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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6)


  使者聽到這些問題感到非常惶惑,他猶豫不決地吐出幾個不相連貫的單音節的字眼;最後,他下了堅強的決心,迅速而又確信地說:

  「你愛上了蘇拉的寡婦范萊麗雅·梅薩拉,她也愛上了你。元老院為了使她免除由於這一愛情而引起的責難,準備特地去問她是否願意嫁給你,做你的妻子。當你和你所愛的女人結婚以後,瓦爾洛·盧古魯斯準備讓你有充分的權利自由選擇:如果你願意在戰場上表現你的英勇精神,他可以把你派到四班牙龐培的麾下去擔任副將,但如果你願意在宅神拉爾的庇佑下過安逸的生活,他可以派你到阿非利加洲的某一個城市中去擔任提督。而且連你跟蘇拉寡妻之間的罪惡關係的果實,你們的女兒波斯杜密雅,你也可以一起帶到那面去;要不然的話,獨裁者的子女法烏斯特和法芙斯達就要去做波斯杜密雅的法定保護人,這樣,你不僅會失卻把她喊做你的女兒的權利,而且會永遠不能再把她抱在你的懷裡。」

  斯巴達克思站了起來。他把他的左手舉到下頷那兒,用右手捋著鬍鬚。他的嘴唇上浮起了嘲諷的微笑,他的兩眼卻迸發出憤怒和輕蔑的光芒。他一面不斷地注視著這位使者,一面注意地傾聽著他所說的一切。甚至當羅馬貴族說完話不作聲的時侯,角鬥士還是盯住他,不時地搖搖頭,用右腳微微敲著地面。

  沉默的局面持續了好久,最後斯巴達克思從容地低聲問道:

  「那麼我的弟兄們呢?」

  「角鬥士的軍隊必須解散:奴隸必須回到服苦役的地牢中去,角鬥士回到他們以前的角鬥學校裡去。」

  「那麼……一切都完了?」斯巴達克思緩慢地一個字眼接著一個字眼地說。

  「元老院會忘掉他們的罪行,寬恕他們的。」

  「多謝,多謝!」斯巴達克思嘲諷地叫道。「多麼仁慈,多麼寬宏大量,多麼可愛的元老院啊!」

  「難道不是如此嗎?」魯菲烏斯·賴拉驕傲地說。「元老院本來準備下令把所有造反的奴隸全部送上十字架活活釘死,而現在赦免了他們,難道這還不夠寬宏大量嗎?」

  「啊!甚至太寬宏大量了……元老院赦免了武裝的敵人,而且赦免了大獲勝利的敵人……真的,這真是舉世無雙的寬厚精神的最崇高的、空前的範例!」

  斯巴達克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激烈地說:

  「我花了一生中整整八年的光陰,用我全部力量和全副精神為這一崇高、偉大而又神聖的正義事業而鬥爭;我曾經毫不畏懼地迎接了種種危險;而現在,正當我號召六萬個受苦的弟兄拿起了武器,而且率領他們走向勝利時,我突然在某一天告訴他們:『你們獲得的勝利其實只是失敗,我們決不能獲得自由,快回到你們主人那兒去,重新伸出雙手請求你們的主人釘上你們過去戴慣了的鐐銬吧。』但是,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呢?」

  「這麼說,你不重視那等你去接受的榮譽了,你不願意從一個卑賤的釋放角鬥土一躍而為羅馬的副將或者提督;而且你也不願意娶這位赫赫有名的羅馬貴夫人了。」

  「羅馬元老院的威力竟有這麼大?它不但要統治全世界,而且還要統治一切人的感情麼?」

  兩個人都沉默了,然後斯巴達克思平靜地問魯菲烏斯·賴拉:

  「如果角鬥士們聽了我的忠告和勸說還是不願意解散呢?」

  「那時侯……」這位羅馬貴族的眼睛看著地面,用兩手搓揉著他寬袍的邊緣,猶豫不決、慢吞吞地說,「那時候……象你這樣老練的統帥……而且歸根結蒂又只是為了這些不幸的人的利益……決不能想像……你會找不到一個機會……把他們領到……領到一個地方……」

  「領到執政官瑪爾西斯·台倫齊烏斯·瓦爾洛·盧古魯斯和他的軍隊等待著的地方,」斯巴達克思突然變得臉色慘白代對方說道;他那憤怒的、滿含著憎惡表情的眼睛,使他的臉變得極其殘忍,但他說話的聲音卻是沉著、冷靜的。「他將把奴隸們包圍起來,使他們不得不無聲無息地向他投降,這樣,那位執政官就可以把這一輕易的、早已安排好的勝利的榮譽加到他自己頭上了。是不是這樣?」

  羅馬人的頭俯得更低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是不是這樣?」斯巴達克思用雷鳴般的聲音大喝道,使魯菲烏斯·賴拉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使者向斯巴達克思瞥了一眼,角鬥士的領袖突然變得非常憤怒,他的兩眼迸射出極其憎惡的光芒,使羅馬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啊,我對奧林比斯山上的一切神靈起誓,」色雷斯人用驕傲和帶有威脅性的口吻說。「感謝那批保佑你的神吧:為了我這個卑賤的被蔑視的角鬥士還能夠尊重別人的權利,為了在我心中燃燒的怒火還沒有吞沒我的理智,也為了我還沒有忘記你是以使者的身份到這兒來的……正如你們的元老院和民族一般卑劣、狡猾的你,竟向我提出最最卑鄙無恥的叛變的建議!……你企圖接觸到我的心靈深處最神聖的秘密!……你企圖用夫妻和父女之情來打動我,你看到你們的武力不能取勝,就想用這樣的欺騙手段來達到你的目的!」

  「啊,野蠻人!」魯菲烏斯憤怒地叫道,同時倒退了幾步,目不轉睛地看著斯巴達克思。「你似乎已經忘記你是在跟誰說話了!」

  「羅馬執政官瑪爾古斯·台倫齊烏斯·瓦爾洛·盧古魯斯,忘記了你在什麼地方跟什麼人說話的是你自己!啊,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你以為我認不出你了吧?你改姓換名,到我這兒來,企圖用欺騙手段收買我的良心,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此以為我也會和你一樣幹出這種無恥的勾當來,啊,你這最卑鄙無恥的小人!走吧……回到羅馬去……召集新的軍隊,跟我在廣闊的戰場上交戰吧,如果你能和現在一樣,跟我在戰場上面對面地相見,我就要好好答覆你那奸惡的建議!」

  「可憐的蠢才,」執政官瓦爾洛·盧古魯斯顯出極其輕蔑的神情說。「你過去曾經認為、到現在還在認為你能長久地抵擋我們大軍的攻打嗎?你自己安慰自己,你認為有希望完全戰勝一向被幸運之神所庇佑的強大的羅馬嗎?」

  「我相信我可以把這些不幸的奴隸率領到他們各自的祖國去,叫他們在各處掀起一切被壓迫民族反抗壓迫者的偉大起義,我認為這就可以結束你們那可詛咒的統治。」

  斯巴達克思用右手做了一個命令式的手勢,叫執政官離開。

  執政官瓦爾洛·盧古魯斯莊嚴地用罩袍緊緊裹住身子,一面走一面說:

  「我們在戰場上見吧。」

  「但願神允許我見到你……只是我自己可不敢相信有這個運氣……」

  當瓦爾洛·盧古魯斯走到將軍法場前面一條比較低的大路上時,斯巴達克思喊住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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