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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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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麗笑得很粲然。「如果可以的話他會的,可惜他到北方作生意去了,他是位成功的商人。」 「我明白。總歸一句話,我很樂意,也會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你。」 斯佳麗想擁抱他,就像每次父親答應她的要求時,她就會擁抱他一樣。但是她知道不能擁抱神父,就算是堂哥也不行。於是她道了聲晚安,便走進屋內。 科拉姆吹著《佩戴綠標誌》的口哨離去。 「你到哪裡去了?」比埃爾·羅比亞爾問。「我的晚餐吃得很不舒服。」 「我去傑米堂哥家。我會要廚娘重作一份晚餐給你。」 「你還一直跟那些人來往?」老先生氣得發抖。 斯佳麗也怒目相向。「沒錯!而且我還打算再去看他們。我很喜歡他們。」她忿忿走出房間。不過在上樓之前,仍不忘替她外祖父重要了一份晚餐。 「你的晚餐呢?斯佳麗小姐?」潘西問。「要不要我端上樓去給你。」 「不用了,先上樓來幫我脫衣服。我不想吃晚飯。」 奇怪了!我竟然一點兒都不覺得餓,剛剛只喝了一杯茶呢!現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覺。痛哭一場後把我的體力都耗光了。我實在哭得太傷心了,差點無法對科拉姆說出主教不答應的事。我想我可以昏睡一個星期,我一輩子都不曾這麼累過。 她覺得頭輕,身體重,而且全身鬆弛。她倒在軟綿綿的床上,很快就呼呼大睡了。 以往斯佳麗總是獨自面對危機,有時是她拒絕承認需要幫助,然而更多時候是她求助無門。可是現在情形不同了,她的身體比理智早一步體驗到這種變化。現在有人幫她了,她的家人願意幫她卸除肩上的重擔。她不再孤立無援。終於可以全盤放鬆自己。 那天晚上,比埃爾·羅比亞爾幾乎無法成眠。斯佳麗的反叛性令他深感不安。多年前埃倫的叛逆,讓他永遠失去了她,那時他整顆心都碎了;埃淪是他最鍾愛的女兒,長得最像他的妻子。他不愛斯佳麗。他全部的愛已跟著妻子一起埋葬了。但是他又不願輕易放斯佳麗走。他要晚年生活過得舒適愜意,而她可以給他這樣的生活。他直挺挺坐在床上,無視油枯燈滅,苦思對策,嚴然一位面對千軍萬馬的將軍。 黎明前斷斷續續睡了一個鐘頭,醒來時,羅比亞爾已經有了決定。 傑羅姆端早餐進來時,老先生正在一封信上簽名。他先將信折好封進信封內,才空出膝蓋上的位置讓傑羅姆放餐盤。 「去送這封信,」他把信交給管家。「要等回信。」 斯佳麗開門探頭進來。「你找我嗎,外公。」 「進來,斯佳麗。」 她很驚訝地看見房裡另有別人。她外祖父從不曾有訪客。那個人朝她彎腰行個禮,她點頭回禮。 「這位是我的律師瓊斯先生。拉鈴叫傑羅姆來,斯佳麗。傑羅姆會陪你去客廳,瓊斯。等著我派人來叫你。」 斯佳麗剛碰到鈴繩,傑羅姆已打開了門。 「把椅子拉近一點,斯佳麗,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但我不想扯著嗓子大聲說話。」 斯佳麗大惑不解。這老頭于幾乎算是「請」她了,聲音也是微弱無力。天啊!千萬別讓他死在我面前。我可不想跟尤拉莉和寶蓮料理他的喪事。她把椅子挪到床頭附近。 斯佳麗挪椅子時,比埃爾·羅比亞爾從松垂的眼皮底下觀察她。 「斯佳麗,」等她坐定,他靜靜說道,「我已經快九十四歲了,就這個歲數來說,我的身體還算硬朗,但是也活不了太久。外孫女啊!