡紅色的緞簾,並飾以金銀絲帶和流蘇。 國王來到以後頭一眼便會看到正面的三座大門,上面是一幅聖徒彼得和約翰在耶路撒冷教堂門口為向其行乞的叫化子治病的畫,暗指希望這裡會產生其他奇跡,但任何奇跡都不如上面說的金幣那樣叮噹作響;關於圖畫,還有另一幅畫的是聖徒安東尼奧,這座修道院就是按照國王個人的意願為他而建的,若不馬上把這一點說明恐怕人們會忘記,這畢竟是6年以前發生的事了。教堂裡邊,前面已經說過,裝飾非常豪華,絕不像後天就要拆除的木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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