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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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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麗抵達舞廳入口時,突然停住腳步,一時竟忘了後面還有其他人跟著。她被一種不可思議的華美景象震懾住了,這景象實在美得令人難以置信。 燦爛而柔和的燭光照亮了偌大的舞廳。燭光來自四組瀑布狀的、似乎在高處流動的水晶燈;來自掛在長牆上的一對對鑲金的水晶燭臺;來自交叉反射光輝的金框高鏡;來自罩著金色錦緞帷簾、可作鏡子用的漆黑的高窗;來自門側長桌上的多插座的高大枝狀銀燭臺和幾隻盛混合甜飲料的大銀碗,圓滾滾的碗邊反射出彎曲的金光。 斯佳麗歡笑著跨過了門檻。 「玩得開心嗎?」舞會快結束時,瑞特問她。 「啊,真開心!這的確是本社交季節最棒的舞會。」這是她的肺腑之言,這晚的舞會才是真正的舞會,整個舞廳裡處處洋溢著音樂、笑聲和歡樂。當最初有人把她的跳舞卡拿給她時,她心中曾有一絲不悅,儘管同時還拿給了她一束用銀色飾帶紙裹著的梔子花。因為每位女士的卡上似乎事先都填上了社團理事的名字。不過隨後她便發現這一安排倒也很巧妙。她的舞伴既有認識的、也有從未見過的;有年老的、也有年輕的;有查爾斯頓的老居民、也有來訪的客人,以及住在外鄉但總會回來參加聖西西利亞舞會的查爾斯頓外地遊子,所以每只舞都讓人心焦地期待著,保證花樣各異,而且不會有尷尬的場面出現。她的卡上並沒有米德爾頓·考特尼的名字,但斯佳麗不以為意,只顧倘佯在這華麗的大廳內,隨著優美的音樂翩翩起舞。 每個人都沉醉在其中。斯佳麗看到姨媽們每只舞都不放過,不禁暗自好笑;就連尤拉莉那張終年哀愁的苦瓜臉,也綻出了喜悅的光采。 這裡沒有因無人邀舞而作壁上觀的女子,也沒有不雅觀的動作。那些身穿嶄新的白禮服、初入社交界的年輕女孩子都被安排與舞技。口才皆一流的男士配對。她看到瑞特至少與她們中的三個跳了舞,但一直未與安妮·漢普頓跳。斯佳麗曾一度懷疑,不知道那些聰明的老理事們瞭解多少內幕。她才不在乎呢。這舞會使她快樂。使她一看到埃林頓夫婦就想笑。 漢娜顯然以為自己是舞會上的第一號美女了。她一定正在跟查爾斯頓的超級馬屁精們跳舞,斯佳麗心懷惡意地想。不!湯森的陶醉樣比起他老婆來有過之而無不及。肯定有人把他捧上了天。看來今晚的舞會必定會讓他們畢生難忘。而她自己當然也忘不了。第十六隻舞馬上就要開始了。喬賽亞·安森在和她跳華爾茲舞時告訴她,這支舞是為情人和已婚夫婦保留的。他假裝一本正經地說,在聖西西利亞舞會上,丈夫和妻子總會情不自禁地重新戀愛一次。他是社團的主席,所以他對這一點了如指掌。這是聖西西利亞的規矩之一,她將與瑞特共舞。 因此,當瑞特擁她入懷,問她是否開心時,她真心實意他說了真開心的話。 午夜一點,樂隊奏出了《藍色的多瑙河》的最後一段樂章,舞會結束了。「我真不想讓它結束,」斯佳麗說,「永遠不結束。」 「很好,」理事之一的邁爾斯·布魯頓答道,「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的。 現在請各位下樓用餐。本社團深以這次供應的燉牡蠣和雞尾酒感到自豪,想必你已喝過一杯我們著名的混合甜酒了吧?」 「是的,我有點飄飄欲仙的感覺。」聖西西利亞的雞尾酒主要由高級香檳酒和最好的白蘭地調製而成。 