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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很奇怪人們總是那麼粗心,他們的抽屜從來不鎖——他們出去的時候甚至連現金匣都不上鎖。

  他每次只拿一點點,積少成多。

  他還偷各種藥方和藥品,每次量都很少。還有血漿袋、輸液管、注射器之類的。轉手就可以賣給隔幾條街的私人診所。

  有時他會私拆裡面有支票的信件,把支票以5%的價格賣給街上的線頭。如果有蠢人通過信件向醫院的公共基金捐現金,他會馬上據為已有。

  他翻開各種畫報,把有趣的畫片剪下來——尤其是那些有關性和外科手術的部分。

  有一次他看到了一個雜誌上有白人強暴女黑人的報道,他剪回家,一遍又一遍地看,直到具體畫面出現在他腦海裡。他藉以手淫,使自己放鬆。一點一點地,他把這樣一份收入微薄的工作變得十分有趣。關鍵是要細心。制定好計劃然後堅持執行,一切就會好起來。

  他對每個人微笑,顯得敏捷大方,樂於助人,變得很受歡迎。有兩個護士對他有些動心,但他卻毫不感興趣:除非她們會尖叫,否則太無聊。

  一個很棒的夏天,很受教育。

  他去給病理科送信——那裡的人都是些冷血的傢伙,他們居然對著死屍吃午飯。病理科的主任是一個高個白鬍子老頭,操一曰英國口音。他一根接一根不停地吸煙,然後不停地咳嗽。

  有一次他給病理科送一箱手套。辦公室裡沒有人,他打開秘書的獨屜,想看看有什麼有趣的東西。旁邊的一間實驗室裡忽然傳來奇怪的聲響。

  他走過去。門開著,屋裡很冷。白鬍子正站在一具屍體旁。屍體躺在一張不銹鋼平臺上,長著陰莖,是男性,皮膚是可怕的青灰色。

  白鬍子正用—把電子刀——看起來像切比薩餅——切開屍體的頭蓋骨。空氣中有一種奇怪的味道。他站在那裡使勁地聞。這讓他感到噁心但他覺得自己的下體開始堅硬。

  「噢?」白鬍子問,「送什麼來了?」

  「一箱手套。」

  「放在那邊吧。」

  白鬍子又開始切割。他仔細看著各種刀和工具,看著屍體胸口的Y型開口。屍體已被掏空,你可以看到骨架組成的體腔。是個老者,陰莖已收縮,鬍子也該刮了。鋼台的另一邊擺著各種器官——他全部認識,因而感覺很好。旁邊還有一個盛血的容器。一切都和他的實驗大同小異。但這間大大的房子條件要好得多。

  真正的科學。

  白鬍子拾起頭,笑了:「有興趣?」

  點頭。

  繼續切割。「這是靜脈,他患有黃膽病,糖尿病。這是腎臟。」

  廢話。

  我當然知道,我已經見的很多了。他暗想。別得意,我也能像你一樣這麼冷靜地把這些割下來。

  但他只是點了點頭,謙虛的樣子。

  白鬍子拿出大腦,在天平上稱重量,姿勢像在超級市場裡賣蔬菜。

  「很重。」白鬍子笑著說,「生前一定很聰明。」

  他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微笑著點頭,白鬍子抬頭看了看他瞪圓的眼睛,「你還有別的事嗎?」

  他並不多的薪水和賣藥的收入加在一起,居然使這個夏天收益頗豐。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開始有機會觀察醫生的日常習慣。這雜種比他想像得還要流氓——他頤指氣使,自命風流,每過一面鏡子總要對自己仔細端詳一番,他難道看不見自己紅得發紫的面容嗎?病態的紅色——這傢伙有朝一日會死於心臟病,那時他肯定沒辦法給自己手術。這毫無疑問。

  但他可能會在死後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莎拉。莎拉讓人不可思議,她居然不喜歡切割,居然想做一個心理醫生。

  他仔細觀察著醫生的一舉一動,那傢伙還蒙在鼓裡。他們有時甚至只相距幾米遠,醫生都察覺不到。

  對醫生來說他是個沒有存在意義的狗屎。醫生對他視而不見,這好極了。

  醫生喜歡年輕女人。他發現他媽媽罵得沒錯。這傢伙和許多女人都有一手,其中有一個尤為火熱。這個女人叫奧瑞,只有十七歲,和他一樣大。

  矮小但是豐滿——圓圓的臀,高高的胸,走路時「馬尾巴」擺來蕩去。

  醫生都可以做她父親了。

  但他們肯定做愛了,他可以嗅出這種味道,他看到她在秘書下班後走進醫生的辦公室。剛開始她敲門醫生開門,後來她用自己的鑰匙,一個半小時後,她探出頭來,四處張望,然後邊走邊眺地離開,好像她是個勝利者。

  以為沒有人看到。

  但有人看到。

  無足輕重的人。他帶著面具在偷看,這樣即使被人發現也沒有危險。真妙。

  他真想把她切開,刮乾淨。

  頭腦中畫面閃爍。

  尖叫的畫面。

  一次醫生和奧瑞遇到了麻煩:一個實習醫生提早上班,打開醫生的辦公室,立刻被醫生推了出來。那傢伙甚至沒有穿衫衣,只套著短褲。

  從那以後他們就不在醫院裡幽會。每週都出去一兩次,到一個肮髒的汽車旅館裡。旅館有三十幾個房間,畫滿了水床和電子按摩器的廣告。

  真噁心。原來人可以這樣墮落。

  他跟蹤他們。沒有車,只有跑著。好在那家旅館離醫院不遠,他腿又很長——沒問題。

  他躲在樹叢的後面。偷看。醫生總開車去,但他會把車遠遠地停下來,然後他們兩個走進旅館。醫生的手樓著她的肩,她邊走邊跳一翹一翹。他們總進走廊一端二十八號房間。真枯燥。

  侍者是個瘦骨伶仃的傢伙,面色暗黃深陷,一副手淫過度的樣子。他膀胱很小,不到半小時就要去一次廁所,也許他去自慰。

  房間的鑰匙就掛在接待台後面的鉤子上。

  他開始制訂方案,前前後後動了三個星期腦筋。他勉強抑制著想像他們做愛時腦中的咆哮聲。要冷靜。

  關鍵在於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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