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屠場 | 上頁 下頁


  「是第四趟的前半部分。大約一小時之前。」

  「四點半?」

  「差不多。」

  「你那時什麼也沒見到?」

  「那兒什麼都沒有。」斯克萊車洛堅持地說,「我每次都仔細地檢查這條溪穀,因為那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是這樣。」丹尼爾說著,又做了記錄。「就你所知道的情況而言,她是在四點半到五點四十七分之間被放到這兒來的。」

  「絕對沒問題。」

  「在那段時間裡,你聽到或者看到什麼汽車沒有?」

  「沒有。」

  「有騎驢或騎馬的人嗎?」

  「沒有。」

  「有從校園裡出來的人嗎?」

  「校園已經鎖上了——那個時候它毫無聲響。」

  「有行人嗎?」

  「一個都沒有。在我發現它……她之前,我聽見那邊有點動靜,沙漠那邊。」他轉身指著東邊的山嶺,「那聲音急匆匆的.像樹葉的悉嗦聲。我想也許是蜥蜴吧,或者是齧齒類動物。我用手電照過好幾次,可那兒什麼都沒有。」

  「這些發生在你發現她之前多久的時候?」

  「只有幾分鐘。然後我橫穿過來,可是沒有人。我可以向你擔保。」

  丹尼爾舉起手,擋住刺眼的陽光,望著這片荒野:高低錯落的金色山丘,那上面,古老梯田的綠色和土地的鐵銹色形成的條紋,突兀地延伸進了約旦大裂谷的底部;目光所及之處的盡頭。那若隱若現的橢圓形就是死海了。一層鉛色的楔形薄霧盤旋在水面上,地平線像溶在了霧裡,無法辨認。

  他示意幾名穿制服的警察再搜查—次那片斜坡。

  「那兒什麼都沒有。」斯克萊辛格又說了——遍,「他們准是從城邊過來的。謝克亞拉或那條乾涸的河床。」

  「他們是誰?」

  「那些阿拉伯人。這顯然是他們幹的壞事。」

  「你為什麼會這樣說?」

  「她被分屍了,不是吧?阿拉伯人才喜歡用刀子。」

  「你說是一些阿拉伯人幹的?」丹尼爾說,「不止一個?為什麼你認為不止一個?」

  「這才合乎邏輯呀。」斯克萊辛格說,「他們的風格就是這樣,暴徒的心理。合夥襲擊—個毫無抵抗能力的人,然後再加以殘害。在你所瞭解的時代之前的時代,這是很平常的事情———希伯倫,克發·埃特錫安,還有雅法門的暴亂。婦女和孩子像羊羔一樣地被屠殺,而該死的英國人卻只是袖手旁觀,不加管柬。我記得有一次———1947年底——逮捕了我們的四個男孩子,把他們吊死在大馬士革城門上。阿拉伯人把他們撕了個粉碎,簡直像野狗一樣,都沒留下什麼可理的東西。」

  斯克萊辛格的臉變得像鷹一樣,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鬍鬚下面的嘴唇也變得薄而冷峻。

  「你想解決這種事嗎,年輕人?想敲響東耶路撤冷的門嗎?」

  丹尼爾合上記事本:「還有一件容,先生。」

  「什麼?」

  「你說過你住在法國山上。」

  「是,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上去就到了。」

  「那麼它離你的巡邏路線並不遠,只需步行就可以了。」

  「是的。」

  「而且根據你自己的描述,你是個腿腳很好,善於步行的人。然而你卻開著一輛汽車,並把它停在了斯德羅特·丘吉爾。」斯克萊辛格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有時候我巡邏完以後,」他說,「我不打算立刻回家。我會開著車轉一轉。」

  「具體去什麼地方。」

  「四處亂逛。有什麼不妥嗎,探長?」老人的嗓音因為憤怒而有些刺耳。

  「一點都沒有。」丹尼爾說。可他心中卻暗想:一個灰人。當他們發現卡邁拉·加地什時,她喘息著說出了這幾個宇。從她血淋淋的唇間冒出了這四個幾乎聽不清的宇。然後,她失去了知覺,陷入昏迷之中,死掉了。

  一個灰人。這點信息實在太少了,也許只是昏迷中說的胡話。但這是他們得到的最像證詞的東西,既然如此,這幾個字就顯得極為重要。灰人,他們曾經花了很多時間解釋它。是個綽號,還是地下組織的某種密碼?是兇手衣服的顏色?是他不健康的膚色?還是描述他的性格特徵?

  還是描述他上了年紀?

  他看著斯克萊辛格,微笑著,以打消老人心中的疑慮。白頭發,白鬍鬚,天藍色的眼睛,周圍有一圈灰色的睫毛。白色,淺藍色。在夜裡,它們看上去沒什麼區別;都接近灰色。這似乎太瘋狂了,幾乎是胡言亂語,怎麼能夠認為一個老兵會幹出這種事來?他自己不也曾向勞孚爾指出這件案子和其它五件的差異嗎?但是誰知道呢?斯克萊辛格是在最後一樁灰人殺人案發生後不久開始在斯格柏斯巡邏的。十三年裡他都在同一地區工作,然後突然換了地方。也許存在某種因果聯繫吧,因為不明顯,所以他還沒有領悟到。他決定去查一查這個老人的背景。

  「我曾經為這個城市打過仗,」斯克萊辛格試探著說,「也受過傷。你該覺得我應該受到比被當做嫌疑犯更好的待遇吧。」

  丹尼爾很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想法真的會這麼明白地寫在他臉上。他看看斯克萊辛格,認定這個老人是極其敏感的。

  「沒有人懷疑你做了什麼,先生。」他安慰道,「我只是受好奇心的驅使胡思亂想——是職業病。」

  斯克萊辛格一臉怒容,問他是否可以走了。

  「當然。謝謝你,佔用了你不少時間。我會讓警察們開車送你去你停車的地方。」

  「我自己能走過去。」

  「我知道你能,不過這是我們的規矩。」

  老人咕噥著什麼官僚主義和繁文縟節之類的話,丹尼爾叫過來那兩個穿制服的警察,讓其中一個陪老人走到警車旁,把另一個拉到一邊。

  「檢查一下他的車,阿蒙。不用細看,就隨意看看。告訴他卡賓槍必須放在行李箱中,然後你親手把它放進去,同時查看一下他的行李箱。」

  「要找什麼特別的東西嗎?」

  「任何不同尋常的東西。一定要表現得很隨意——別讓他察覺出你在幹什麼。」

  警察看著斯克萊辛格漸漸遠去的身影。

  「他是嫌疑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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