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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難怪,」東方人說,「生意糟透了。真是遺憾。你知道,得找些誠實的夥伴。」這些天他從別的生意人那兒也一直聽到類似的遭遇。

  自從報紙上大肆刊登了殺人狂的故事後,「黑道」的生意倒了一半;在馬斯裡姆區的一些醜惡的彙聚地——四周是狹窄、黑洞洞的街道和七扭八彎的胡同的老城中心的魔窟,更是糟糕。很想到那裡尋歡作樂的人有的是。可是只要有哪怕一丁點恐慌的傳聞,一切就全完蛋了。那些妓女都不願跟陌生人打交道,城邊的女孩在街上遊蕩,暫時還沒有找到家庭的溫暖。那些拉皮條的費盡心思想重整旗鼓,卻收效甚微。

  「一切都砸了,」查利說著,點起了香煙,「我真該去美國——要是在紐約有親戚的話,開開汽車。」

  「去吧。我給你買機票。」

  大屏幕電視聲音開得很大。一陣尖叫聲猛地傳出來。

  「今晚上演什麼片子?」

  「《法國來的親戚》。」

  「老了點,」東方人說,「有多長時間?十五,還是二十年?」

  「我也不太清楚,人們都愛看《追車人》。」

  「看的人怎麼這麼少?酒吧裡那個夥計告訴我你有一部新片要演。是《第十三個禮拜五》,刀光劍影的,很刺激。」

  「時機不對,也不是地方。」查利說道,看起來特慘。

  「怎麼提不起勁兒呀!」東方人笑著說,「打起精神來!

  會好的。告訴我,可哈紮克,你知道一個叫阿米娜·拉賽爾的妓女嗎?」

  「她?最近?」

  「說吧!」

  「黑頭發,很討人喜歡,一對大奶頭。」

  「我聽說她是紅頭髮。」

  查利想了一會:「噢,也許吧:我見過她有一頭紅發——不過是假髮。她本來的發色是黑色。」

  「她常穿黑還是常穿紅?」

  「她的打扮經常換著改變,我還見過她穿淡黃色的衣服。」

  「你最近一次是什麼時候見她的?」

  「大概三個禮拜前。」

  「誰在追她?」

  「哪個人都想——她是個傻瓜。」

  東方人猜測著他的意思:「思維遲鈍?」

  「差不多。這很明顯——看起來,她很美,很可愛。可是,只要跟她說話,你就會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她是不是製造了什麼新聞?」

  「我不大瞭解。她跟殺人狂有關係?」

  殺人狂。他媽的。滾開。

  「艾賓說他一直在追阿米娜。」

  「艾賓說的都是屁話。」

  「他是這種人嗎?」

  「當然。我說過阿米娜是個傻瓜。」

  「她從什麼地方來這兒?」

  「天知道!」

  東方人一隻手搭在查利肩上。

  「她從哪兒來?說,查利!」

  「來呀,你打我呀。」查利不耐煩地說著,「我為什麼要瞞你?我比你還想急著弄清這件事。」

  「我懷疑。」

  「我沒打算——」查利嘟嚷著還想說什麼,東方人放開他,走遠了。邁著鬆鬆垮垮的大步子像要抓什麼東西似的,頭也不回地朝達馬斯喀斯門走去了。

  「那兒有什麼好看的?」女孩在床上喊。

  「風景,」埃維說。「今天晚上月亮很美。」不過他沒有邀女孩一塊去賞月。

  他只穿了個紅色皮馬夾,站在陽臺上,伸開胳膊,覺得他的樣子很威猛。

  「進來吧,埃維。」女孩叫著,聲音軟軟的,她坐起來,被子溜到了腰下。把手放在一對肥碩的乳房下,說:

