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庭長夫人 | 上頁 下頁


  那天吃飯前,他收到了自己的年輕女友奧布杜利婭·凡迪紐一封灑上香水的信。她是帕羅馬萊斯的遺孀。他太激動了,打算喝完湯後再打開這封神秘的信。在看信前,他不可以猜一猜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封信嗎?信封上兩個縮寫字母像兩條蛇一樣蜷曲著。「是唐娜·奧布杜利婭派人送來的。」用人對他說。這位太太在斐都斯塔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性格活潑,放蕩不羈,但也有些古怪……這麼說……也許她……怎麼不可能呢?這准是個約會。這麼說,他們終於互相理解了,當然沒有像有些多嘴多舌的人說的那樣,但無論如何,他們終於相互理解了。

  她在教堂裡常常盯著他看,還一個勁兒地歎氣。有一次她曾對他說過,他很有學問,比托斯塔多①的學識還淵博。他充分理解這句讚語的全部含義,因為他拜讀過這位阿維拉名人的大作。有一次,她的手帕掉在地上了,那是一塊像這封信一樣香噴噴的手帕。他撿起來交給她時,他們的手指碰在一起。她說:「謝謝,薩圖爾諾。」她只叫他「薩圖爾諾」,前面沒有加個「堂」②字。

  ①阿隆索·德·馬德裡加爾(1400—1455)的筆名,阿維拉主教和作家,學識淵博,著作頗豐。

  ②「堂」表示尊敬;姓氏前不冠以「堂」顯得親切。

  一天晚上,在比西塔辛·奧利亞斯·德奎爾沃家舉行的聚會上,奧布杜利婭故意拿膝蓋去頂他的腿。他沒有將大腿往回縮,她呢,也將膝蓋一直頂著他的腿;隨後,他又用腳去踩那美人兒的腳,她也沒有移開……他喝完最後一勺湯,又喝了葡萄酒,才拆開了信。信是這樣說的:

  「薩圖爾尼約①,你是個大好人。今天下午三時你能來我家一趟嗎?我和……」他得看信的反面。

  ①薩圖爾諾的昵稱。

  「急死我了。」他說著將信反過來看,信接著說:「……我和來自帕羅馬萊斯的兩個朋友在等著你。他們想參觀天主教堂,想找個有學問的人陪著參觀……」堂薩圖爾諾立即滿面通紅,仿佛當眾出了醜。

  「沒關係,」他自言自語地說,「訪問天主教堂准是藉口而已。」

  接著,他又說:

  「上帝知道,能邀請我去,這就使我受寵若驚了。」

  他竭力梳妝打扮一番,又像拉夫累斯①(此人空餘時間常常研究考古學)那樣對著鏡子看了好一會兒,便去了唐娜·奧布杜利婭家。

  ①十七世紀英國作家薩米爾小說中的主人公。

  薩圖爾諾對兩位太太和一位先生講解著一幅黑乎乎的古畫。由於聖器室光線暗淡,畫面上只見到一個橄欖油色的頭顱和一隻骨瘦如柴的腳。畫上的人物是第一隱士聖保羅。這幅古畫的作者是個十七世紀的斐都斯塔人,沒有什麼名氣,只有斐都斯塔和省裡那些懂古董的人才對他有所瞭解。然而,對貝爾穆德斯來說,這幅畫和它的作者都是非常了不起的。

  來自帕羅馬萊斯的那位先生身穿長長的、顏色像葡萄乾一樣的夏令外衣,右手拿一頂巴拿馬草帽,雖然有些不合時令,但這帽子的價格卻不菲,價格是每頂四到五枚金幣。因此,他打算整個秋季都戴著它。英方松先生自以為對考古學家的講解要比那兩位太太理解得深刻些。她們本來就很無知,聽不懂也屬情有可原。而他呢,自然得找一些適當的詞語,來表示對他的贊許:

  「啊,太好了!」「顯然是這麼一回事!」「完全同意您的看法!」

  隨後,他腦袋往胸口下垂,像是在沉思默想。實際上,他是在休息,因為剛才考古學者讓他仰著頭看畫足足看了一刻鐘,他有些累了。不久,拿巴拿馬草帽的這位先生說:

  「貝爾穆德斯先生,我認為大名鼎鼎的畫家……」

  「森塞涅。」

  「對,我認為大名鼎鼎的畫家森塞涅的這幅名畫更會大放異彩,如果……」

  「如果能看清楚的話。」英方松先生的妻子打斷了他的話。

  英方松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接下去說:

  「……如果畫面不讓煙熏黑的話……也許是讓蠟燭和香給熏黑的吧。」

  「不,先生,哪兒是讓煙熏黑的?」考古學者笑得大嘴咧到了耳根,「這不是煙熏的,這是由於年代久了,畫面自然變黑了,這正是古畫的魅力所在!」

  「原來是年代久了才發黑的!」小城鎮來的這位先生信服地大聲說,「對,完全有可能是這樣。」他心裡暗暗發誓,回到帕羅馬萊斯,一定要找本書來看看,古畫為什麼會變黑。

  這時,講經師過去和堂薩圖爾諾打招呼。他也認識奧布杜利婭,微笑著跟她點頭致意。不過,他剛才和貝爾穆德斯打招呼時,並沒有露出笑容。接著,考古學者向講經師介紹從帕羅馬萊斯來的這一對夫婦,講經師對他們點了點頭,還略微欠了欠身。

  「這位是堂費爾明·德·帕斯先生,是講經師和教區的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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