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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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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肯定是一種虛幻,」堂吉訶德說,「因為世界上只有一個堂吉訶德。而且,這本書在這兒也曾傳閱過,傳來傳去的,因為誰也不想要它。無論是聽說這本書被扔進了地獄的深淵,還是聽說它光明正大地在世上流傳,我都不在乎,反正那本書裡寫的不是我。如果那本書寫得好,寫得真實,它就會流傳於世;如果寫得不好,它問世之後不久就會消失。」 阿爾蒂西多拉還想繼續埋怨堂吉訶德,堂吉訶德卻對她說道: 「我已經同你說過多次了,姑娘,你總是對我寄託情思,這讓我很為難。我對此只能表示感謝,卻不能予以回報。我生來就屬托博索的杜爾西內亞。如果真的存在命運的話,那麼,命運已把我安排給了她。若想用另外一個美女來代替她在我心中的地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這就足以讓你明白了,你應該自重,不可能的事情誰也不能勉強。」 聽到此話,阿爾蒂西多拉臉上驟然變色。她對堂吉訶德說道: 「好啊,你這個骨瘦如柴的傢伙,榆木腦袋死心眼,比鄉巴佬還固執,怎麼說都不行!我真想撲過去,把你的眼睛挖出來!你這個戰敗的大人,挨揍的大人,難道你真以為我會為你去死嗎?你昨天晚上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可不是那種女人!誰稍微碰我一下我都嫌疼,就更別說為了像你這樣的笨蛋去死了。」 「這點我相信,」堂吉訶德說,「為情而死是笑話,那只是說說而已;要說真的去死,鬼才信呢。」 他們正說著話,前一天晚上唱歌的那位音樂家、歌手兼詩人進來了。他向堂吉訶德鞠了個躬,說道: 「騎士大人,我很早以前就聽說了您的英名和事蹟,非常崇拜您。請您把我當作您的一個僕人吧。」 堂吉訶德說: 「請您告訴我您是誰,我將以禮相待。」 小夥子說他就是前一天晚上唱歌的那個人。 「不錯,」堂吉訶德說,「您的嗓子確實不錯。不過,我覺得您唱的內容不一定合適,加西拉索的詩同這個姑娘的死有什麼關係呢?」 「您別見怪,」小夥子說,「我們這些毛頭詩人總是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想抄誰的就抄誰的,也不管對題不對題。如果不是胡唱亂寫,那倒是怪事了。」 堂吉訶德正要答話,卻被進來看望他的公爵和公爵夫人打斷了。賓主高高興興地談了很長時間,桑丘又說了很多趣話和傻話,讓公爵和公爵夫人出乎意料,弄不清桑丘到底是聰明還是傻。堂吉訶德請求公爵和公爵夫人允許他當天就離開,因為像他這樣的戰敗騎士應該住在簡陋的小屋,而不是住在豪華的殿堂裡。公爵和公爵夫人很痛快地答應了。公爵夫人問堂吉訶德是否喜歡阿爾蒂西多拉,堂吉訶德說道: 「大人,您應該明白,這個姑娘的毛病來源於閒散,解決的辦法就是讓她總有點兒正經活幹。她說地獄裡很時興花邊,而且她又會做花邊,那就不應該讓她的手閑著。織來織去,就沒工夫想什麼情人不情人的事情了。這是事實。這是我的看法,也是我的忠告。」 「這也是我的看法和忠告。」桑丘說道,「我這輩子還沒聽說過哪個織花邊的姑娘為愛情而死呢。活兒一多,姑娘們就只想著完成任務,沒時間去想什麼愛情了。我的情況就是這樣。我刨地的時候就愛把我的內人,我是說我的特雷莎·潘薩忘記,儘管我愛她勝過自己的眼睫毛。」 「你說得很對,桑丘,」伯爵夫人說,「以後我準備讓阿爾蒂西多拉做點針線活。她的針線活很好。」 「沒必要採用這種方法,夫人。」阿爾蒂西多拉說,「一想到這位流浪漢對我的冷酷無情,不必採用任何方法,我就會把他忘得一乾二淨。夫人,請允許我出去吧,免得這個已經不是可悲而是可惡的形象總是在我眼前晃動。」 「我覺得,」公爵說,「這就是人們常說的—— 罵個不停, 怒氣將平。」 阿爾蒂西多拉假裝用手絹擦了擦眼淚,向公爵和公爵夫人鞠了個躬,然後走出了房間。 「我敢擔保,」桑丘說,「姑娘,你運氣不好,因為你碰到了一個心眼好、心腸硬的人。要是碰上我這樣的人,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聊完以後,堂吉訶德穿好衣服,同公爵和公爵夫人一起吃了飯,當天下午就離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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