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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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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想拐彎抹角地告訴兒子那個復仇的辦法。是呀,應該讓他心愛的兒子拔掉插在心口的刺。他是個好兒子,應該讓他戰勝對手,保持並提高自己的威望。唐娜·保拉自從見到兒子在處理與庭長夫人的關係方面表現得非常小心謹慎的那天起,便完全諒解他,不再教訓他了。後來,兒子又戰勝了以堂龐佩約·吉馬蘭為代表的無神論派,使吉馬蘭皈依聖教,唐娜·保拉對兒子就更敬佩了。她千方百計滿足兒子的願望。他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合乎情理,她總是表示支持。 不行,有關復仇的事情她不能告訴兒子。於是,唐娜·保拉決定離開書房回到臥室,讓堂費爾明單獨待在那兒。她在自己的臥室裡繼續注意兒子的行動,她仿佛覺得他還在房內踱步。 情況的確如此。堂費爾明見唐娜·保拉離開書房,便插上房門,一個人在房內走來走去,焦急萬分。他頭腦裡湧現出幾個復仇計劃,但都不合適,被他全否定了。他覺得自己無法自由行動。他想到的種種過激的行動,讓別人去幹,可能屬高尚之舉;由他去幹,便覺得荒唐可笑。 他討厭身上穿的教士服,這衣服穿在身上,像火在燒一樣。他一直認為,自己是戴著假面具生活的。他身不由己地來到衣櫃前,從中拿出一件獵裝。當年在馬塔賴萊霍時,他常常穿這件獵裝獵取野獸。兩分鐘後,他就由教士變成一個身材魁梧的山裡人。那套咖啡色的獵裝穿在他那強壯有力、富有男子漢氣概和青春活力的身上非常合適。他照了照鏡子,這才像個男子漢。庭長夫人從來沒有見到他穿過這樣的衣服。衣櫃裡還有一把山裡人用的刀子,他將它找出來,掛在黑皮帶上。刀子鋥亮,刀刃閃著寒光,這一切似乎和他此刻的心情十分協調。講經師在刀刃上似乎聽到嗡嗡的聲音。 這時天色已晚,夜幕完全拉開,他可以出門了。街上行人不會太多,即使有人見到他,穿這一身獵裝,誰也認不出他。他可以上後街去,到佩德拉有一天晚上看見堂阿爾瓦羅爬牆的那個拐角去等他。如果堂維克多什麼也沒有發現,或者堂阿爾瓦羅還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被發現,還像平時那樣上那兒去,那麼,他堂費爾明就在那牆腳下等他,在暗處等候他……他要和他進行搏鬥,戰勝他,打倒他,殺死他……他這把刀就是用來殺他的。 唐娜·保拉在樓上走動,樓板吱吱作響。母親的想法似乎透過樓板,鑽進兒子的頭腦裡。堂費爾明突然想道: 「不行,這都是胡思亂想,我不能拿這把刀子將那個無恥之徒殺死……我缺乏這樣的勇氣。這是小說裡的人幹的蠢事。這樣的事我從來沒有幹過,為什麼要去想它呢?這件事別無他法,只有利用堂維克多的勇氣,激發他的浪漫主義和騎士思想。我應該拿舌頭作武器……」 堂費爾明脫下咖啡色的獵裝,脫下寬邊帽,解下黑皮帶,將這些衣物和刀子重新放進衣櫃裡,穿上了教士服。他認為教士服和法袍才是自己的護身服。 「我現在馬上去找堂維克多。如果這個傻裡傻氣的傢伙去帕羅馬萊斯打獵,這時也該回來了,或者正在回家的途中。火車就在這時到站,我上他家裡去。」 他走出門去。 「如果我母親遇到我,我就告訴她,有個病人在等我,一定要我去進行懺悔。」 聽到兒子在走廊上的腳步聲,唐娜·保拉真的跑下樓來了。 「你上哪兒去?」 兒子撒了謊。 她假裝相信他,讓他走了。她從他的臉色上看出,兒子是不會去拼命的,是不會去出醜的。她想,也許兒子想出來的辦法跟她的想法不謀而合呢。 堂費爾明·德·帕斯來到奧索雷斯家,見堂托馬斯·克雷斯波離開廣場。他走到門口,決定跟開門進去的堂維克多打招呼,並隨他上樓。他想跟金塔納爾說話,拐彎抹角地將那件醜事告訴他,還打算給他出主意……可他就不知話從哪兒開頭。 喝完那杯帶泥土味兒的水後,講經師還不知對他說些什麼。見金塔納爾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堂費爾明只好開口了: 「我的朋友,我一直在進行思想鬥爭,想將那件事告訴您,免得讓您老是等我開口,可我又不好輕易開口,因為這件事我真不好意思說出來。不管怎麼說,這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兒……」 「講經師先生,請開門見山地說吧。」 「我此時來訪,以及這些日子我很少登門拜訪,都是因為……」 「是的,先生,都是因為……清說下去吧。怎麼回事,堂費爾明?看在基督身上的釘子的分上……」 「我跟您說的這件事真跟基督身上的釘子和荊棘那樣扎手……」 「您發發慈悲吧……」 「堂維克多,我說這件事之前,您得先告訴我,您此時的心情怎樣。」 「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您臉色蒼白,顯然您有心事,一定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剛才我進來時,就借助樓梯口的燈光看出來了。」 「您好像也是這樣……」金塔納爾的聲音有些顫抖。 「所以,我想知道您此時的心情。如果您知道我來訪的原因,至少知道其中的部分原因,我就可以省去令人不愉快的開場白了。」 「究竟是什麼事啊,我的天哪!」 「金塔納爾先生,您是個好的基督徒,我是神父。您如果有什麼話想說,想要我給您出點主意……我就是為此而來的,我願意把我知道的事告訴您。有人對我說了這件事,此人要我這麼做……」 堂維克多一下子站了起來。 講經師對自己剛才說的話非常滿意,因為他這一步走對了。下一步該怎麼走,他心裡也有數了。 「這麼說,是有人讓您在這個時候來我家的?」 「堂維克多,請坦率地告訴我,您對這件非常感興趣的事情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一些,您剛才臉色改變是不是這件事引起的……我的話就從這兒開始吧。」 「是的,先生,今天我是知道了一些昨天不知道的事情。這事對我非常重要,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不過,如果您不明說,我也不知道應不應該……」 「您這樣一說,我就可以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了。」 「您剛才說有人對您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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