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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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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魯伊·佩雷斯·德別德馬,」神甫說,「是萊昂山區某個地方的人。他對我講過他父親同他兄弟的事情。若不是像他這麼誠實的人親口對我說,我只會把它當成老人們冬天在爐火旁講的那種故事。他對我說,他父親把財產分給了自己的三個兒子,並且給他們以教誨,那教誨比卡頓的先見還英明。我只知道從軍的那個兒子幹得很出色,沒過幾年,就全憑自己的勇敢和努力,而不是靠任何人提挈,當上了陸軍上尉,並且很可能提升為少校。不過他後來碰到了厄運,在萊潘多的那場戰鬥中,很多人獲得了自由,他卻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自己的佳運。我在戈利達被俘。幾經周折,我們又在君士坦丁堡重逢了。後來他到了阿爾及爾,據我所知,在那兒遇到了一次可以算得上世界罕見的奇遇。」 接著,神甫又簡單講了一下索賴達同俘虜的事情,法官始終全神貫注地聽著,他從未這樣認真地聽別人講話。後來,神甫又講到法國人搶掠了船上基督徒的東西,這位夥伴和美麗的摩爾女人陷入了貧困境地,以後就不知道他們的情況怎麼樣了,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到了西班牙還是被法國人帶到法國去了。 上尉在一旁聽神甫說話的時候,一直注意觀察他兄弟的一舉一動。法官見神甫已經講完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兩眼噙著淚水說: 「哎,大人,你大概不知道,你講的這些事情與我有多大關係。我丟開了往日的持重,不禁淚眼潛然。你剛才說的那位勇敢的上尉是我哥哥。他比我和我弟弟都堅強,更具有遠見卓識,選擇了一條既光榮又高尚的從軍道路,這就是你那個夥伴講的近乎故事的經歷中,我父親指出的三條道路之一。我選擇的是文職,靠上帝保佑和我的勤奮,才達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我的弟弟現在在秘魯,過得很富裕。他寄給我父親和我的錢遠遠超過了他帶走的那些錢。他供養我父親過原來那種大手大腳的生活,我也能夠專心致志地完成我的學業,得到了我現在這個職位。我父親還健在,他急於知道我哥哥的消息,望眼欲穿。他不斷地祈求上帝,在他看到自己的兒子之前,不要讓他瞑目。我也很奇怪,無論我哥哥飽嘗苦難還是生活豐裕,為什麼就想不起把自己的消息告訴我父親呢?如果我父親或我們兄弟倆當中的一個知道了他的消息,他就不必靠那根神奇的竹竿贖身了。不過,現在最讓我擔心的就是那些法國人究竟是放了他,還是為了掩蓋他們的罪惡殺了他。這麼一想,我再趕路時就不會像啟程時那樣高高興興了,只能是憂心忡仲。我的好兄弟呀,如果有人知道你現在何方,我願歷盡千辛萬苦,甚至可以拋棄我的一切,也要去尋找你,解救你。如果當時有人告訴我父親,說你還活著,即使你被關在貝韋利亞地牢的最底層,他也會不惜他和我們兄弟的財產把你救出來。噢,美麗豁達的索賴達,我們如何才能報答你對我哥哥的恩情啊!當你靈魂再生的時候,我們真想參加你們的婚禮,我們大家該多麼高興啊!」 法官聽說了哥哥的消息後,滿懷深情地說了上面這番話。聽見他說這話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與他共同傷感。神甫見自己的意圖以及上尉的期望都實現了,不想讓大家都跟著傷心,就從桌旁站起來,來到索賴達待的房間,拉著她的手走了出來。盧辛達、多羅特亞和法官的女兒也都跟著出來了。上尉正等著看神甫幹什麼,神甫又過來拉起他的手,領著兩人來到法官和其他客人面前,說: 「您停止流淚吧,法官大人,現在您完全如願以償了。現在,站在您面前的就是您的哥哥和您的嫂子。這位就是德別德馬上尉,那一位就是對他施以恩德的摩爾美人。我說那些法國人把他們害苦了,而你正好可以對他們解囊相助。」 上尉過來擁抱他的弟弟。法官把雙手放在上尉胸前,以便離得遠一點兒端詳他。法官終於認出了自己的哥哥,馬上緊緊擁抱住他,眼裡流出了幸福的淚水。其他在場的人也不禁為之欷歔。兄弟倆說的話、訴的情恐怕是人們難以想像的,就更不要說用文字寫出來了。 兄弟倆互相簡單介紹了自己的情況,看上去真是情同手足。法官又擁抱了索賴達,並表示要將自己的家產供她使用,還讓自己的女兒擁抱了索賴達。基督美女和摩爾美女擁抱在一起,不禁又淚濕衣衫。堂吉訶德仔細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他覺得這是奇怪的事情,是遊俠騎士的幻覺。大家商定上尉和索賴達與法官一起回到塞維利亞去,把碰到上尉和上尉已經獲得自由的消息告訴上尉的父親,還要讓他盡可能出席他們的婚禮和索賴達的洗禮。法官恐怕趕不上了,他還得繼續趕路。有消息說,一個月後塞維利亞有條船到新西班牙①去。總之,大家都為俘虜的好運高興。此時,已經夜過三更,大家決定休息,堂吉訶德自告奮勇去看奪城堡,以免某個巨人或壞蛋覬覦城堡裡的美人跑來搗亂。凡是認識堂吉訶德的人都向他表示感謝,並且把他的怪誕舉動告訴了法官。法官也很高興地同意了。只有桑丘對這麼晚才睡覺感到很失望。他躺到驢的鞍具上,比別人睡得都舒服。不過,後來他可為這副鞍具吃了不少苦頭,這在下面會談到。女人們在她們的房間裡睡著了,其他人也都將就著躺下了。堂吉訶德走出客店,按照自己答應的話,為他的城堡站崗放哨。 -------- ①此處指美洲的西班牙殖民地。 天快亮的時候,女人們的耳邊傳來一陣悠揚的歌聲。大家都豎起耳朵聽著,特別是多羅特亞,她早已醒了。多羅特亞旁邊睡的是法官的女兒克拉拉·德別德馬。沒人猜得出究竟是誰唱得這麼好。這是一個人在獨唱,沒有任何樂器伴奏。有時似乎是在院子裡唱,有時又像在馬廄裡唱。大家正莫名其妙地聽著,卡德尼奧來到房間門口,說: 「如果誰還沒睡著,就聽聽,有個年輕的騾夫在唱歌,唱得非常動聽。」 「我們已經聽到了,大人。」多羅特亞說。 卡德尼奧聽到這話就走了。多羅特業則全神貫注地聽著。 她聽出歌詞是下面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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