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深宮孽海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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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她很喜歡我。我的舞藝足可與她媲美,雖然沒有人最於指認。全宮廷中,任何人的舞技都比不上女王,在衣飾、容貌方面,也沒有一個女人能和她較量。她各方面都優越非凡。但我深知自己是宮廷中公認的美人,這一點女王也承認,她她把我當作她的親人。我富於機智,有時我故意露幾手給女王瞧,她並無不高興的表示。她很樂意照顧母系的親戚,仿佛藉以安慰她母親在天之靈似的。好幾次,她把我留在身邊,在那超初的日子裡,我們經常在一起歡笑,她也明白表示很高興有我相陪。誰知道以後我們會成為情場上針鋒相對的勁敵呢?我們的交情儘管不錯,但在她和羅勃會面時,卻絕不許我或任何漂亮女子跟在身邊。以前我常認為她就是對自己的容貌不太有信心,才經常需要別人稱讚她美得不得了。要是她沒有王冠,那麼她還迷人嗎?我懷疑。不過要想像她沒了王冠的樣子是不可能的,因為那是她的命根。我常審視我的長睫、月明眸,以及淡蜜色濃發襯著的小巧臉蛋,相形之下,伊麗沙白那張蒼白的臉就遜色多了,不是嗎?那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眉睫,那高傲的鼻子,以及那白得病懨懨的肌膚,任何人只要客觀些,都會承認我遠比她美。然而她具有王者的威儀,而且如眾所知,她是太陽,我們不過是環侍在側的行星,仰靠著她賜予光明。她尚未登基之前,身體一直很虛,還患過幾場大病,據說差點沒死。現在她登基了,以往的病痛,仿佛被好拋到九霄雲外似的,不過她的肌膚,還是帶著那病弱的顏色。她喜歡畫自己的臉。每次她一畫,那病懨的神情就消失,然而不管她畫什麼,王者的威儀絕對留著,光憑這一點,就沒有一個女人可同她抗衡。 女王跟我談話,比跟其他宮人要來得坦白。我想這跟親族淵源不無關係。她喜歡新奇衣服,我們常熱烈地討論。她有好幾套篷裙,數量之多,連藏衣室的侍女都不敢確定。她身材細挑,豐滿的女人穿不得的款式,對她卻十分合適。我們得穿戴紮緊的飾結和難挨的鯨骨圈,為顯出纖細的腰肢,這些苦她也照常承受。她的襞襟總鑲上金銀花邊,還經常滿綴著珍寶。在那段期間,她偶爾也戴那所謂的「死硬髮型」,也就是說,在她那頭金紅的秀髮上,再添加一頂假髮。 我寫的這些,都是在阿密. 羅莎德事件尚未發生前的事情。以後,她再也不敢那麼放任了。她雖不斷要別人稱讚她完美無瑕,卻也懂得從經驗中學得教訓——這是她那複雜性格的另一面。自那次悲劇之後,她再也不曾隨便和別人聊天了。 我想,羅勃那時候若是個自由人,女王很可能會同他結婚,不過我又覺得那對他已婚的事並沒不高興,儘管這使得他們不可能結婚。我那時太天真,無法瞭解實情,以為她很高興羅勃先娶了阿蜜,才不致於同珍.格雷結婚。這種說法太簡單了。我對世故人情不太瞭解。顯然還有待磨練。 她曾經對我談及羅勃,現在,每想起那些對話,我就不由得一笑。即連她,擁有那麼大的權勢,也仍然不能看清未來。他是她的「甜心蘿蔔」,她還溫柔地稱他為她的「眼睛」,因為他老是要注意她的健康,這是她告訴我的。她喜歡替周圍的英俊男士取渾名,不過誰也比不上她那雙「眼睛」。我們一致相信羅勃要是沒有妻室,女王一定會嫁給他,可是等障礙一除去,她卻狡猾得沒踏入陷阱。女人很少這樣明智的。若換上了我,我會怎樣?我一點我很懷疑。 「我們曾一起被關到倫敦塔,」有次她對我說:「我是因為韋艾特的謀叛,羅勃則是被珍. 