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我要養活這家人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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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動節的正午時分,我們到達了普魯茲隘口的海濱別墅,那房子就像流浪者和吉普賽人的大篷車一樣,科倫駕駛著我們那輛裝滿了東西的鏽跡斑斑的貨車在前面開路,我駕駛著一輛小型麵包車緊隨其後,後面是科倫的姐姐、姐夫以及他們的三個孩子,最後是她的父親和母親,她的父母在離普魯茲隘口只有7英里地的地方居住了四十年,卻從未跨出電動安全門半步。我們的房東已告訴我們這兒有私人警察,所以我們向站立在警戒道盡頭的警察揮手致意。他沒有回禮,當我的卡車經過他身邊時,一幅畫面閃現在我的腦海裡,嚇得我膽戰心驚——在冬天的某個漆黑的夜晚,這警察穿著制服走進我們租來的別墅裡,拍掉他靴子上的積雪,往起居室裡張望,科倫正和孩子們在起居室裡哭泣,他自言自語地說他從見到我們的第一眼起就確切地知道勞動節時像難民一樣到來的我們必定會有麻煩出現。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相遇的這個海濱的別墅是科倫送給我和孩子們的禮物,她獨自做了所有的安排,我強烈地感到我只是尾隨她和孩子們而已。穿過大道,在我們通道的一頭是一個漂亮的高爾夫球場,它伸向海岸邊,兩旁是隱藏在高高的萬年青樹下的十二個網球場,在拐角處是一個快艇俱樂部和一些碼頭。通道的另一頭是五英里長的沙灘和沙丘,懸崖和峭壁幾乎綿延到伊麗莎白海角的燈塔處。 正如事實證明的那樣,我們是在夏日租客們離開前到的。科倫通過我們的汽車道時感覺很好,汽車道上一個穿著紅色長褲的男人正在抽煙,他身旁是一輛雙門豪華汽車。我們通過一處高大的籬笆後,全都駛進通道上。此刻,孩子們興奮得難以控制,當愛琳打開車們時,一個平底煎鍋和兩把炊壺滾到了地上。我看見那個男人懶洋洋地轉過身怒目而視。我恍惚中好像聽到他對他妻子說,「好啦,芭妮,你可以到車裡來化妝。在這些庸俗的傢伙開始自我介紹前,讓我們離開這裡!」 科倫來到我身旁。她拉著我的手。「這兒多美呀,」她說。「讓我們開心點。」 在雙門汽車的轉彎燈消失前,孩子們和他們的表親們已從前門撲進了房間裡。我在外面徘徊著,高興地看到我們隔壁那座漂亮的別墅已經因冬天而關閉了。我在後院里拉了一條曬衣繩,這件事奇跡般地振奮了我的精神。 我們在庭院的柵欄上做飯,進行了一次盛大的家庭野餐,直到蚊子把我們趕到房子裡。我在起居室裡生了盆火爐,和科倫的父親玩紙牌。孩子們不斷地跑進來彙報他們在房子周圍激動人心的發現,我聽見科倫的母親在問:「那個門是通向哪兒的呢?」 「這房子好極了,」科倫的父親對我說,「想一想吧,在這麼漂亮的廚房裡做的大餐。」 「感恩節,」我說,「我們在這兒過。」他同意了。我看見他洗牌的大手,有一會兒我想像著他是在數100元的鈔票來借給我們。他是一個長相英俊而粗獷的愛爾蘭男人,16歲時就失去了他的父親,為了供養弟妹們,他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從那時候起,他一直都在工作。過去的30年,他夜間都行走在德克斯克碼頭上,那裡停靠著遊船。這是一項極其淒清而孤獨的工作。在他供養他的全家時,為了拿到加班工資,他在所有的節假日都做兩個班,科倫記得她和母親及五個兄弟把聖誕節晚餐送到她父親工作的碼頭上。他是一個嚴守自己的想法的男人,即使對於最瞭解他的人來說,他的生活都是一個謎,但他卻是一個完美無缺的鄰居,用不著叫,他會主動為寡婦清掃車道上的積雪或者為因流感而病得無法出門的單身媽媽上街購買東西,而且他總是羞於接受別人的道謝。作為一個心地極其純潔的男人,約翰·麥克奎恩對美國文化中的狂熱和粗俗不以為然。他平淡地在世間行走,只尋求他需要的東西。他成年累月地住在同樣的房子裡,做著同樣的工作,和同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對此,他心滿意足。 從我返回緬因州以來,關於我的狀況,他對我說的唯一的話是,在他過去的生活中,聽到一個男人沒有工作是很稀少的事,而現在,他可以說出去年失業的25或30個男人的名字。對於他如何看待我供養他的外孫和他的女兒以及我自己的方式,他秘而不宣。 「這個冬天,你估計我們要燒掉多少油?」我問他。 他到處望瞭望。我告訴他牆上或房頂上都沒有隔熱設備。他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一天8或9加侖,」他說,「無論如何都得這個數。假如爐子太冷的話,還得多。你應該算一算。」 一加侖1美元40美分,一星期就將近90美元。 「如果你買二或者三考得①的木炭,」他繼續說,「你就可以關掉所有房門,只讓這個房間裡用壁爐來保持暖和。」在他的生活中,這也許是他告訴別人如何生存的最直接的話了,當他從紙牌上抬眼看著我時,我敢肯定他是希望我採納他的建議的。 ①考得是木材積層單位,1考得為128立方英尺。——譯者注 他穿過房間去檢查煙囪管道,我看著他。突然,我真想知道對於我終日呆在家中無所事事這件事,他都想了些什麼。我想知道,當我第一次出現在他的家裡時,一個30多歲的男人要帶走他20歲的女兒時,他是不是已對我做出了預測。但我根本讀不懂他,我也無法知道今晚他想的是什麼。 「姥爺!」傑克朝他喊,「我們有有線電視!」 「哇!」他對傑克歡呼道。當他重新坐到紙牌前拿起他的紙牌時,他微笑著。「孩子們在這裡會很開心,」他說,「這很值得。」 他還得上班,所以必須早走回家睡覺,但他不願破壞聚會,便把汽車留給了南尼,讓她晚一點回家,由我開車送他到南波特蘭。在那兒,他在起居室裡堆滿了東西的紅椅子上休息一會兒,在他每次午夜去上班前,他都如此,他妻子會在早晨三點為他準備好飯菜。 他下了車,謝謝我送他,然後在車道上站了一會兒,看著兩旁有著一排一排的小巧的工作房的街道。在美國,一定隨處可見這樣的街道,肩並肩地矗立著火柴盒似的房子,它們是為了從二次世界大戰中歸來的士兵而建造的。「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聽到約翰在說,「但這兒充滿了生活。現在,我早晨下班後回家,它就像一座幽靈小鎮。父母雙方都在上班,孩子們在幼稚園裡……巨大的、忙碌的生活,你明白嗎?銀行裡有大筆債務。過去,這些房子裡的每個人都有六七個孩子,兩三個孩子合用一個房間。而現在,你看看四周——每家只有一兩個孩子,卻幾乎沒有一座房子沒有加蓋新房、加寬廚房或在房頂上加上三角頂。每條車道上都有兩輛車。所有這些花的錢太多了。銀行樂意借錢給你。他們不斷借給你,直到你抹脖子上吊。學習簡單地生活沒有什麼錯。如果你能對所有的這一切閉上你的雙眼,學會不要需求太多。你最終會好起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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