  「寶寶在等著吃奶呢。」

  埃維沒理她,又看了一眼院子那邊的房間。

  馬可斯基二個小時前出去過。他是不是還出去可說不準。埃維就那麼呆呆地站在陽臺上,奇思怪想著自己做孩子時的情形。

  「埃——維!」

  慣壞的孩子。她怎麼這樣急?剛才已經兩次滿足她的需要那房間的門還是關著。馬可斯基全家八點已經吃過飯了,還一起唱著不成調的舒伯特的歌曲。胖子森德八點半曾經出來過一次,松了松他的褲腰帶。過了一會,埃維想出去瞧瞧森德有沒有新的動靜,可那只「大肥豬」顯然吃得太多了,肚子比平常粗了好多,看樣子是要放屁。現在,已經十一點了——他可能上床了,說不定正在粗手粗腳整他的老婆,不定還要凶。但是,那是晚上的事了。

  不過,出來在陽臺上看看倒是挺好的。

  「埃維!你再不快點過來,我可要睡了!」

  他又呆了幾分鐘,相信那女孩是攆不走他的。再最後看了那房子一眼,埃維才走進了屋裡。

  「好了,親愛的,」他說著,來到了床邊,伸出雙手,「來吧!」

  她撅著嘴,雙手抱著身子,胸部高高地隆起來,好像期待著什麼:

  「我不知道還是不是你的寶貝。」

  埃維脫掉了三角褲,光著身子走過來,撫摩著坐在被窩裡的女孩說:「我想你是的,我的寶貝。」

  「噢,是的,埃維。」

  第36章 父子情深

  禮拜五,早上十點半,丹尼爾給貝特·格烏拉打了個電話。儘管地方離得很近——在耶路撤冷和赫伯諾之間——通訊條件還是很差。太慢了——喀幹早在議會中強烈抨擊通訊條件差全是政府搞的鬼。丹尼爾不得不撥了九次才打通了。

  喀幹的一個下屬接的電話。

  丹尼爾做了自我介紹,那人說:「你想要怎麼樣?」

  「我需要跟喀幹說句話。」

  「他不在。」

  「他到哪兒去了?」

  「出去了。我是鮑波——他的代表。你想怎麼樣?」

  「跟喀幹說話。他在哪兒?鮑波!」

  「在哈德拉,正訪問曼德松夫婦——你可能聽說過他們。」

  這挖苦夠狠的。曼德松,十九歲就給殺了。不管怎麼說,這個善良、敏感的孩子在哈伯龍學習三年後就在部隊服役。一天下午——一個禮拜五,丹尼爾記得,那些孩子們起得早早的——曼德松正在哈伯龍的市場上從貨攤上挑選要買的番茄,這時一個阿拉伯人從人群中跑出來,吹了一聲口哨,從背後向曼德松連刺了三刀。這孩子倒在菜攤上,流血而死,當時在場的阿拉伯旁觀者沒有人幫他。

  軍隊和警方緊急出動,數十個嫌疑人被擋住問話,又釋放了,真凶依然逍遙法外。

  貝魯特的一個激進組織聲稱對這起謀殺案負責,但警察總部懷疑那是一幫在撤雷夫地區活動的傢伙幹的。確切消息表明他們已經從約旦邊境逃走了。

  當時,喀幹正在競選克耐塞特議員一職,案子照例該他負責。他接了案子,對死者家屬百般安慰,竭力和他們親近。曼德松的父親發表公開聲明把喀幹稱作以色列真正的拯救者。三十天的追悼活動後,喀幹領著一隊憤怒的支持者穿過哈伯龍的阿拉伯區,他和曼德松先生手挽著手。一提到「瘋狗和阿拉伯人」,就拿出死者曼德松的照片,強烈要求實施「鐵拳」政策。窗戶打碎了;指節銅套徐著鮮血;軍隊被調來維持秩序保證安全。報紙大量刊發猶太士兵制服猶太反抗者的照片;競選結束後,喀幹獲得了足夠的選票,贏得了單獨一個克耐塞特議席。他的反對者說他利用犧牲者為自己拉選票未免太不近人情。

  「你覺得他什麼時候能回來?」丹尼爾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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