格雷牽累。可憐的羅勃,他總是說他對那件事毫不在意,還說只要能看到我登基,他拋棄一切都肯。」我看著她的表情逐漸柔和,原先的兀傲完全消失。她突然變得柔婉起來。並不是說她不常溫柔,其實,在她嚴厲的時候,那種女性特質照樣會自動流露。我相信這是她的魅力,是她能對男人發號施令,並讓他們甘心替她跑腿的真正原因。當女人是她的拿手本領,但依我的經驗,她除了對羅勃外,對任何人都不曾有過那種表情。他是她一生的情人,當然,王冠除外。 「娶珍的是他弟弟基爾福。」她繼續說:「都是諾森伯蘭那老狐狸搞的鬼,想想看,羅勃差點兒就娶了珍!幸虧老天讓他早婚,雖然門戶不當,但總也值得慶倖。我們就這樣被關在波倉塔城。蘇西克斯伯爵來到我身邊。我記得很清楚。蕾蒂絲,如果你以為自己不久就要被砍頭,你會怎麼想?我下定決心不讓斧頭砍我。」她的神情突然黯淡下來,我知道她是想到她母親。「其實我從不想死。我早就拿定主意,要和他們周旋到底。我似乎聽到某種聲音說:『忍耐點!幾年後一切都會改觀的。對!這一切都會過去的。』」 「那是陛下臣僕禱聲,傳到您耳朵裡了。」我應著。 她向來就逃不過奉承阿諛,也許能夠,可是就象個老饕,明知阿諛有害,卻照吞咽不誤。 「可以。不過我也有懊喪的時候。我曾在獄房中高喊:『我,就象曾被監禁到這兒的前人一樣狐獨無助,我是個臣僕,囚犯,噢!上帝,在你面前,我一無所有,除你之外,我別無任何依靠了。」 「陛下,我很明白。」我告訴她:「您勇敢的喊話一定上達於上帝了。您既勇敢又聰明,所以能夠得到您禰特別的眷顧。事實證明,禰是個很好的盟友,只禰一個,就敵得過您所有敵人的總和。」 她注視著我,笑了:「蕾蒂絲,你真是討人喜歡,你該留下來陪我。」 她又繼續說道:「任何事一和羅勃有關,總變得很羅曼蒂克,向來就這樣。他和牢頭的小兒子交上朋友,小男孩很崇拜他,連兒童都感覺得出他的魅力。那男孩送花給他,他就托他轉送給我,裡邊還附上一張紙條。所以我才曉得他也被關在塔裡,連那個獄房,我也知道。他向來就很大膽。看樣子,他一定是在我被解送去那裡的途中看到我的。以後我一拿這件事開他玩笑,他就說我們兩個都差不多。他從來不預見失敗,這種個性,就跟我相同。我一獲准在塔的轄區內散步,就走過羅勃的牢房。那些獄卒也不敢對我太凶,真夠聰明,我總會記得的,也理當如此。不過,我一瞄到羅勃,透過鐵窗看著他,那種際遇,使得我們那段坐監的日子,充滿了甜蜜和溫馨。」 一談起羅勃,她就滔滔不絕了。 「蕾蒂絲,他是第一個找我的人。」她繼續說著:「真絕!我的王后姐姐病得要死,可憐的瑪麗,我真是同情她。她在位期間,我一直是她忠實善良的臣民,可是人民厭倦了宗教迫害,他們要一位新教女王。」 她的眼下略微低垂了。我想沒錯,陛下。可是他們如果要一位舊教女王,你會聽從嗎?這個問題我清楚得很。她的宗教對她有利,已故的女王則因為宗教而絆了一跤,毀了一世的聲名,死了還讓人民高興。 「女王必須按民意來統治國家。」伊麗沙白說:「感謝主,幸虧我深諳此理。我姐姐快斷氣時,前往哈特菲市的大道上擠滿向伊麗沙白致敬的民眾,而不久前,她的名字還沒有人敢提起。不過羅勃一向效忠我的,自然他該是第一個來見我的人。他一從法國趕回,就直沖到我面前。他說他以前就想陪我,可是那會帶給我危險。他還帶著金子,表示我萬一必須爭取王權,他將與我聯合陣線,也半醵資擁戴我,唉!他竟那麼願意。」 「他的忠心為他博得聲譽,」我說著,還挖苦地附上一句:「也給他帶來好處,身為陛下的護駕,是個很好的職位。」 「蕾蒂絲,他對馬匹很在行。」 「對女人也是,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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