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深宮孽海 | 上頁 下頁
二九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他吼道,吼聲有如響雷:「你們難道不知道這是列斯特大爺的轄區嗎?」

  羅勃答道:「忠僕!你沒看到這位是誰嗎?」

  巨人轉向女王,驚異地睜開眼睛,然又掩住視線,仿佛被女王的光輝刺著了一般。稍後,他跪了下來,等女王命他平身,他便呈上棒棍和城堡之鑰。

  「開門!」他吼道:「這在坎尼華茲,是值得永久紀念的一天。」

  城門一開,我們便走進去。天井裡,沿牆站著六位身穿絲質長袍的喇叭手,喇叭長達五英盡,予人深刻的印象。他們吹奏了迎賓曲,女王鼓掌表達她的喜悅。

  愈往前行,景色愈是別致。湖心有座人造島嶼,有位美女憩息其間,兩個少女斜躺在她的足旁,還有一群紳士淑女手執火把圍繞在她們四周。

  那位美女也誦念一篇贊辭,與先前的詩篇差不多,女王連聲贊好。稍後,羅勃又引女王到中庭,有一群人打份成眾神聚在那兒:森林女王神西爾娃奴獻上花葉,穀神西蕾獻上穀物,酒神巴卻斯獻葡萄,戰神則獻上武器,阿波羅伴著樂器,吟唱一首歌,以表達國民對女王的擁戴。

  女王一一接受了,還優雅地稱讚他們的技藝和美麗。

  列斯特說值得一看的東西還很多,不過他相信女王一定又累又渴,正需要休息。他向她保證堡中一定有合她口味的淡啤酒。

  「臣已經安排好了,任何事都不能拂逆陛下的意思,就象在格雷夫頓嘗到烈酒一樣。因此,臣特從倫敦請來釀酒能手,免得臣又得罪了陛下。」

  「我親愛的『眼睛』,只要有你在,我就可保舒適無疑。」女王答道,聲音充滿了感情。

  到了內庭,一迭聲禮炮燃放出來,向女王致辭敬。行入堡中,羅勃請女王注意一座凱撒之鐘。鐘面為雅致的淡藍,數字及指針為純金打造,只要在方圓裡之內,都可以瞧見這座鐘。羅勃又請求女王再多看它一會,因為若她細心一瞧,將會發現指針已經靜止不動。

  「這表示陛下光臨坎尼華茲期間,時間將靜止不動。」他告訴她。

  她顯然很愉快。這些繁文縟節,這些奉承阿諛,多博得她的歡心,而尤其重的是,她多麼深愛羅勃!

  女王那些隨從都不免推測。在這次訪問中,女王極可能宣佈她想和羅勃結婚的消息。看來,這正是羅勃的美夢。

  在坎尼華茲的那些天,真是畢生難忘。不只是我(我的情況當然可能,因為那是我一生的轉折點),所有在場的人都有同感。

  我敢說羅勃為女王安排的餘興,不惟空前未見,而且以後也不可能有再有。節目非常豐富,計有燃放煙花、意大利雜耍、嗾犬逗牛,此外,當然還有竟技騎射。女王所到之處,必有舞蹈。她可以跳到三更,而毫不疲憊。

  在坎尼華茲堡的最初幾天,羅勃幾乎不離女王左右,不過稍後數天中,他也不能離開太久。在舞會中,他偶一請別人跳舞,女王就緊盯著他,滿臉不耐的表情。有次我聽到她說:「列斯特先生,看樣子,你是跳得挺開心的嘛!」於是她既高傲又冷酷,直到他傾身向前,對她耳詰,直逗得她發笑了才罷休。

  如果說他倆不是情人,鬼才相信。

  若非我和羅勃已有了默契,我很可能有覺得自己在作白日夢,有幾次我看到他眼光四處搜尋,便知道那是在找我。他一發現到我,便與我眉目傳情。我們會再相會的,不過非極端謹慎不可。

