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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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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認出是盧提裡烏斯便輕鬆地吐了一口氣,說: 「啊,原來是你,可敬的公民!……但願神保佑你一路平安!」 品性高貴、心地寬厚的盧提裡烏斯早已被這個可憐的釋放奴隸的行為感動了,因為他知道:拉甫萊尼烏斯將要到羅馬去偷偷帶出他的兒子,然後一起投到角鬥士的營壘中來。他不禁默默地注視著他。他很想跟這位釋放角鬥士開一個玩笑,就用嚴厲的聲音對他說: 「原來你到羅馬去的目的,竟是把你的兒子從你主人和恩公家裡偷出來,然後一起投奔到卑賤的斯巴達克思的營壘中去!」 「我?你說什麼話?……」拉甫萊尼烏斯驚惶地喃喃說,他的臉頓時變得慘白,但也許這只是盧提裡烏斯的錯覺。 「昨天晚上我聽到了你們所說的一切,因為我就躲在阿捷裡昂納斯驛站中的那口井後面,你這狡猾的忘恩負義的奴僕,我一切都知道了……只要我們一到最近的城市裡,我就要叫當局逮捕你,你就要在司法官的拷問之下招認你的全部叛逆行為。」 拉甫萊尼烏斯一下子勒住了馬,盧提裡烏斯也跟著停住了。 「我什麼也不用招認,」釋放奴隸陰沉地用帶著威脅的口氣說。「因為我不怕死。」 「難道你竟不怕被活活釘上十字架嗎?」 「上十字架我也不怕……因為我知道用什麼辦法逃脫死刑。」 「什麼辦法?」盧提裡烏斯故意裝出一副詫異的樣子問。 「我要打死你這告密的小人!」怒衝衝的拉甫萊尼烏斯突然從鞍墊下一面抽出一根沉重的大頭鐵棒高叫道。他刺著他的馬向盧提裡烏斯撲了上來,但是盧提裡烏斯卻哈哈大笑,叫道: 「停,我的好兄弟!……堅持和……」 拉甫萊尼烏斯用左手勒住了馬,右手高高地舉起了大頭鐵棒,發出一聲驚詫的呼叫: 「啊!……」 「和?……」盧提裡烏斯問,等待拉甫萊尼烏斯接上被壓迫者同盟切口的下半截。 「……和勝利!」釋放奴隸訥訥地接上去說,雖然他好象還沒有從驚愕狀態中清醒過來。 接著,盧提裡烏斯向他伸出右手,用食指在釋放奴隸左手的掌心中輕輕地點上三下。這終於使拉甫萊尼烏斯完全放下心來了。現在他已經毫不猶豫地斷定:跟他談話的旅伴是他的同志,而且也是被壓迫者同盟的一個盟員。 天黑了。兩個騎士緊緊地擁抱了一會兒,然後並肩前進,互相傾訴各人不幸的遭遇。。 「你聽了象我這樣的一個自由人怎樣賣身給角鬥士老闆做角鬥士的經過,倒是真的會對我感到驚異的。你得明白,我生長在一個富裕的家庭裡,但是當我剛披上了紫邊寬袍,我就墮入了縱酒和揮霍的腐敗生活的泥坑中。但那時候,我的父親已幾乎把全部財產統統賭光了。當他去世的時侯,我只有二十二歲,債務吞沒了他留給我的一切,我的母親和我陷入了極其貧困的境地。我倒並不伯貧困,因為我年青、強壯、勇敢、剛毅,但是我那可憐的母親……我大約搜集了一筆一萬兩千到一萬五千塞斯太爾司的錢——那是從我們過去財產中遺留下來的一切——再加上我賣身給角鬥士老闆所得的款子,這樣就湊成了一筆可保證我那可憐的母親直到老死的生活費用……我就是為了這一點才出賣我的自由的。在這整整八年之中,我曾經遭受了說不盡的痛苦和危險。但現在我的母親去世了,我才有可能重新獲得自由。」 盧提裡烏斯用顫抖的聲音結束了他的談話,在他那由於激動而變得蒼白的臉上,滾下了幾顆小小的淚珠。 天更黑了,那時候這對患難弟兄登上了一段峻峭的坡路。路的兩旁盡是樹木,寬闊的路溝把大路和樹林分隔了開來。 兩個騎士在這條路上默默地繼續走了一刻鐘光景,突然,拉甫萊尼烏斯·伊姆畢利奧查的馬受了驚。那也許是由於剛升起的月亮把樹影投在路上的關係,但也許是由於別的不可知的原因。它提起前蹄,瘋狂地跳了幾下,就滾到這條蒲東特通卡奴西的大道左面的深溝中去了。 盧提裡烏斯一聽到拉甫萊尼烏斯求救的聲音,立刻勒住了他的馬,跳下馬背,把阿嘉妮芭的韁繩在矮樹叢上一掛,就向溝中撲去,急急忙忙地去援救他的朋友。 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想一想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感到背上挨到了一下極其猛烈的打擊。那使他立刻倒在地上,當他正打算搞清楚原因時,肩上又挨到了第二下打擊。 盧提裡烏斯明白他已落到一個極其狡猾而且巧妙地預先佈置好的餡阱中了。他趕快拔拔出藏在外衣下面的匕首,但那時候拉甫萊尼烏斯又默不作聲地在他頭上敲了第三棍。盧提裡烏斯死命地掙扎著站了起來。他尖叫一聲撲向他的敵人,舉起匕首向他的胸前刺去。 「下賤、卑鄙的叛徒!……你可不敢公開攻打我!」 但這時候,盧提裡烏斯發覺,在這個親人兇手的外衣裡面還有一層鎧甲。 在受了重傷幾乎快要死去的盧提裡烏斯和沒有受到絲毫損害的強壯的拉甫萊尼烏斯之間,發生了短促的、拚命的決鬥。那個殺人兇手似乎著慌了,他被對方的英勇氣概和道義上的優勢懾服了。傳來了一陣陣的呻吟聲、叱駡聲和低低的詛咒聲。 很快又傳來了僵直的身體倒在地上的聲音以及盧提裡烏斯的微弱減叫: 「啊,卑鄙的叛徒!……」 然後,一切都沉寂了。 拉甫萊尼烏斯向倒地的人彎下身子傾聽了一下,確定他是否還有呼吸。接著,他站了起來,爬上大路,一面低聲咕濃,一面向盧提裡烏斯的馬兒走去。 「我對赫克裡斯起誓,」殺人的兇手驚叫道,他突然感到自己快要昏暈了。「我看……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他搖晃了起來。 「我覺得這兒很痛……」他用微弱的聲音呻吟道。他舉起右手在脖子上一摸,立刻又抽了回來。右手已染滿了鮮血。 「啊,我對一切神靈起誓!……他……他刺中了我……剛巧刺在這兒……刺在唯一的……沒有鎧甲防禦的地方。」 鮮血不斷地從他的頸動脈中噴射出來,他搖晃了一陣,終於倒在血泊中了。 就在這兒,在這荒涼的大路上,在寂靜的深夜之中,那個化名叫做拉甫萊尼烏斯·伊姆畢利奧查實際上卻是愛芙姬琵達手中卑劣的復仇工具的人,正在白費力氣地掙扎著,而且徒然地喊著救命。終於,他在極其可怕的劇烈痛苦中,死在離開路溝只有幾步遠的地方。就在那條溝裡,橫著死于那個殺人兇犯之手、渾身是傷痕的、不幸的盧提裡烏斯的屍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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