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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第一次天草之旅(3)


  從她這樣的身世看,兒媳來看她無疑使她臉上增光,所以阿崎婆才轉瞬之間把我說成她的兒媳。

  當我想到走田間小路時,阿崎婆對跳起來的蝗蟲青蛙顯示的孩子氣的歡樂表情,我便推翻了前一種想法。被唯一的親人獨生兒子拋棄的阿崎婆有個願望,聽說兒媳婦已經生了兩個孩子,她從心底裡想見見兒媳,哪怕只見一面也成。這回跟我一路回村說說笑笑之間,她不由得想像著自己的兒媳,如果是這樣的女人該多好啊。由於有這種想法,在收拾沙丁魚的女人和金髮盲女問起的時候,她才脫口而出說我是她的兒媳。

  想著想著,我不知不覺就進入夢鄉。一覺醒來後,強烈的南國夏日的太陽已下西山,周圍天色漸漸昏暗起來。

  我不知如何是好。我外出旅行本無固定目標,只為的是尋找老年妓女。像是命運安排好似的,踏上天草的土地之日就遇上了阿崎婆。我甚至想,如果不央求她在這裡住下,就會違背天意。這樣住下去,也有一個絕好的條件,阿崎婆向別人說我是她兒媳,我呆在村裡也有正當理由了。可我想不能操之過急,何況在津崎分手的豐原女士還在宮野河內的旅館裡為我擔心,我決定辭別,離開阿崎婆的家。

  阿崎婆邊說「咱家也沒什麼好吃的」,邊端出蒸的白薯條讓我吃。沒有茶,給我倒了杯白開水。我感激地吃了之後,就講了些告辭的話。她忽然間改變了坐姿,兩手扶席低下頭,用稍稍不同的語調說:「村裡我的親戚們都嫌我這屋髒,坐坐門坎還成,一般不進屋。太太您是城裡人,也不知道是什麼緣分,您不但進屋還在我的蹋蹋咪上睡了午覺,我兒子勇治回家也就住上一晚,兒媳連封信都不來。」

  我吃了一驚,連忙正坐之後道謝說:「老奶奶,正相反,該道謝的應該是我。」她依然正襟危坐,接著說:「您以後再來天草一定要來我家,別嫌我家埋汰,我至死也不會忘記您啊!」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剛才半睡半醒時對她的疑慮冰釋了。阿崎婆不是有意地欺騙她的鄰居。我雖然感到害怕,但我是第一個坐到她的草席上的人。這蜈蚣出沒的草席,誰都會感到恐怖,不肯落座的。阿崎婆一定想,要是兒媳來家也能這樣該多好!出於這種心理,自然就回答說我是她兒媳啦。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們僅僅相處幾小時,她沒必要跟我客氣,更沒有什麼理由說至死不忘記我。

  如果我走著去崎津的話就要走夜路了,我在村裡的雜貨店打電話預約出租車,直奔宮野河內的旅館。按約定好的那樣,我與豐原女士見了面,度過了到天草後的第一夜。可是我的心卻安靜不下來。第二天早上我興奮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買了三條幹竹莢魚做禮物,再一次訪問阿崎婆。

  到阿崎婆家時她正大聲地與貓說話,她發現了默默地站在入口處的我只說了一句「哎呀」,和昨天一樣招呼我進了屋。我預想她一定會問我為什麼又來了,還準備了一套說辭,可她根本沒問類似的問題。

  那天,我在阿崎婆家裡呆了將近半日,從交談中我得知她過去確實是一名妓女,曾被賣到婆羅洲。我認為再三追問一定只會引起她的警戒心,雖然有依戀之情,還是毅然離開了村莊。第二天與豐原女士一起游了天草兩三處景點,就踏上了返回東京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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