  我也在訓練自己,時機一到,我必須已有充分的準備,羅勃,這一次不能一下子就幽會了,也不能說女王今晚不需要你,你就想來要我,他會花言巧語的。他真是最善於巧辯的人。我該狡詐些,比起以前,我已經聰明多了。

  一想到我竟是伊麗沙白的情敵,我就覺得有趣。有她這種敵手才真夠鼓味。她有權有勢,操生殺大權,還可以封爵貶官。一句「別以為我只能寵你……」,便仿佛是她父王再世似地。「我既可以擢升你,當然也能夠貶抑你。」亨利八世對他那些寵姬寵臣就是這麼說的,瓦塞樞機、克倫威爾、亞拉岡的凱撒琳、安. 葆琳以及凱撒琳. 郝華德等,都是替他賣命卻不得善終的可憐蟲,若非他及時死去,那凱撒琳.巴爾恐怕也是噩運難逃。亨利曾愛安.葆琳愛得發狂,就如伊麗沙白迷上羅勃一般,可是安.葆琳並不因而倖免。這些例子,羅勃一定是再三想過的。

  要是我惹她動怒,那我會有什麼遭遇?我並怕冒險,危險當前,反而更激起更大不韙的渴望。

  終於,我們單獨相會了。他握著我的手,凝視我的雙眸。

  「先生,您想要什麼?」我問。

  「你很明白。」他熱烈地回答。

  「這兒的女人多得是,」我說:「何況我又有個丈夫。」

  「我只要一個。」

  「小心點!這是叛逆!」我故意激他:「你那一半如果聽到你講這話,一定會大為不悅。」

  「除了你我該長相廝守之外,別的我毫不在意。」

  我搖搖頭。

  「有個房間,就在西邊那座塔的頂端,那兒絕不會有人打擾。」他堅持著。

  我掉頭想走,然而他抓著我的手,我立刻感到欲火攻心的顫慄。這種感覺,只有他能挑動。

  「今晚子時,我會在那兒……等你。」

  「先生,你等好了。」我答。

  樓梯輕響,有人上來了。他立即走開,怕被看到。想到這裡,我就氣憤填膺。

  我一再自製,總算沒到塔頂那個房間去。不過,一想到他在那兒獨踱方步,等得不耐煩的樣兒,我就覺得很開心。

  等重又相會時,我們並非單獨在一起。他一臉嗔怪,也更加心急,結果他假裝對客人寒喧似地對我說道:「我必須跟你談談,有太多話要告訴你。」

  「那就只要交談就好。」

  於是,我就到那房間去。

  他抓住我,企圖以熱吻令我屈用、服,然而我發覺他已經小心地鎖上門了。

  「不!」我抗議了:「還不行。」

  「行了,」他應道:「現在就來,我已經等太久了,我不會再耽擱的。」

  我自知十分軟弱,先前的決心,至此已不知去向。只要他一碰我,哎,我就知道我們兩人的欲望旗鼓相當。堅持是無用的,至於交談,那稍後再說。

  他得意地笑了,我也一樣得意,因為我明白這只是暫的降服,我況且有辦法占上風的。

  稍後,他滿足地說:「噢,蕾蒂絲,我們彼此多需要對方!」

  「八年來,我沒有你,照樣活得好好地。」我提醒他。

  「那八年都白過了!」他歎息著。

  「白過了?別那麼說,在這段期間,你平步青雲,享受無限皇恩呢!」

  「任何時光,只要沒與你共度,都形同虛擲。」

  「你的口氣,仿佛是在跟女王談話一樣。」

  「噢,蕾蒂絲,請理智些!」

  「我正是想理智啊!」

  「你已經結婚了,我又是這種處境……」

  「而且還希望結婚,是嗎?據說『失望一久,就灰心了』,這便是你嗎?你等得心灰意懶,才找別人來暗通款曲,以為她抗拒不了你的英俊,對嗎?」

  「你知道我並非如此,然而你也瞭解我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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