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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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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恰巧相反,我從來沒有感到象今天這麼好!」釋放角鬥士一面跟著他的妹妹走,一面說。 他們走下—道小樓梯(在羅馬人的住宅裡,奴隸通常是住在樓上的),接著就向範萊麗雅在等候他的密室走去。 所謂羅馬貴婦人的密室,就是指她們單獨讀書或者接待親密的女友進行知心談話的房間。按照現在的說法,我們可以把它叫做機密的房間,自然羅,這樣的房間是和女主人的住室連在—起的。 範萊麗雅的密室在她的冬宅裡(在羅馬貴族的府邸中,通常按照四季分成四宅)。這是一個小巧舒適的房間。好多鐵皮製成的管子,巧妙地隱藏在東方工匠織的華麗帷幕的皺襞後面,散發出令人愉快的溫暖。外面的天氣愈冷,裡面就愈使人感到舒服。四壁掛著四幅美麗的天藍色綢幕,它們那瑰奇的皺襞和鋸齒形的邊緣,幾乎從天花板上一直垂到地上。綢幕上罩了一層好象雲霧一般的白紗,那上面綴著無數新鮮的玫瑰花,它們芬芳的香氣充滿了整個房間。 一個有三個燈頭的純金雕成的吊燈,從天花板上掛下來,它的形狀象一朵巨大的帶有葉子的玫瑰花——那是一位希臘名師的驚人傑作。那盞吊燈發出一陣陣混雜著燈油味的阿拉伯香料的氣味,而且射出淡藍色的柔和的光輝,但燈光只驅散了密室中的一部分黑暗。 在這個一切按照東方風尚陳設的房間裡。除了一張單背的長榻之外,就沒有什麼別的大型家具。榻上放著好幾個柔軟的鴨絨枕頭,外面套著鑲有淡藍色花邊的白綾枕套。榻旁放著兩隻套著同樣的白綾套子的小凳和一個還不到四掌高的純銀小衣櫃。在衣櫃的四格抽屜上面,極其精巧地雕出了蘇拉的四次大勝利的戰爭情景。 在銀櫃子上面放著一隻水晶缸,缸上有凸出的,鮮豔的紫色花紋。這是有名的阿萊季納工匠的傑作。缸裡盛著煮熱了的甜美的果汁,其中的一部分已經斟在旁邊的一隻瓷林裡了。這只杯子是蘇拉送給範萊麗雅的結婚禮物,它本身就相當於一整個寶庫,它的價值在三千萬或者四千萬塞斯太爾司以上。這樣的壞子在當時是一件罕有的寶物,是大家極其推崇的。 在這個幽靜、舒適、芳香的角落裡,到了晚上,身披極薄的白綾無袖長袍,腰系淡藍色絲帶的美女范萊麗雅,就在這兒的長榻上睡覺。在幽暗的燈光下,她那比得上奧林比斯山女神的雙肩,宛若象牙雕成的豐滿臂膀,以及被她漫不經心地披散下來的波浪般的黑髮掩映著的、半裸的、潔白的胸脯,顯得優美極了。她用肘彎支著枕頭,她那纖小得象孩子一般的雪白的手托著她的頭。 她半閉著眼睛,臉色顯得極其寧靜,好似已經睡著了;但事上,她卻正沉浸在自己的想念中,而且這些想念顯然非常甜蜜;她處在恍恍惚惚的狀態中,連那被密爾查領進密室,出現在她眼前的斯巴達克思也沒有注意到。當密爾查輕輕地開門進來又立刻走出房間,並且在外面關上門的時候,範菜麗雅甚至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斯巴達克思的臉變得比巴羅斯島的大理石還要白。他那烈火一般燃燒著的眼光盯住了這位美女。他果果地站在那兒,懷著崇敬的心情欣賞著她。他的心中激起了一陣陣難以描述的、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猛烈騷動。 幾秒鐘的時間過去了。如果範萊麗雅不是處在忘記周圍一切的恍惚狀態中,她一定可以清楚地聽到這位釋放角鬥士的暴風雨一般急驟的呼吸。