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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8)


  「可是……你是明白的……總之我是一個披寬袍的文官……雖然……如果你認為……」

  「哦,我明白了:大概大人想親自跟這批賤奴作戰,因為我們可能會跟他們發生衝突……但無論如何,防守赫克裡斯角鬥院大門是很重要的任務,因此我想請您擔負這一任務的責任。」

  說到這兒,統領附著提督的耳朵急促地低聲說:

  「您決不會遭到一點兒風險!」

  接著,統領又大聲說:

  「但是,您如果另有措施……」

  「啊,不,不……不必了……」梅季烏斯·李倍奧納斯膽子略微壯了一些以後答道。「你趕快去驅散這批造反的賤奴吧,我的勇敢機靈的小夥子。我就率領一百名城防軍趕到你指定的防地去。如果有誰敢從那大門裡出來……如果他們竟敢來攻打我……如果……那時候,你們會明白……他們也會明白……他們會大大倒楣……雖然……究竟……雖然我是個披寬袍的文官……但我還記得青年時代曾經立下戰功……這些造反的惡奴一定會倒楣……如果……」

  提督一面給自己壯膽,一面握了一下賽爾維裡昂納斯的手,便在受他指揮的那個百夫長和一百名加普亞城防軍的簇擁之下,向自己的防地出發了。但在他的靈魂深處,他對這由於一萬名角鬥士的夢想所促成的悲慘境遇感到悲痛,他渴望回到以前的安樂生活中去。

  那時候,忽而被希望所鼓舞,忽而又被絕望所磨折的角鬥士們,還是站在各個院子裡等待他們上級的命令,而角鬥士的那批領導人呢,卻已經用火炬武裝起來,並且準備不借任何犧牲奪取赫克裡斯角鬥院的武器庫。武器庫的人口由五十名準備死戰的羅馬兵士和武裝奴隸防守著。

  但是,正當斯巴達克思、埃諾瑪依和他們的同志們準備沖進通武器庫的走廊的時候,一陣軍號聲突然震破了深夜的寂靜,在角鬥士們等待的各個庭院中引起了悽楚的迴響。

  「靜一些!」斯巴達克思叫道。他一面注意地傾聽,一面用右手揮了一下,叫那批用火炬武裝起來的同志們停下來。

  果然,軍號聲才歇,立刻聽到了一個傳令官的喊聲,他以羅馬元老院的名義,要求造反的角鬥士們立刻分散,回到各自的臥室中去;他警告道,如果他們不服從命令,在第二次軍號聲以後,共和國的軍隊就要用武力驅散他們。

  對這一要求的回答是一陣洪亮、持續的怒吼。但是,傳令官的那番話還是象深山中的回音一般,在每一個聚集著角鬥土隊伍的院落門前,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

  斯巴達克思聚精會神地考慮了好幾分鐘。他的臉顯得陰沉而又可怕,兩眼注視著地面,好象在跟自己商量。接著,他轉過身子對著同志們,為了使大家都能聽到他的話,大聲說:

  「如果我們現在準備進行的攻擊獲得成功,我們就可得到大批短劍,我們就可以用它們來奪取校中其餘的武器庫,取得勝利。俱是,我們如果遭到了失敗,為了使自由的事業不致全部毀滅,我們就只剩下一條出路。兩個軍團的正百夫長必須離開這兒,回到自己的弟兄那兒去,如果在一刻鐘以後,他們還聽不到我們自由的頌歌,就讓大家悄悄地回到各人的房間裡去,因為這表示我們沒有奪到武器。那時候,我們就得打破或者燒毀離赫克裡斯門一箭半之遠的圍牆下的那道小柵門,跑到牆外的沙尼米提斯酒店裡去,在那兒用拿得到手的不論什麼東西武裝起來。然後,我們一路沖出去,克服一切阻礙,不管我們活下的人有幾個——一百個,六十個,三十個——無論如何要在維蘇威山紮下野營,我們就在那兒舉起自由戰旗。讓我們的弟兄,不論帶武器或是不帶武器,一律取最短的捷徑,成群結隊或者獨個兒聚集到那邊去。我們被壓迫者推翻壓迫者的戰爭將要在那邊開始!」

  斯巴達克思很短促地沉默了一會兒,他看見有兩位正百夫長猶豫不決地不肯離開這一目前最危險的地點,就下令道:

  「阿爾莫季烏斯,克魯維昂納斯!我以最高領導者的名義,命令你們出去!」

  那兩個年輕的正百夫長垂下了頭,極其他強地朝著不同的方向走了開去。

  那時候,斯巴達克思就轉過身子對著他的同志們說:

  「現在……前進!」

  他第一個沖進武器庫前面的那條走廊,他和埃諾瑪依兩個人好象一陣旋風那樣向羅馬兵士撲去。羅馬兵士的隊長是一個獨眼、斷臂的老兵,他一看到角鬥士就喊道:

  「前進!……前進!……哼,卑賤的角鬥士……前……」

  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斯巴達克思已經伸出了他的長臂,把一支又粗又長、熊燃燒的火炬,打到他的臉上。

  正當兵士們毫無效果地想用短劍來刺斯巴達克思和埃諾瑪依時,那個老兵卻尖叫一聲後退了;兩個拚命戰鬥的無畏角鬥士,揮動著在他們手中變得空前未見的可怕武器。他們攻打守庫的兵士,逼得他們擠成一堆,最後,把他們從武器庫門前趕開。

  但那時候,在季杜斯·賽爾維裡昂納斯率領下的那隊羅馬兵士,以及由波比裡烏斯和艾爾比提烏斯·索朗尼烏斯分頭率領的兩隊加普亞城防軍,在第二陣軍號聲響過以後,已經同時趕到角鬥士隊伍集合的三個院子門前,他們開始用投槍向手無寸鐵的角鬥士的密集隊伍擲去。

  這是極其可伯的一刹那。在驟雨一般的致命的投槍的攻打下,手無寸鐵的角鬥士們發出一陣陣的慘叫、咒駡和怒吼,向院子周圍的門戶退去,他們異口同聲地叫道:

  「武器!……武器!……武器!……」

  但是雨一般的投槍並沒有停止,角鬥士們的撤退很快就轉變為恐慌的潰退。他們在門旁擠成一堆,在走廊裡猛烈地擠軋,沒命地向自己的房間跑,有的跌倒了,有的壓做一堆,有的互相踐踏。倫杜魯斯角鬥學校的各個角落裡都是他們的咒駡聲、叫喊聲、哀號聲、哀求聲、祈禱聲,受傷的人和將死的人的呻吟聲。

  那三個院子裡的角鬥士的慘遭屠殺,以及他們的四散奔逃,使聚集在別的院子裡的大隊角鬥士感到恐慌,逐漸消失了勇氣;他們的隊伍很快變得稀疏起來,接著亂成一團,終於完全潰散了。如果這批人能有武器,他們一定會奮起戰鬥,或者一直打到最後一個人,或者大獲全勝,即使處在兩個羅馬軍團的壓迫下也沒有關係。但在當時,這批手無寸鐵、只能聽憑別人屠戮的角鬥士們,卻不能夠也不願意聚集在一起了,即使是一刻鐘也不行,每個人只想到自己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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