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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這還差不多。」狄克說,幾乎是輕鬆地歎了口氣。「我自己今天才發現的。正式的。」

  「正式的什麼呀?」這是怎麼啦?狄克為什麼沒跟她講呢?

  「我們拿到了一份合同。價值一億七千五百萬美元,重新設計核動力艦隊的現有水力系統。整個它媽的艦隊。」狄克很少罵人,巴巴拉感到奇怪,他竟然顯得如此激動。他和他父母太象了,總是掩蓋自己的感情。「問題是我們得搬到潘沙克拉去。下個星期我就得到那兒。」

  巴巴拉一聲不吭地盯著他。

  他也只好接著說下去。

  「你得給孩子們辦理離校手續和公寓轉祖手續;咱們得有一份轉租協議,對吧?不過不用急,你可以等到一月份;新學期開始的時候,麥克勞佛林公司給我們留一套房子,所以你在這邊要辦的,就是把東西保管起來。」

  「我能不能有一個跳水板?我差不多能做後翻轉了。」克利斯蒂安說。

  「住嘴。」巴巴拉說。她真不敢相信狄克竟會如此無情、自私,不理解她的生活。她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說才好。「我的工作怎麼辦?孩子們怎麼辦?」尤金·斯但尼特,納德·傑爾德,利昂·克拉瓦特一個個地掠過她的腦際。「我這該死的生活怎麼辦?」

  艾妮特開始哭起來。她從來沒有聽到她母親沖著她父親這樣叫喊。

  「你就不用工作了。」狄克說。「我們錢不是有的是嘛。」

  艾妮特離開她的椅子,沒命地哭著,把頭緊緊地貼在巴巴拉的肩膀上。

  「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巴巴拉不知道該和狄克說些什麼。她的生活,她的自我對他來說都不現實。如果你對一個人來說不是真實的,那你怎麼能讓他理解你呢?

  「你會愉快的。那兒的氣候好極了。還有很多麥克勞佛林公司的妻子……」

  「麥克勞佛林公司的夫人們還在用飾針別她們的頭髮呢。我去坎尼斯。你懂嗎?我的生活和她們的生活之間相差一百萬光年。」她其實是說她的生活和狄克的生活之間,相差一百萬光年,可她沒那樣說。她不能那樣明說。還不到時候。

  「別生氣了,媽媽。」艾妮特抽泣著說,擔心她母親也會沖著她發火。

  巴巴拉吻了吻艾妮特的面頰,撫摸著她那柔嫩的皮膚。

  「可是你可以試一試,好嗎,親愛的?這對我事關重大。」

  巴巴拉沒有要拒絕他的決心,所以她答應他試一試,並且說聖誕節放假時,她和孩子們去看一看潘沙克拉。

  「你想開了?」狄克說。

  「當然了。」巴巴拉說,她恨自己說了違心的話。

  她很明白狄克心裡是怎麼想的。他根本不用說出來。他在為保衛國家而工作。她的工作微不足道:傳播幾個小時的廉價娛樂。那天深夜,他們上床時,狄克把巴巴拉摟在懷裡。

  「我愛你,這你是知道的。我愛你勝過我愛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狄克說。

  「我知道。」巴巴拉說。他們生活的不同選擇是他們誰都主宰不了的。巴巴拉感到了一陣勢不可擋的愛的波濤和對狄克的同情。他做了她這麼長時間的丈夫;他一直是個好丈夫,老實忠誠。他是個有價值的人。為了她,他可以竭盡全力。問題是他的權力,和每個人的權力一樣,是有限的。這一強大的欲望之潮幾乎使她退下陣來。巴巴拉採取主動姿態,開始和狄克做愛。