突然,她驚醒過來,好象有人在叫喚她而且低聲告訴她:斯巴達克思已經來了。她微微坐起,把她那一下子佈滿了紅暈的美麗的臉轉向色雷斯人,接著深深地吸了口氣,用親切的聲音問道: 「啊……你來了嗎?」 斯巴達克思一聽到這聲音,他所有的血似乎都湧到臉上了。他向範萊麗雅跨了一步,就好象準備說什麼話似地張開了嘴巴,但結果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但願神靈保佑你,勇敢的斯巴達克思!」範萊麗雅首先使自己安定下來,露出殷切的笑容說。「那……那麼……坐下吧,」接著她又指著凳子添上一句。 這—次斯巴達克思才略微鎮定下來,但是他還是用微弱的、顫抖的聲音回答她道: 「神對我的保佑,已大大地超過我所應得的了,神聖的範萊麗雅。他們賜給我凡人所能得到的最大恩惠:他們把你的庇護賜給了我。」 「你不僅勇敢,」範萊麗雅回答,她的兩眼閃耀著喜悅的光輝。「而且受過很好的教育。」 於是,她突然用希臘話問道: 「在你被俘之前,據說你是你祖國人民的領袖之一,那是真的嗎!」 「是的,」斯巴達克思也用希臘話回答,他說的話即使不象雅典人那麼優美,至少也跟亞歷山大裡亞人說的一般文雅,「我是羅多帕山色雷斯人中最強大部族的一個族長。我有過許多房子,成群的羊和中以及肥沃的牧場。那時候,我很富裕,很有權力而且非常幸福。請相信我,神聖的範萊麗雅,我熱愛人民,我很公正。虔誠而且仁慈……」 他突然停頓了一下,接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用極其激動的顫抖的聲音說: 「那時候,我並不是『野蠻人』,也不是受人蔑視的不幸的角鬥士!」 範萊麗雅不禁憐惜斯巴達克思起來,她的心裡騰起了一種善良的感情,於是,她抬起閃閃放光的兩眼,懷著壓抑不住的柔情說: 「你的可愛的密爾查常常跟我談起你的一切,我早已知道你具有非凡的勇毅精神。現在我跟你談了話就更加明白了:你絕對不是一個永遠被人蔑視的人,就你的智慧,你的教養以及你的鳳度來說,不但根本不象一個野蠻人,卻象一個希臘人。」 斯巴達克思對這些溫柔的話所產生的印象簡直是難以形容的。他的眼睛頓時潤濕了,他用斷斷續續的聲音答道: 「啊,願你幸福……謝謝你同情我的好意,一切女人中最最仁慈的女人啊!……願偉大的神……在所有人中間特別寵愛你……象你這樣的人是應該得到這樣寵愛的……願他們使你成為世界上一切凡人中間最最幸福的人!」 範萊麗雅已經不能克制自己的激動了,她那含情脈脈的兩眼以及使她那雪白的胸脯起伏不停的急促而又劇烈的呼吸,都證明了這一點。 斯巴達克思自己也把持不住了;他覺得他已經被魔法迷住了,他已經落到他腦中所產生的幻象的陷阱中了,但同時他又全心全意地甘願向這美妙的夢景和幸福的幻象降服。他用充滿了溫馴和崇敬之感的狂喜眼光注視著範萊麗雅:他貪婪地傾聽著她那悅耳的聲音,好象傾聽從太陽神阿波羅的豎琴上發出來的和諧的音樂一般。他用狂熱的、激情的、顯然充滿了說不出的愛之喜悅的眼光注視著她,但是他卻不能也不敢相信範萊麗雅眼光中反映的一切;他覺得那只是幻覺,只是他自己狂熱的想像的產物。但無論如何。他自己那充滿了愛情的、象火山熔岩—般熾烈、象太陽光一般閃耀的眼光,始終沒有離開範萊麗雅那對奇妙的眼睛;現在這對眼睛,對他來說已經成為他生活的全部意義,他的全部感情、全部思想已經統統屬她一個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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