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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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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迪克斯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她心想。在人生的一個篇章告一段落之際,他把舊屋拆了,在小鎮一塊新的地上蓋了一棟新屋。我做不到。人們在舊屋的原址上建了一家冰激淩店。不知道是誰在經營這家店。 她走進廚房。 「對了,紐約怎麼樣?」亞曆山德拉問,「在我把咖啡渣倒掉前,要再來一杯嗎?」 「好的,請給我再來一杯。」 「哦,順便告訴你,星期一上午我將為你舉辦一場咖啡茶會。」 「姑姑!」瓊·露易絲抱怨道。咖啡茶會在本質上格外具有梅科姆特色。那是為返鄉回家的姑娘舉辦的。這些姑娘于上午十點三十分準時登場亮相,專門為了讓仍在梅科姆過著與世隔絕生活的同齡女子能有機會考察她們。在這樣的情形下,鮮少能重續孩提時的友誼。 瓊·露易絲幾乎與每個一起長大的同伴失去了聯繫,也不是特別希望找回青春期的友伴。她的學生時代是她最痛苦的時光,她對她所上的女校感情淡漠到麻木的地步,沒有比讓她置身於一幫不停念叨記得以前如何如何的人中間更令她不快的了。 「想到咖啡茶會,我覺得無比恐怖,」她說,「但我願意辦一個。」 「我猜到你會願意,親愛的。」 她突然心頭一軟,湧起感傷。她不知該怎麼感謝亞曆山德拉搬來與阿迪克斯住。她覺得自己是個不替人著想的小人,對她的姑姑冷嘲熱諷。別看她有緊身褡撐著,但在某些方面,她手無寸鐵,又有某種優雅的風範,和自己迥然不同。像她這樣的人已經絕種了,瓊·露易絲心想。她經歷過三次大戰,卻從未被戰爭傷及;男士在門廊上或吊床裡抽煙,女士輕輕打著扇子,喝著涼水——沒有東西可以干擾這個屬她的世界。 「漢克情況怎麼樣?」 「他表現很出色,寶貝。你知道,他被基瓦尼斯俱樂部評為『年度傑出人物』。他們頒給他一面可愛的錦旗。」 「什麼?我不知道。」 基瓦尼斯俱樂部的「年度傑出人物」是戰後梅科姆地區新創的頭銜,一般指有為青年。 「阿迪克斯很為他感到驕傲。阿迪克斯說,他雖然尚未搞懂『合同』一詞的含義,但在稅務方面做得不錯。」 瓊·露易絲咧嘴一笑。她的父親說過,從法學院出來後,至少需要五年才能掌握法律:兩年處理經濟事務,兩年學習亞拉巴馬訴訟,第五年重讀《聖經》和莎士比亞。這樣,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能做到胸有成竹,屹立不倒。 「要讓漢克做你的侄女婿,你覺得怎麼樣?」 亞曆山德拉之前在用洗碗布擦手,聽了這話,停了下來。她轉過身,嚴厲地看著瓊·露易絲。「你是說真的?」 「也許吧。」 「別著急,寶貝。」 「著急?我二十六歲了,姑姑,我認識漢克已經好多好多年了。」 「沒錯,可是——」 「怎麼了,你覺得他不好嗎?」 「不是這個問題,問題是——瓊·露易絲,和男孩約會是一回事,但嫁給他是另一回事。你必須全盤考慮。亨利的背景——」 「說實在的,和我的一模一樣。我們是手挽手一起長大的,簡直是形影不離。」 「他們家有嗜酒的天性——」 「姑姑,每戶人家都有嗜酒的天性。」 亞曆山德拉的背繃直起來。「芬奇家沒有。」 「你說得對。只不過我們全是瘋子。」 「沒那回事,你很清楚。」亞曆山德拉說。 「別忘了,約書亞表叔腦子不正常。」 「你知道,他的病是從姻親那兒得來的。瓊·露易絲,在這個縣裡,沒有小夥子比亨利·克林頓更優秀。他會成為某個姑娘的如意郎君,但——」 「但你就是認為克林頓不夠好,配不上芬奇家。親——愛的姑姑,這種觀念隨法國大革命灰飛煙滅了,也有可能是隨法國大革命興起了,我忘記是哪個了。」 「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在這樣的事情上,你應該慎重。」 瓊·露易絲面帶微笑,她的防禦系統整裝待發了。又來了。天哪,我為什麼竟然要提起這事?她會追悔莫及的。亞曆山德拉姑姑,要有機會的話,會從野叉河畔為亨利挑選一個如小母牛般溫良、清白的姑娘,給這對眷侶送上她的祝福。那是亨利應有的人生。 「喲,我不知道你能做到多麼慎重,姑姑。阿迪克斯會欣然接受漢克與我們正式成為一家人。你知道,那會把他高興壞的。」 他一定會的。一直以來,阿迪克斯·芬奇看著亨利煞費苦心地追求他的女兒,保持慈愛的中立態度,在亨利開口時給出建議,但斷然拒絕介入其中。 「阿迪克斯是男人。他對這些事瞭解不多。」 瓊·露易絲的牙開始痛起來。「什麼事,姑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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