「雞尾酒對我們這些老傢伙很有幫助,讓我們可以跳上一晚的舞。 它使我們腳勁十足,卻沒有使我們的腦袋發昏。」 「胡說!邁爾斯!薩莉總是說你的舞技在查爾斯頓是最好的,我本來還以為她在吹牛呢,今天我才發現你果然名不虛傳。」斯佳麗的酒窩、微笑、誇張而善意的玩笑來得如此自然而不造作,她甚至想都不要想就可脫口而出。瑞特究竟在幹什麼,這麼久還不回來,他為什麼還不陪她去用餐,反而跟愛德華·庫珀談個不停?再不放邁爾斯走,薩莉·布魯頓將永遠不會原諒她的。 哦!謝天謝地!瑞特終於過來了。 「要不是你比我魁梧高大得多,我絕不會讓你來認領你迷人的妻子,瑞特。」邁爾斯彎腰吻了一下斯佳麗的手。「不勝榮幸,夫人。」 「非常榮幸,閣下,」她行了一個屈膝禮,回答道。 「天哪!」瑞特拖長語調說,「也許我該去乞求薩莉跟我私奔才對,她已拒絕了我五十次,但也許我已時來運轉。」 他們三個人走著、笑著去找薩莉。只見她正手握舞鞋坐在一個窗臺上。「是誰說跳舞鞋的舞會才是完美的?」她哭喪著臉問。「我磨破了鞋底,但兩隻腳上都起了水皰。」 邁爾斯扶她站了起來。「我背你下去吧,你這個討厭的女人,但下去後你要像個端莊的女士把腳藏好,跛著去吃晚餐。」 「無情郎!」薩莉說。斯佳麗看到他們眼波中流露的愛意,心中妒忌得陣陣作痛。 「你跟愛德華·庫珀在談什麼有趣的事情,談了這麼久?我都快餓死了。」她看著瑞特,心中的痛苦更強烈了。現在我不去想它了,我可不想破壞這個美好的夜晚。 「他告訴我,因為受了我的壞影響,湯米的學業成績一落千丈。他打算把湯米最喜愛的小船賣掉,以示懲戒。」 「那太殘忍了吧!」 「湯米會重新得到那只小船的。我把它買下來了。趁牡蠣還沒被吃光之前,咱們快去吃吧!斯佳麗,這將是你一生中吃得最多的一餐。 連淑女們也要狼吞虎嚥,這是傳統,因為社交季節已經結束,馬上就是大齋期了。」 兩點剛過,愛爾蘭會堂的門便打開了。一群小黑炭打著哈欠、拿著火把各就各位,為狂歡者們步出會堂照亮。當火把都點燃後,在會議街上等候的深色街車頓時活躍起來。車夫點起了車廂頂上的藍球燈和門邊的高玻璃燈罩車燈。馬跺著蹄子,晃動著腦袋。一個系白圍裙的男人把聚集在帆布走道上的樹葉掃除乾淨,拔開長長的鐵閂打開大門。 當會堂內嘈雜的人聲傳出時,他立刻消失在陰影中。等候的馬車排滿了三條街,它們依次開過來接它們的乘客。「喂!醒醒!他們出來了。」 伊齊基爾對穿著號衣正在沉睡的小馬夫們吼道。他們被他的手指戳醒,咧嘴一笑,從他腳邊的休息處匆匆地爬走了。 人們有說有笑地從敞開的門口擁出,駐足在門廊上,依依不捨。就像過去每年一樣,他們都說今年的聖西西利亞舞會是辦得最成功的一次,樂隊是最好的、食物是最好的、雞尾酒是最好的,這是他們玩得最開心的一次。 街車車夫對他的馬兒說道:「我會送你們回馬廄的,孩子們,別急。」 他拉了拉靠近他頭部的把手,藍燈旁擦得鋥亮的車鈴立時叮噹作響。 「晚安!晚安!」已經乘上車的人們朝門廊上的人們喊道。於是先是一對夫婦,然後是三對,接著是一群群談笑風生的年輕人跑下白帆布走道。長輩們面帶微笑地談論著年輕人的不知疲倦。他們邁著緩慢、尊貴的步子走出來,然而有時候他們的尊嚴仍掩飾不住雙腿的某種搖晃。 斯佳麗拉了拉瑞特的衣袖。「咱們還是搭街車吧,瑞特。外面的空氣這麼清新,而馬車內一定悶熱得很。」 「下車後還要走一段很長的路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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