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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奧菲利亞的經歷及見解(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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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去過英國的一些地方,讀到過許多關於下層階級狀況的資料。艾爾弗雷德說他的黑奴過的生活要比很多英國人的生活好,我覺得他說的的確是事實。你不能從我剛才的談話中得出這樣一個結論:艾爾弗雷德是個十分厲害的莊園主。不,他不是這樣的。他確實非常專制,對違抗他命令的人是毫不留情。如果有人公開和他對抗,他會一槍把那個人打死,就像打死一頭野鹿一樣,毫不留情。可是,在平時,他總是讓他的黑奴們吃飽穿暖,過得很舒服,他本人也以此為榮。」 「在我跟他合作的那段時間裡,我堅持要他讓黑人得到一點教養。後來,他果真請來了一個牧師,讓黑奴們在禮拜天跟著牧師學教義。我知道他內心肯定認為這樣做毫無價值和意義,牧師好像是來教育他的動物一樣;而實際上,黑人從小受到各種不良影響,思想已經麻木了,只剩下動物的本能了。一個星期中有六天都要進行艱苦的體力勞動,僅靠禮拜天短短幾個小時對黑奴進行教育是不可能有多大成效的。英國工業區居民和我們農村黑奴的主日學教師們大概能夠證明兩國的成效基本相同。不過,我們的確有不少令人驚訝的例外,這主要是由於黑人比白人更容易接受宗教信仰。」 「你後來為什麼會放棄莊園生活呢?」奧菲利亞小姐問道。 「情況是這樣子的。我們兄弟倆勉強合作了一段時間後,艾爾弗雷德認識到我根本不是做莊園主的料。儘管他為了迎合我,在各個方面都作了不少變革和改良,但這些還是不能令我滿意,他覺得這太荒唐了。事實上,我憎恨整個奴隸制度——剝削黑奴,永不停息、毫無止境地進行殘暴、罪惡的行徑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讓我發財。」 「不僅如此,我會做些對黑奴有利,卻對艾爾弗雷德不利的事情。由於我自己是個非常懶散的人,所以我很同情那些懶散的黑奴。為了使棉花籃稱起來重一點,那些不能幹的可憐蟲不惜把石頭偷偷藏在籃子底,或者把土塊放在麻袋裡,然後用棉花蓋住。如果我處在他們的地位,相信我自己也會那麼做的,因此,我不願為此而鞭打他們。這樣一來,莊園裡的紀律就沒什麼作用了。於是,艾爾弗雷德和我的關係鬧得非常不愉快,有點像當年我和嚴父之間的關係。他說我太過於感情用事,根本不適合經營產業。他勸我拿著銀行股票搬到新奧爾良的家宅裡去做做詩,讓他一個人來經營莊園。就這樣,我們分開了,接著我便住到現在的這個家來。」 「可你為什麼不解放你的奴隸呢?」 「我不想讓他們走。我不願意把他們當作我發財的工具,但我很願意讓他們幫我花錢。他們中有的人是家裡多年的老僕人,我真捨不得讓他們走,而年輕的又是老一輩的子女,大家都很樂意繼續留在這兒。」聖克萊爾停了停,在屋子裡來回地踱著步子。「在我一生中曾有過一段時間不願意渾渾度日,虛度時光,頗有想在社會上幹一番事業的志向。我渴望成為一個解放者——替我的國家洗清這個污點。我想絕大多數青年人都曾有過這種狂熱吧。可是,——」 「那你為什麼不那樣去做呢?你不應該猶豫不前啊。」奧菲利亞小姐說。 「因為我後來的遭遇實在太不如人意,於是就像所羅門一樣,失去了對人生的希望。總之,我沒能成為一個實踐家或者改革家,而是變成了一個隨波逐流的人。從此以後,我就成天鬼混度日。艾爾弗雷德每次見到我,都會責備我。我承認他比我能幹,因為他的確是幹了不少事。他的一生是其觀點的合理結果,而我呢,卻是自相矛盾,令人鄙視。」 「親愛的弟弟,你以這種態度來接受考驗,你的心能安嗎?」 「心安?我不是已經說過我鄙視它嗎?還是讓我們言歸正傳吧——解放黑奴的問題。我相信我對奴隸制度的看法沒有什麼標新立異的,很多人的想法都和我一樣,全國人民都對奴隸制度感到不滿。奴隸制度不僅對奴隸不利,對奴隸主也沒什麼好處。要知道,如此眾多胸懷憤怒,受盡欺壓,邪惡,下賤的黑奴和我們朝夕相處,不論對於我們還是對於他們,都是一種災難。英國的資本家和貴族不會有我們這樣的感受,因為他們不和自己蔑視的下層階級生活在一起。而黑奴就生活在我們的家中,和我們的兒女一塊遊玩,更容易影響我們孩子的思想,因為孩子們喜歡這些黑人,易於和他們打成一片。如果伊娃不是個超凡脫俗的孩子,大概早就墮落了。我們不讓黑人受教育,聽任其道德敗壞,還誤以為我們的孩子不會受其影響,這簡直就像聽任天花在黑人中流行,而我們卻相信我們的孩子不會被傳染上。然而,我們的法律制度卻禁止施行任何有效的教育制度。這樣做也算聰明吧,因為只要讓一代黑人開始接受完善的教育,那整個奴隸制度就會完蛋。到那個時候,即使我們不給黑人自由,他們也會自己去奪取自由的。」 「你認為結局會如何呢?如果照這樣發展下去。」奧菲利亞小姐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點能夠肯定——全世界人民都在積聚力量,等待最後審判的來臨。這種情形在我們國家,在英國,在歐洲都在醞釀當中。母親過去常和我講一個即將到來的千年盛世,到那時候,耶穌將成為萬民之王,人民則共享幸福與自由。在我小時候,母親教我禱告說,『願你的國降臨』。我時常在想,窮苦人民的歎息聲、呻吟聲和騷亂也許正預示著母親講的天國就要來臨。可是,有誰能等到它降臨的那一天呢?」 「奧古斯丁,我有時候覺得你離天國不遠了。」奧菲利亞小姐放下手中的針線活,認真地望著聖克萊爾。 「謝謝你的誇獎。不過,我內心十分矛盾,我覺得自己既崇高又卑賤——我的理想已越過天國之門,可我卻生活在罪惡的塵世之中。哦,午茶鈴響了,我們走吧。現在你不會再說我從來沒說過什麼正經的話吧。」 在茶桌上,瑪麗又談起了普呂的事情,說:「姐姐,你一定認為我們南方人很野蠻吧。」 「我覺得普呂這件事的確很野蠻,但我並不認為你們都是野蠻人。」 「的確,」瑪麗說,「有些黑人壞極了,很難對付,根本就不配活著。我對這種事情一點兒也不同情。假如他們循規蹈矩,我想這種事情是絕不會發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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