在我剩下的日子裡,我想求你陪著我。」 斯佳麗張口欲言,老先生卻抬起一隻瘦骨嶙峋的手阻止她。「我還沒說完,」他說。「我不想用家庭責任的藉口來強迫你,即使我知道這些年來都是你在供養你姨媽。」 「我準備給你一個合理的報酬,甚至可以說是一份慷慨的厚禮。假如你肯留下來以女主人的身份管理這個家,讓我過舒服的日子,完成我的願望,在我死後,我的全部財產都將由你繼承。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哦!」 斯佳麗驚呆了。他要給她一大筆財產!她想起銀行經理那副阿諛奉承的嘴臉,不禁懷疑外公到底有多少財產。 比埃爾,羅比亞爾誤會了斯佳麗的短暫沉思,以為她正在暗自竊喜。他沒有向那位銀行經理打聽過任何消息,所以並不知悉斯佳麗在銀行保險箱內存有大量黃金。他那雙老花的眼睛立時發出了滿意的光芒。「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什麼情況逼你考慮結束婚姻,」他以為勝券在握,姿態和聲音都有力了。「不過你得放棄離婚的念頭。」 「你偷看我的信!」 「凡是進入這個屋子的東西,我都有權過目。」 斯佳麗氣得說不出話。她外祖父仍繼續一字字精確、冷酷他說下去,每一個字都像冰針一樣。 「我一向最瞧不起鹵莽和愚蠢,而你沒先考慮清楚自己的身份就擅自離開丈夫,就是鹵莽和愚蠢。如果你能像我一樣聰明地向律師請教,就會知道南卡羅來納的法律是不准離婚的,不管出於什麼理由。這在全國是獨一無二的。你雖逃到佐治亞來,但是你丈夫的合法戶籍仍在南卡羅來納,所以你們是離不成婚的。」 斯佳麗仍在為私人信件被偷看的事生氣,一定是那個鬼鬼祟祟的傑羅姆幹的好事。他搜過我的抽屜,碰過我的東西。而指使他這麼幹的,是我的親骨肉,我的外公。她站直身,身體往前傾,拳頭壓在比埃爾·羅比亞爾瘦削的手邊的床墊上。 「你怎麼可以派那個人溜進我的房間?」她對外祖父大聲咆哮,拳頭捶著厚被子。 她外祖父的手像一條昂首吐信的蛇似的迅速舉起來。頎長的手指一把鉗住她的兩隻手腕。「不准你在這棟房子裡大吼大叫,年輕女士,我討厭吵鬧。你得表現出身為我外孫女該有的合宜禮教,我不是你那些土包子似的愛爾蘭親戚。」 他的力氣令斯佳麗吃驚,也令她心生畏懼。一個衰弱得幾乎令她同情的老頭子,怎麼變成這樣?他的手指硬得像鐵箍。 她掙開外祖父的手,往後退,直到被椅子擋住才停止。「難怪我母親要離開這棟房子,不再回來。」她恨自己觳觫顫抖的聲音。 「別在我面前演戲,姑娘。我煩透了。你母親離開這個家是因為她倔強任性,太年輕,不聽勸。她在情場失了意,才糊裡糊塗接受了第一個向她求婚的男人,嫁了之後才後悔,但是木已成舟,無可挽回。你跟她不同,你不再是小女孩;你已經大到懂得運用你的頭腦。契約已經擬好了,把瓊斯叫進來,我們這就簽約,就當你剛才的亂發脾氣沒發生過。」 斯佳麗轉身背朝外祖父。我不相信他。我不聽他那一套。她拿起椅子,放回原位。她十分仔細地將椅腳嵌入地毯上受多年壓力而形成的凹洞內。她不再害怕他、同情他,甚至不再生他的氣。當她轉身再面對他時,就像她以前從沒見過他似的。他是個陌生人。是她所不認識的,也不想認識的專橫、卑鄙、無趣的老頭。 「再多的錢都留不住我,」她似乎在對自己說,而不光是對外祖父說。「在墳坑裡,有再多的錢也沒用。」嵌在死白臉上的一對怒火熊熊的綠眼睛,直直注視著比埃爾·羅比亞爾。「你屬這裡,你已經死了,只是你不肯承認罷了。明兒一早我就離開。」斯佳麗快速走向房門,倏地打開。 「傑羅姆,我就知道你躲在這裡偷聽,進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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