  「聖旨」(巴巴拉是這樣稱呼的)由公司的郵件寄來。利昂·克拉瓦特邀請巴巴拉於11月17日和他共進午餐。一點鐘,在意大利飯館。

  巴巴拉故意掩飾自己的激動心情,給《時代生活》的一個朋友打電話,問她是不是能搞到一份利昂·克拉瓦特檔案的影印件。第二大早晨送信的就給送來了。

  美國商業名人錄

  利昂·克拉瓦特1910年生於北卡羅來納。他父親是一個成功的紡織生產商,利昂就讀于邁阿密大學,獲得法律學位。他原打算回到安松威勒開辦家庭磨房。然而,受經濟大蕭條的衝擊,磨房破產。利昂到紐約找到了一份工作,給萊佛倫公司當法律顧問。當時萊佛倫只是一家生產唇膏和指甲油的小公司,利昂在法律部只呆了很短一段時間,查爾斯·萊佛倫就發現利昂具有作為一個商人的先天才能。到「唇膏和指甲油並用」這句話成為家喻戶曉的口號時,利昂身價倍增,被葛蒂公司招去,那個時候葛蒂是一家具有巴黎標誌的獨立的威望很高的公司。在利昂的指導下,葛蒂公司的資產負債表得到改善,最後公司被普菲澤爾醫藥公司買下。當利昂的管理合同被普菲澤爾用一大筆錢買下時,利昂·克拉瓦特與普菲澤爾管理部門的「個人衝突」就算消除了。

  巧極了,在五十年代那個時候的傑爾德·斯伯林公司正遇到財政困難。流動資產是零,實際上連流動資金也沒有。公司由創始人的後代管理,把公司管理得一塌糊塗,因為那些人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向哲學和純文學方面發展,而忘記了該公司的最基本原則。董事會很自然地要在外界尋找人才來挽回財政損失。他們尋找六個月之後,決定了利昂·克拉瓦特這個人選,當時人們普遍認為他是個冷若冰霜的人,還認為如果提到錢他是個魔術大師。

  利昂·克拉瓦特為自己談了他的交易——他畢竟是以津師起家的。他接受的條件暗示著傑爾德·斯伯林公司處於崩潰的邊緣:在人員雇用和解聘方面,他享有全權處理權;在一切編輯、銷售、分配、推銷和廣告問題方面,他享有最後決定權。除此之外,他的合同還申請在董事會佔有一席之地,提請他的部分補嘗將以傑爾德·斯伯林的股權支付。利昂成了該公司歷史上第一個擁有其股權的外界人。

  利昂·克拉瓦特在第一次董事會上就證實了他冷若冰霜但卻剛強果斷的名聲。他向董事會宣佈三年見效益。他還宣佈無論在任何時候他們只要對於他管理傑爾德·斯伯林公司的方式不滿意,就可以馬上請他辭職。

  他非常沉靜地打開一個馬尼拉紙信封,把未簽日期也未簽名的辭職書影印件,分發給董事會的董事們。

  「只要董事會願意,我可以隨時在這份原件上簽名和簽日期。」他說這話時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的姿態激動人心,足可以在第二天的《紐約時報》財政版上報導,當一個記者請他具體地談一談時,利昂·克拉瓦特告訴時報,在他的辦公桌抽屜裡,時時放一份辭職書是他的原則。

  這是最終的法人武器,利昂·克拉瓦特從來就沒有用過它。傑爾德·斯伯林公司的效益示意圖上的標記和利昂·克拉瓦特預想的完全一樣:第一年虧損,第二年不盈不虧,第三年盈利。盈利年年增加,最後傑爾德·斯伯林公司在芝加哥市郊自己買了印刷機,在加利福尼亞和馬裡蘭建了計算機控制的倉庫。

  六十年代中期,傑爾德·斯伯林公司引起社會的關注。華爾街稱它「性感」,其股票價格螺旋上升,好幾個急於搞多種經營的聯合大企業主動表示了興趣,但均被一一拒絕。利昂·克拉瓦特的股票價值一筆鉅款;然而,他仍然把他那未簽字的辭職書放在辦公桌抽屜裡,把董事們的放在後屁股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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