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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5)


  斯佳麗在安妮·漢普頓身邊坐下。她對這個害羞的女孩特別有好感,因為安妮與玫荔那麼神似,讓斯佳麗以為她多少可以彌補過去多少年來自己對玫荔抱著種種不近人情的想法,而玫荔卻始終待她忠誠如一的那份過失。安妮也很但白地表明喜歡與斯佳麗為伴。原本輕柔的聲調,在讚美斯佳麗的頭髮時,也幾乎變得興奮起來。「能有這麼一頭烏黑油亮的頭髮,真令人羡慕,」安妮說。「真像深黑的絲緞。又像我看到過的一幅畫中烏黑油亮的美洲豹。」安妮的臉煥發出純真的崇拜神情,隨即又困說出這麼一句涉及人身的話,自覺鹵莽而羞紅了臉。

  斯佳麗親切地拍拍安妮的手。安妮情不自禁,就像一隻溫柔膽小的棕色田鼠,裝飾完畢後,高敞的室內充滿松樹枝的樹脂芳香。安妮於是起身告退,帶領小朋友唱聖誕歌。玫荔一定會喜歡這樣的場面,斯佳麗心想。望著安妮摟著緊張地唱著二重唱的兩個緊張的小女孩,斯佳麗不由喉頭哽咽;玫荔對小孩喜歡得不得了。霎時間,斯佳麗想到沒有多寄一些聖誕禮物給韋德和埃拉,頓感愧疚,但這時二重唱已經結束,該輪到大合唱了,她得專心記住第一個聖誕頌歌的全部詩句。

  「真是有趣!」離開南部邦聯之家後,斯佳麗意猶未盡地喊道。「我真愛過聖誕節埃」「我也是,」埃莉諾說。「這正是社交季節前的喘息良機。雖然今年不如往年太平。可憐的北佬兵八成兒要扼我們的脖子。上次我們大家揚。露辛達的婚禮改在十二月十九日晚上九點,在聖米逸勒教堂舉行。

  恰恰就在宵禁開始的時候,響起了莊嚴的結婚進行曲,樂聲透過人頭濟濟、佈置得美不勝收的教堂的敞開門窗傳了出來。教堂對面的警備處裡的人聽得一清二楚。事後,有個北佬軍官家的廚子聽到這人告訴妻子說,他還從未見過手下這麼緊張過,甚至在他們開進荒野之前也沒這麼緊張過。隔天,全城的人都聽到這個消息,都把這當作笑話,沒人感到意外。

  九點三十分,舊時查爾斯頓的全體市民魚貫走出聖米迪勒教堂,沿著會議街步行到南卡羅來納會堂的婚宴場地。男女老幼,從五歲到九十七歲都有,無不公然違抗宵禁的法令,迎著暖和的夜風,嬉笑漫步。

  聯邦軍指揮部無法宣稱不知道在他們鼻尖下發生的事,但也無法逮捕這些歹徒。連聖米跡勒教堂都得把座椅全搬到寧靜的墓園,才挪得出地方讓每個人摩肩擦踵地擠在裡面觀禮,而只有二十六間牢房的警備處,就算把辦公室和走廊全用上,也關不下全部的人呢。

  宴客時,人們必須輪流走出擁擠的舞廳,到門外有圓柱的前廊喘口氣,順便看看一籌莫展的巡邏隊伍沿著無人的空街行進以維持無效的紀律。

  瑞特在當天下午就回城,帶來消息說拉斯在威爾明頓安然無恙。

  斯佳麗在前廊上向他老實說,就算現在有他陪著,她還是害怕來參加婚禮。「我沒法相信一群只懂茶會的淑女,能打敗北佬軍隊。瑞特,不過我也不得不承認,這些查爾斯頓人到底勇氣可嘉。」

  他微微一笑。「我就是愛這些自大的傻子,個個都愛。甚至也愛可憐的拉斯。希望他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打中那個北佬,還差得遠呢,否則他要窘死了。」

  「他竟沒有打死北佬?我猜他一定是喝醉了,」她嗓音裡充滿著輕蔑。接著一變為充滿著恐懼。「那麼,闖門的仍然逍遙法外!」

  瑞特拍拍她的肩。「不必擔這個心,親愛的,從今以後,你不會再聽到闖門的事了,我的弟弟那事和小露辛達這次匆促結婚,已經把北佬嚇死了。」他自得其樂地一味笑嘻嘻。

  「什麼事這麼好笑?」斯佳麗狐疑地問。她最恨看別人笑,她卻莫名其妙。

  「你不會懂的。」他說。「我正為自己單獨解決一樁麻煩事而慶賀時,我那笨老弟卻又給我惹上一樁麻煩:他無意問做了一件讓全市的人高興而驕傲的事。瞧瞧他們,斯佳麗。」

  門廊空前擁擠,現在是葛林布爾太太的露辛達·雷格,把她的新娘捧花拋給士兵。

  「哼!要是我,還不如拋磚塊!」

  「你准會這樣做。你一向最愛出風頭。不過露辛達的方式需要加點想像力。」瑞特原先愉快、懶洋洋的口氣已變為尖酸刻保斯佳麗把頭往後一仰。「我要進屋去了!我寧可在裡面悶死,也不願在這裡受你侮辱。」

  正在附近一根圓柱後面沒人看見的羅斯瑪麗,聽到瑞特聲音裡無情的口氣與斯佳麗聲音裡自尊心受到損傷的忿怒後,又縮了回去。當晚,過了上床時間,她敲了藏書室的門,走了進去,掩上門,瑞特正在看書。

  她哭得臉上紅一片白一片的。「我還以為我瞭解你呢,瑞特,」她劈頭第一句話就說,「其實我一點都不瞭解。你今晚在前廊上對斯佳麗所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怎能對自己的妻子這麼無情?下一個又輪到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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