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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上帝。」納特把郵報扔在沙發上。「你看起來很糟糕。」他在酒櫃前給自己攪拌威士忌加蘇打水。「想喝點嗎?」

  「你到哪去了?」伊芙琳問。他隨便地、毫無準備地站在那,小心為他的飲料切著檸檬,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外面。」他說,「你知道我們男人。」他向她眨了眨眼睛。

  「你要離婚嗎?」伊芙琳問,想結束與他兜圈子。她想讓他自己講出那件事。

  「哦,是那事。」

  「是那事。」

  「我們當時都有點頭腦發熱。你知道會怎麼樣?」納特坐在沙發上,象以往那樣,脫掉鞋,把腳放到不銹鋼玻璃咖啡桌上。伊芙琳料想他可能會把報紙翻到股票市場那幾頁,看結尾的價格。

  「是我們嗎?」她問。

  「是我和巴巴拉。」他說。

  「她是你的情婦。」這是一句斷言。

  「每人都有。不對嗎?」納特說,「我是說每人能養得起的人。」

  「這不是一件東西,你可以去買。」伊芙琳說。

  納特聳聳肩,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對。

  「你想怎麼辦?」伊芙琳想要一個回答,她想要他做出一個決定。房間裡彌漫的生氣和活力令她難以忍受。

  「我要做什麼?」納特大聲問自己。他好象是想了一會兒,然後,他望著伊芙琳,臉上一副茫然的神情,這是他第一次正視她的目光。他答道:

  「沒什麼,我不想做任何事。」

  當護士把伊芙琳領進萊奧·阿姆斯特醫生的辦公室時。她的病例卡放在醫生的辦公桌上。阿姆斯特高高的個子,寬寬的肩膀,鼻上架著一副寬邊方形眼鏡。儘管他為納特、伊芙琳和喬伊做家庭醫生有十四年了,可伊芙琳仍然不能肯定,他是否確切地知道她是誰,或者他只是按照病例卡上的記錄來判斷他的病人。

  「失眠,我睡不著覺。」她說。

  這是真的。並且失眠的原因是納特引起的也是真的。可是你怎麼能請求醫生去醫治由於丈夫不忠帶來的病症呢?

  「你睡不著覺有多長時間了?」

  「兩個星期,」伊芙琳說。

  是巴巴拉打電話之後的兩個星期。是不知道納特能否回家來的兩個星期。既然事情已經公開,伊芙琳也知道了,納特便隨心所欲地住在外面,他把這當成是簽了字的許可。

  「有其它症狀嗎?」醫生問。

  「沒有。」

  丈夫有個情婦的事實也是個症狀嗎?

  「大便正常嗎?噁心嗎?有沒有不正常的流血?月經規則嗎?飲食習慣有變化嗎?」

  「都沒有。」

  「讓我來看看你。」

  他給她聽了心臟,試了血壓和體溫,檢查了乳房和腹部。他又看了看她的耳朵,幾年前他曾給她治過中耳炎。護士從她中指取了一點血做化驗,又給她一個搪瓷容器,讓她留點尿化驗用。這兩個化驗就在阿姆斯特辦公室裡進行的。

  「你多大年紀?」他看了看病例卡。「四十六歲嗎?」伊芙琳點點頭。

  「就我看來,你身體很健康。」

  「可我睡不著覺,精疲力盡。」

  「想要睡覺藥嗎?」阿姆斯特醫生對使用各種偽裝的症狀,來騙取巴比士酸鹽處方的那些人們已習以為常。鮑姆夫人甚至不加偽裝。

  伊芙琳不知怎樣說要,所以她說了個不要。

  「由於種種顯而易見的原因,我不願意開這種藥的處方。」醫生說,「讓我們再重複一個問題,你的月經正常嗎?」

  「來得很準時。」伊芙琳仔細想了想。「也許血比以前少一點。」

  「流血少嗎?」醫生問。

  伊芙琳點點頭,「我想是這樣的。」

  醫生笑了。

  她說的什麼話使他開心了?

  「流血減少,」他哺哺他說,「這是不科學的。但考慮你這個年齡,也可能是絕經前兆。」

  「什麼是絕經前兆?」伊芙琳從沒聽說過這個同。

  「它可能意味著你的全身系統正準備發生變化。這是很正常的,沒有什麼憂慮的。許多婦女都有這個預備症狀:噁心,疲倦,失眠。」阿姆斯特醫生又笑了笑。他不喜歡他的患者有他無法講述的症狀。他喜歡解決他們的問題。這是他要做的。

  鮑姆夫人開始哭泣。

  又一個症狀,醫生想。他很高興自己的判斷被證明是對的。哭泣。他默默地從桌子上的盒子裡拿出克裡耐克斯牌紙巾遞給她。

  衰老,絕經。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才四十六歲,還很年輕。絕經對她還太早。

  「不要哭,這沒什麼可哭的。想一想,你再也不必被那每月一次的麻煩事所訂擾了。」

  阿姆斯特醫生想,壓抑是另外一個症狀。它很呵能是體內分泌系統巨大變化的結果。奇怪的是,一些婦女竟一點也不受到影響。阿姆斯特醫生認為這只是醫學界裡無數神秘事物中的又一個奧秘。

  他給伊芙琳開了一個伊拉維爾的處方,並告訴她這藥能幫助她度過一段雖然困難,但在婦女生活經歷中卻很正常的時期。

  伊芙琳拿著處方去卡爾裡勒旅館的藥房去取藥。當她等著醫生拿藥時,她意識到她喜歡那個每月一次的麻煩事。因為它使她感到健康,感到完整。她喜歡它,歡迎它每月的到來。她感到自己是個女人,她不願意任何東西、任何人把它帶走。她不願意時光、年齡、或阿姆斯特的話能把它帶走。

  藥劑師遞給她一個裝著藥片的小圓玻璃瓶。當伊芙琳去付款處時,她衝動地拾起一包唐帕克斯,因為那熟悉的藍圖案使她感到有希望。它比阿姆斯特醫生那些話更有效。它使她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然而,一切都沒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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