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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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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麗試著吃了一片烤麵包,但麵包卻哽在喉嚨口咽不下去。桌子上的鍍金鐘在嘀答嘀答地響,時間在一分一分地過去。這聲音在她聽來特別響。半個小時過後,她一下子跳了起來。「我要出去一下,布莉荻,但你決不可離開一步。打開舷窗,用那邊那把芭蕉扇扇涼,但不管多熱,你和貓咪都必須把門鎖好待在這裡。想吃什麼、喝什麼就點好了。」 「你要到哪裡去,斯佳麗?」 「這你不要管。我會在開船之前回來的。」 遊船是一艘紅、白、藍三色相問的小明輪船。用金字書寫的船名是「亞伯拉罕·林肯」。斯佳麗對它記憶猶新。她曾看到它駛過鄧莫爾碼頭農場。七月不是南方的旅遊旺季。船上連她在內才只有十二個乘客。她:坐在上甲板的一隻遮篷下扇著扇子,咒駡著長袖高領的喪服使她在南方夏季的酷熱中悶熱得發昏。 一個戴紅白條紋高帽子的男人手拿一隻喇叭筒在高聲評述,這使得她越來越惱火。 瞧那些肥頭大耳的北佬,她忿恨地想,他們還聽得津津有味呢!殘酷的奴隸主?哼,真是天曉得!被騙賣?算了吧!我們愛我們的黑奴就像一家人一樣,對有些黑人來說,不是我們擁有他們,而是他們擁有我們。《湯姆大伯的小屋》?純粹是無稽之談!有教養的人決不會讀那種糟粕。、、她想要是當時沒有心血來潮,不來乘船遊覽就好了。這只會使她心煩意亂。這已經在使她心煩意亂,而船還沒有駛出港灣進入阿希禮河呢。 老天慈悲,解說員總算嚕哩嚕嗦他講完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只聽到活塞的撲撲聲和水從明輪落下的劈啪聲。兩岸沼澤地裡長著綠草和金黃色的草,沼澤地後面的河岸上矗立著長滿苔薛的粗壯橡樹。蜻蜓在草叢上方搖蚊飛舞之處飛掠而過,偶爾有條魚躍出水面,然後再噗地一聲落入水中。斯佳麗遠離其他乘客,懷著仇恨靜靜地坐在那兒。 瑞特的農場被毀了,可他卻無所事事任它荒廢。山茶花!在巴利哈拉,她把數百畝雜草叢生的荒地變為莊稼茁壯的良田。她已重建起整整一座小鎮,而他只是坐在那兒對著燒焦的煙囪發呆。 這就是她乘上遊船來這一趟的原因,她告訴自己。如果能看到自己做的遠遠勝過他,心裡會感到舒服的。在河道的每個彎曲處之前,斯佳麗都緊張一番,拐過彎後才鬆弛下來,但瑞特的房子卻沒有出現。 她已忘記了阿希禮莊園。朱莉婭·阿希禮四方形的大磚房坐落于莊園未加裝飾的草坪中央,看上去它華麗卻令人望而生畏。「這是唯一沒有被英勇的聯邦軍摧毀的種植園,」戴著可笑帽子的那個男人大聲說道。「聯邦軍的指揮官心腸軟,不忍心傷害臥病在床的未婚弱女子。」 斯佳麗大笑。「未婚弱女子」?真是天曉得!朱莉婭小姐一定是把那位指揮官嚇得要命!其他乘客都以好奇的眼光看著她,但斯佳麗並未察覺。接下來就是鄧莫爾碼頭農場了……是的,那兒是磷酸鹽礦。比過去大了這麼許多!有五艘駁船正在裝礦石。她仔細察看著碼頭上那個戴著寬邊帽的男人。是那個窮苦的白人士兵——她不記得他的名字了,好像是叫霍金斯——不管它了,只三刀要再繞過那個彎,經過那棵大橡樹……陽光照射在鄧莫爾碼頭農場巨大的梯田式草坪上,那照射的角度好似把草坪雕刻成一段綠絲絨的特大樓梯,並在河邊的蝶形湖面上灑下了金色的小圓片。斯佳麗不由自主地喊出聲來,但她的喊聲卻被擠在欄杆邊她四周的那些北佬們的驚叫聲淹沒了。梯田頂端燒焦的一根根煙囪有如聳入藍天的高大哨兵;湖間的草地上,一條美洲鱷正趴在那裡曬太陽。鄧莫爾碼頭農場就像它的主人一樣:情趣高雅、遭到了損壞、充滿了危險。而且是可望而不可及。保留下來的那間側廳的百葉窗緊關著,那裡是瑞特的住處兼辦公室。 她的目光急切地從一處移到另一處,一邊把記憶中的景象與看到的景象作比較。花園的更多部分進行了清理,看上去似乎一切都在欣欣向榮。房子後面正在建造新的建築;她聞得到生木材的味道,看得到一個屋頂的頂部。房子的百葉窗已經修好,也許是新裝的。它們一點不松垂,而且閃著發亮的綠漆。一個秋天和冬天,他幹了不少活。 也許是他們一起幹的。斯佳麗試圖將目光移開。她不想看那新清理過的花園。安妮像瑞特一樣非常喜愛那些花。而修理好的百葉窗也一定意味著一個修補好的家,裡面住著他們倆。瑞特是不是也為安妮準備早餐呢? 「你沒事吧,小姐?」斯佳麗從一個陌生人身邊擠過去時,對方關心地問道。 「太熱了——」她說。「我要到那邊去,找個陰涼的地方坐坐。」在接下去的遊覽中,她只低頭看著油漆不勻的甲板。這一天似乎要永遠延續下去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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