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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2)


  「你幹嗎這樣鬼鬼祟祟地來嚇人?」斯佳麗將羊毛毯當作貂皮王袍似的,披到肩頭。「我要去廚房弄早點吃。」她盡力故作威嚴他說。

  瑞特看著她那一副可笑的傲慢模樣,不禁好笑。「我去生爐火,」他說。「我自己也想喝杯咖啡。」

  「這是你的屋子。你要喝咖啡儘管喝。」斯佳麗當身後拖地的羊毛毯是舞服的裙裾似地踢著。「怎麼?不準備替我開門嗎?」

  瑞特將幾塊木柴丟進壁爐。紅熱的炭灰碰到木柴枝上的枯葉頓時發出火光。斯佳麗還沒看到他的表情,他已趕快換上嚴肅的神情。瑞特打開飯廳門,又退回來。斯佳麗從他身邊經過,馬上只好打住。飯廳內一片漆黑。

  「讓我來——」他擦亮火柴,點燃擱在餐桌上的煤油燈芯,再仔細調節光度。

  斯佳麗聽出他聲音裡有嘲笑的意味,但這時她已顧不得發脾氣了。

  「我餓得可以吃下一匹馬。」她承認道。

  「千萬別吃馬,」瑞特笑道。「我只養了三匹馬,其中兩匹還是劣馬。」他將玻璃蓋罩在煤油燈上,低頭對她微笑。「來幾個雞蛋和一片火腿好嗎?」

  「兩片。」斯佳麗說道,然後隨他走進廚房,坐到桌旁長椅上,屈起雙腿縮在羊毛毯下,等他點燃大鐵爐內的木柴。等到松木劈劈啪啪的著了火,她才將雙腳伸向暖處。

  瑞恃從食品櫃裡拿出吃了一半的火腿、黃油和蛋。「咖啡研磨器在你身後的桌上,」他說,「咖啡豆在那罐子內。要是你磨咖啡,我切火腿,早餐很快就可以弄好。」

  「你磨咖啡,我煮蛋吧。」

  「因為爐子還不夠熱哪!饞嘴小姐。研磨器旁的一個鍋子,裡面有冷玉米麵包。應該夠你暫時解饞。我來掌廚。」

  斯佳麗轉過身。蓋著餐巾的鍋子裡還剩四塊玉米麵包。她放下羊毛毯,伸手取出一塊。一邊啃著,一邊抓起一把咖啡豆放進研磨器內。

  然後再邊吃麵包邊磨咖啡。等快吃光麵包的時候,她才聽到瑞特把火腿放入長柄煎鍋內的滋滋響聲。

  「香極了!」她愉快他說,一邊加把勁趕快將咖啡豆磨好。「咖啡壺放哪兒?」轉過身去,看到瑞特,禁不住笑了起來。他長褲腰帶上塞著一條抹布,手握一把長叉。他朝門邊一個擱板那方向揮了揮叉子。

  「什麼事這麼好笑?」

  「你呀!瞧你躲閃濺油的模樣。趁鍋子還沒燒掉,還不把爐孔蓋上。我早該想到你不會做廚房的事。」

  「胡說!我情願在明火前冒險,夫人。這讓我回想起在營火上煎新鮮水牛牛排的快樂時光。」他把長柄煎鍋換到爐子上面火旺的一邊。

  「你真的吃水牛肉,在加利福尼亞?」

  「吃水牛,吃山羊,吃騾子——還吃不照我命令煮咖啡的人的死屍肉。」

  斯佳麗格格笑著,跑過冰冷的石板地去拿咖啡壺。

  他們坐在廚房餐桌邊默默地吃著,兩人都狼吞虎嚥地只顧著吃。

  在這昏暗的斗室裡,一切都顯得那麼溫馨和融洽;爐孔閃爍著明暗不定的紅光,爐上飄來濃郁的咖啡香味。斯佳麗真希望這頓早餐能永遠吃下去。羅斯瑪麗一定是在撒謊!瑞特不可能跟她說他不要我。

