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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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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屠場痕跡 他把「美洲豹」停在了街對面,正對著艾米利亞·凱瑟琳醫院。約旦的陽光太毒辣,他戴上了窄榴草帽。然後扣緊了涼鞋上的扣子,走了出來。看門人海亞伯坐在醫院門口,陷在塑料椅子裡如一攤爛泥,顯然是睡著了。 丹尼爾回頭望了一眼曾發現菲特瑪屍體的那個溪穀,隨即快步爬向山脊。他很快就翻過了山頭,開始沿著彎曲的山路跑了起來。 他的速度很快,肢體的動作亦協調而敏捷。運動是能給人帶來快感的,丹尼爾想。此時,滾燙的地面蒸出的熱氣如同無數乾枯的手指般撥弄著他的全身,但他並沒有為之感到煩擾。 菲特瑪事件已過去了二十三天,夏天正悄然臨近著。那案子將如何發展不得而知。今年的雨季很短,取而代之的便是炎熱的颱風肆虐的天氣,但灌木叢仍固執地抓住山腳不放,似乎認為夏天只是遙遠的夢。他淺一腳深一腳地走過了那片矮而茂密的灌木林。再往前,紅色的土地裡開始有了蒼白的石塊——一種條狀的石灰岩石,看起來如同塑料一殿毫無生氣,但如果方法得當,它還是很容易被弄碎的。很快,大地變得蒼白、荒涼,寸草不生,到處是枯骨般的灰白色。這是一片受到過詛咒的土地,空白只能靠春天的最後一顆末被餓死的種子去填補。 遠遠看去,阿費夫的吉普車就像一個黃點,但隨著丹尼爾定近,它的直徑變大了起來。丹尼爾摘下了帽子,在風中揮舞著,隨即看見藍色的警燈開始閃爍。當他離車還有四十米遠的時候,吉普的引擎發動了。他朝著車子小跑過去,對夾在腳趾間的砂礫毫不理會,突然,他想起了在兩具屍體上都不曾發現沙子。這意味著什麼? 阿費夫轟著油門,吉普車顫動了起來。丹尼爾爬上車,緊抓住李窗上沿的把手。吉普車隨即做了一個「U」字形轉彎,揚士而去。 整個行程都為噪聲所困擾。吉普車的馬達嚎叫著似乎在抗議阿費夫對它的傳動系統的折磨。阿費夫沒法在矮而突起的石灰岩石之間飛馳,車的底盤不時磨擦到乾枯的河床。阿費夫戴著一副反光太陽鏡。一條紅色的方巾松垮地系在他的脖子上,他濃密的金色鬍子上滿是灰塵。 「這是貝都因人的哪一個部落?」丹尼爾大聲問道。 「他們是土著,我告訴過你的。和任何一個大的部落都沒有聯繫。他們在這裡到拉馬特之間放牧羊群,在這邊過夏天,就宿營在城市的北面。」 丹尼爾記起北面是有一個很小的宿營地,只有大約丸到十頂羊毛織成的賬篷,在炎熱中被煎烤著。 「你是說剛好在拉烏特過去一點的地方嗎?」 「就是他們。」阿費夫回答道。他爬過了一個斜坡,打定方向盤,開始加速。 「他們在這裡放牧多長時間了?」 「八天。」 「八天之前呢?」 「在此以北呆了大約6個月時間。」 貝都因入,丹尼爾想,一邊竭力讓自己坐穩,真正的牧人,而不是那些在貝謝瓦為遊客提供騎駱駝和住宿服務的、笑容滿面的珠光寶氣的商人們。指望他們提供什麼有用的消息,希望不大。 貝都因民族把自身看作自由的精靈,瞧不起住在城市中的人,認為那些人是農奴,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但他們所選擇的賴以生存的地理環境卻給了他們最強烈的嘲諷:在那裡,維持最低條好的生存也是困難的,於是,像所有的沙漠生物一樣,她們把對環境的適應變成了一種高超的藝術。 變色龍,丹尼爾想。他們對不同路人講不同的話,同時為對立著的雙方服務。