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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長長的假睫毛下閃過一絲痛苦:噢,別這樣,親愛的。

  我不再對此感興趣,寶貝兒。

  她伸出手,用長長的指甲抓住他的小臂。他無動於衷。鐵一樣冷。

  嗅,別。寶貝、醫生,我只是在開玩笑。你真的很有趣,你是最棒的。

  他移開她的手指,難過地搖搖頭。

  到了我們分手的時間了,寶貝兒。

  噢,別,我們在一起那麼快樂。別讓小小的不愉快……

  舊機器的聲音震得他頭腦劇痛。他覺得意識裡一片空白。

  他的手猛地卡住她的脖子。纖細、柔軟的脖子,好像他可以一下子折斷。他把她的頭頂在車門上,看到了她眼中閃過的驚恐。他的下體堅硬欲進。

  一陣冷風吹過,他大腦的充血減緩了一點,隨後放鬆。她艱難地喘了一口氣,知道他真的什麼都做得出,她只是夾子中的一隻小蟲。

  而他正是拿著夾子的人。

  仔細聽著,寶貝兒,好嗎?

  她想說話,但牙齒在打顫。

  我和你在一起很歡樂——你很美妙。但我們必須彼此體諒,明白嗎?同意的話點頭。

  點頭。

  我們的關係美就美在彼此可以給對方所需要的東西,對嗎?

  點頭。

  只有這樣我們在一起才有樂趣。

  點頭。

  你願意用海洛因殺了自己,這我不管。但我不想你把我牽扯進去。這很公平,是嗎?

  點頭。

  因而跟我在一起時請別帶毒品。一杯啤酒就夠了,最多兩杯。沒有我的同意你決不許。別吃驚。我尊重你的權利,你也應尊重我的,不是嗎?

  點頭。

  還做朋友嗎?

  點頭,點頭,點頭。

  他放開她。她眼神中依舊充滿恐懼——他可以從中看出對他的崇拜。

  給,寶貝兒。他又給了她五十。這次他是真心的,讓她知道他對她好。

  她的手顫抖。他把錢塞在她兩乳之間的衣縫裡。指著自己說,我又準備好要了……

  完事之後。他問她:

  沙哈德是什麼姓?

  阿拉伯。

  你是阿拉伯人?

  不,見鬼,我是美國人。

  但你家在阿拉伯?

  我不想再談他們。她又趕緊瞅了他一眼,生怕自己又惹惱了他。

  他暗笑。心想:兩人之間的關係又到了一個新的境界。雖然還是赤裸裸的約會和真正的愛情,但角色有了新的定位。

  他用手捧著她的臉,感覺她在顫抖。他輕輕吻了一下她的唇邊,沒有深入,只是友好的一吻。輕輕柔柔——讓她放下心來。

  他很仁慈。

  他們應該在一起度過更長的美妙時光。他在討訂金三周之後去見費爾德茲。那傢伙拿出了一個厚厚的標有「斯庫文」的文件夾。

  「一向可好,醫生。」

  「這是你的錢。你都弄到了嗎?」

  費爾德茲把錢裝入口袋。「消息有好有壞,醫生。好消息是我把他的一切都查清了。壞消息是這個雜種已死子。」

  「死了?」

  「毫無疑問。」費爾德茲聳聳肩,「對這類欠債不還的傢伙有時可以通過法庭來索債。但這個斯庫文是外國人——死屍也運回國外。你可能需要個國際律師。」

  死了!爸爸死了!他的根斷了。他坐在那裡哺哺自語,一陣痛苦強烈襲來。

  費爾德茲誤以為他為無處討債而難過,試著安慰他:

  「運氣不太好?醫生。不過像你這樣的人,這麼年輕有為的醫生,一點小錢無所謂,今年少交點稅就成了。情況不會太糟。」

  但情況對他糟透了。

  「把文件給我。」

  「我為您準備了一份報告,裡面總結得很詳盡。」

  「我要那文件。」

  「嗯,通常我都要保留文件的,你想要一份,我就得多花些費用。」

  「二十元夠了吧?」

  「囑,差不多——三十就有點多了,醫生。」

  費爾德茲馬上得到三張十元鈔票,他遞過文件夾。

  「全都是你的了,醫生。」

  「謝謝。」他站起來。用一隻手接過文件夾,另一隻手拿起老式辦公桌上的檯曆,用金屬的背面打在費爾德茲的臉上。

  費爾德茲一聲不響地就倒在桌子上,臉上泛起一條紅印。

  他用手絹纏住手,抓起費爾德茲察看。這傢伙臉又紅又腫,鼻子破裂。脈搏微弱。

  他把對方又扔在桌子上,用檯曆抽打他的頭。他必須為斯庫文贖罪,剛才他竟敢稱斯庫文為雜種,還撇嘴表示不屑。他不停地抽打。

  沒有脈搏了——怎麼會這樣?

  他並沒有想殺他,只想教訓他一下而已。糟了。

  看看窗外:對面窗簷下只有幾隻鴿子。他放下窗簾,鎖上門,搜查所有帶「斯庫文」和自己名字的文件,用手絹仔細擦拭自己摸過的東西——最重要的是要不留痕跡,他在殺死雪球時就已明白這一點。

  村衫上濺了幾點血跡,他系上夾克的扣子,剛好遮住。

  拿起文件夾,他走出門,小心地離開。

  他覺得自己是個國王。一切的支配者。

  美妙醫生。

  這種感覺在他驅車回家途中更加強烈,想一想費爾德茲那被抽打後的臉。那微弱的脈搏,忽然間便消失了。

  這是向成為真正的美妙醫生邁出的一大步。

  回到家裡,他把斯庫文的文件突放在床上。脫光衣服,手淫了兩次。又沖了個冷水澡。這讓他感到更加渴望那些血淋淋的圖畫。擦乾身子,他又射了一次,感覺虛弱但很舒暢。依舊赤著身子,來看文件。

  貴族斯庫文死了。

  斷了他的根。

  舊機器聲音又開始鳴響。

  他不應該那麼快離開費爾德茲,應該狠狠懲罰他一下。應該把那傢伙的身體帶回來,看看裡面有什麼。真正的科學。

  無論如何,後悔遲了。不要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不,是打翻的鮮血,哈哈。

  他獰笑著,把文件拿到了冰宮裡,坐在光禿禿的地板上,開始讀起來。

  第47章 屠夫的故事

  沒人與威爾伯談話,但他還是能活得很好。毫無問題。

  每週一個屠夫的故事讓紐約很高興。故事的素材正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增加著,不僅在合眾國,世界範圍內也一樣。如此地恐怖,以至於他在報紙的後三版看到了標出作者姓名的黑杠。

  關鍵在於要有創造性,對你採集到的東西進行加工。對這類東西,情調比事實重要。

  以下這個就情調而言堪稱無懈可擊:古城,一千零一夜的環境,緊張的民族關係,帶刀的魔鬼。

  恐怖的景象——他已經開始構思一個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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