  「瑞特?」

  「姆?」他正倒著咖啡。

  斯佳麗想問他這種舒適和歡笑的氣氛可否永久持續下去,但是生怕一開口就把一切砸了。「有沒有奶油?」她改問了一句。

  「在食品櫃裡,我去拿。你把腳擱在爐邊取暖。」

  不消幾秒鐘,東西就拿來了。

  她把糖和奶油放進咖啡杯內攪拌,不由鼓起了勇氣。「瑞特?」

  「什麼事?」

  斯佳麗把心裡話一股腦兒地全倒了出來,快得他攔也攔不住。「瑞特,我們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愉快地相守一生嗎?你知道現在我們相處得很愉快,為什麼偏要拿我當仇人對待?」

  瑞特歎了一口氣。「斯佳麗,」他疲憊他說,「狗急會跳牆的。你要瞭解,本能強過理智,更強過意志。你到查爾斯頓來,把我逼得走投無路,逼迫我、勒索我。你眼下就在這樣做。為什麼不能離我遠一點兒。

  我要的是體面。你卻不成全我。」

  「我會的,我會成全你的。我要你快樂。」

  「你要的不是好意,斯佳麗,你要的是愛情。不容置疑的,不過分苛求的,毫不含糊的愛。我曾經給過你,你卻不要。我的熱情早已冷卻了,斯佳麗。」瑞特的語氣愈來愈冷,還夾著強烈的不耐煩。斯佳麗不由心寒,縮成一團,下意識地摸著身邊的長椅,打算找那條扔掉的羊毛毯取暖。

  「讓我用你的行話打個比方吧!在我內心裡有過一份價值一千元的愛,這一千元是金幣,不是鈔票!而我把每一分都花在你身上了。可是就愛本身而言,我已經破產了。是你把我榨幹的。」

  「我錯了!瑞特,我對不起你!我要設法彌補。」斯佳麗心潮澎湃。

  我也可以給他我心裡價值一千元的愛,她想著。兩千、五千、兩萬、一百萬都行。這一來他就能夠再愛我了,因為他不會再破產了。如果他肯接受的話,他會回報我,甚至加倍回報。我一定得讓他接受……「斯佳麗,」瑞特正說著,「過去的事無法彌補了。千萬不要再破壞僅剩的一點東西。讓我對你好一點,我才會感覺好過一點。」

  她抓住這句話。「哦,好的!好的!瑞特,對我好一點,就像我們當年有過的那段快樂時光。我不會再逼你了。就當我們彼此仍是朋友,一起玩樂,直到我回亞待蘭大才罷。只要我們能在一起歡笑,我就心滿意足了。這頓早餐我吃得很開心。哎呀!你穿圍裙的樣兒真滑稽。」她格格地笑了。謝天謝地,他對她的瞭解比她對他的瞭解好不了多少!

  「你要的只是那樣嗎?」瑞特的語氣似乎輕鬆多了。斯佳麗喝了一大口咖啡,心裡盤算著要如何回答,然後她裝做樂得哈哈大笑。

  「這個嘛,當然羅!傻瓜!我知道自己幾時輸掉的。但我想想值得一試,沒別的辦法。我不會再逼你,但也請你陪我好好過完社交季節。

  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愛參加舞會。」她又哈哈大笑了。「假使你真心要對我好,就請你再倒杯咖啡給我,瑞特·巴特勒。我沒有隔熱墊布,你有。」

  吃過早餐後,斯佳麗上樓更衣。天仍未亮,但她已興奮得不想再睡。心想,她剛才彌補得天衣無縫。他已經放鬆了戒心。她深信,他對他們這頓早餐也很滿意。

  她穿了上回搭船來鄧莫爾碼頭農場時穿的棕色旅行裝,將一頭黑髮從兩邊太陽穴梳往腦後,再插入梳子固定。又在手腕、頸窩處擦上少量香水,隱隱提醒人家她嬌媚、溫柔、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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