格拉布·巴哈靠著貝都因人的才能才建立起阿拉伯軍團;沒有他們,約旦軍隊甚至連二十四小時都撐不住。然而,1967年以後,他們變得保守並開始願為以色列軍隊服務,充當獵手,幹得比誰都好。現在又有謠言說他們中的一些人在為巴勒斯組解放組織當信使——鞍囊中放著手榴彈,穿著肥大的衣服出沒於加沙地帶——變色龍。 「他們來這裡有什麼特殊的目的嗎?」丹尼爾問。 「沒有,」阿費夫回答誼。「當時我們正在巡查,繞著阿爾·吉布向東南轉圈—— 有人已經舉報說有可疑人群在沿著拉馬特路移動。後來查明那不過是一個建築隊,收工太晚。就在我用望遠鏡觀察時,我看見了那些貝都因人,於是決定走近瞧瞧。」 「在他們那兒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沒有。我們只是定期對他們進行檢查。他們都是窮人,幸苦勞碌不過是為了將羊群活著趕到市場上出售。引起我注意的是他們正聚集在一個小地方。像是在開會,但他們的帳篷卻在那兒以北至少一公里的地方。於是我驅車上前,發現他們圍在一個岩洞口。他們一聽到我們來就準備散掉,但我把他們留在了那裡。當我看見洞裡有些什麼時,我讓他們把帳篷搬到洞口附近重新宿營,而我則打電話通知你來。」 「你認為他們與此事沒有任何關係嗎?」 阿費夫伸手拈了拈他的鬍鬚尖,遲疑了一下後答道: 「不可能徹底相信貝都因人。但是,我確實認為他們這次說了實話。洞中沒有近期活動留下的新鮮痕跡。只有一些幹糞堆,看起來像是胡狼或狗的。」 「他們中有多少人進過洞裡?」 「發現這個洞的男孩,他父親,兩個別的其他人。此後我們便趕到了那裡,阻止了別的人進去。」 「我需要這些人的指紋和足印以作對照。法醫要在一個小時後才能赴到。這將是漫長的一天。」 」沒問題,我會處理好的。」 「那好,你要多少人手?」 「十人。」 「讓他們在洞穴周圍一點五公里半徑內搜查,看有沒有任何異常的東西。如別的洞災、衣物、個人物品、人的遺跡等。你知道例行程序的。」 「你是希望進行一次細緻的搜查嗎?」 「那樣做的話你就需要援兵了。值得嗎?」 「已經過了數星期了,」阿費夫說道,「十一天以前,這裡還有過一次強秒暴天氣,估計嫂查不出什麼結果。」 他打任了話頭,等待丹尼爾再做決定: 足跡或別的線索抵擋住熱沙暴肆虐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在洞穴周圍半公里範圍內做一次分格的仔細搜索。如果他們發現另外的洞穴的話,讓他們立刻報告並等候進一步指示。否則,仔細搜查完剩餘區域也就可以了。」 阿費夫點了點頭。車身猛地一陷,開進了一條佈滿碎岩石和枯枝的乾涸河床。被車輪壓得四處飛舞的岩石撞擊著吉普車的底盤,呼呼作響。阿費夫猛踩著油門,車尾揚起了一條長長的沙龍。丹尼爾放下了帽糖,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鼻,屏住了呼吸。吉普車隨即又開始攀爬;他感覺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巨大的力量拋起了又重重按下。當塵埃散去的時候,貝都因人的帳篷已出現在了地平線上:一些黑色的長方形的污點,矮矮的,貼在地面上。隨著車子逐漸靠近,他已能看見留在那裡的邊境巡邏隊了——兩輛吉普,一輛帆布篷卡車,車頂全都閃著藍色的警燈。 卡車停在一堆雜亂的石灰岩石旁邊,被一群灰褐色的山羊包圍著。一個牧羊人手執長鞭站在羊群邊上,一動不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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